第5章 翻天覆地英明倾 改朝天聪启新篇
我还在睡梦中恍惚，阖宫上下的人已经忙碌起来，大贝勒代善要宣布大汗的遗旨。遗旨？大汗猝然宾天，何来的遗旨？
似乎听到了谁撕心裂肺的哭声，仔细分辨，像是多尔衮，不，就是多尔衮。深夜的大金后宫，寂静凄清甚至有些诡魅，多了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多尔衮不在大妃的宫里熟睡，为何——不！难道是大妃已经生殉？我在慌乱中摸索到衣服，急唤苏茉儿，“苏茉儿，快随我去大妃寝宫，带上额赫留给我的那瓶还魂香”。
苏茉儿手脚利索地找出了出嫁前额赫塞进我吉服的那瓶还魂香，她说，宫廷斗争不分大小，不分时辰，不分亲疏，在攻心，在权力，多防备一些，为了额赫。
我想我不去害人谁会来害我呢？不过随身带着总是对的，也许能用到，因为多尔衮的哭声太让人不安了，再回想起来大汗临终前的种种嘱托，四大贝勒的密谋……我不敢多想，奔出门去。
阿巴亥大妃的寝宫已经被一层白纱装点好，这么快？傍晚前还是大妃的寝宫须臾一刻便成了她的灵堂。由不得多想，我领着苏茉儿向前疾走去。
我循着这片哭声进去，看到了许多身着丧服的宫人。寝宫内，阿巴亥大妃的遗体被摆在中央，旗装因为换得匆忙，显得好生凌乱，嘴角的血迹都未曾拭去。多尔衮哭晕在灵前，四大贝勒各在一旁。
“苏茉儿，随我去救多尔衮”，我顾不上多想，跑到多尔衮跟前，将还魂香放在他鼻子前。
“哲哲福晋到！”宫人声落，姑姑已经进入寝宫内，也向着多尔衮走来。“这孩子是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好了好了，醒过来了”。宫人道。
多尔衮微微睁开双眼，气息微弱，轻声呼唤着额娘。待他神情恢复一些，立刻站起来，指着阿敏说“你这个刽子手，你杀了我额娘。”
“老十四，不能胡说，你额娘是遵了阿玛的遗嘱要殉葬的。”
“你胡说，阿玛从未说过要我额娘殉葬，阿玛说额娘的三个儿子有两个都年幼，需要人照顾，不需殉葬，这是大金的祖训。”
还不等阿敏有任何反应，大贝勒代善突然拦住了他，走到了众人面前。
“所有大臣，宫眷听旨，大妃阿巴亥遵大汗遗嘱已经殉葬，随大汗葬入福陵。四贝勒皇太极天纵英明，继承大统，为我大金大汗。”大贝勒代善宣读了旨意。
几位与皇太极交好的贝勒、阿哥和文武大臣顺势行起了叩拜大礼。“大汗英明！大汗威武！”其他人等一看事态的变化也顺势行礼，从这一刻起，皇太极就成了大金的新可汗。
“多尔衮、多铎兄弟年幼，大妃不忍幼子无人看护，特留遗命将二幼子两黄旗交予大汗统领，正白旗由多尔衮统领，镶白旗多铎统领，不枉先汗怜子之心。”
代善宣布完紧接着是皇太极就任大汗的仪式。
仓促而慌张，甚至没有合适的服制和装点。阖宫上下有人喜庆有人哀伤，有人悲痛有人肆意，几日之间，大金易主，一个历史时代结束了，而另一个未知的时代开启。我跪在众宫眷里，和姑姑一起扶着几近昏厥的多尔衮。
在姑姑的宫里，多尔衮睡了长长一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八嫂，我渴。”
“多尔衮，你醒了？玉墨，拿水来。”姑姑亲自喂多尔衮喝水，“感觉好些了吗？”
“恩，好多了，八嫂，阿玛和额娘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多尔衮，男孩子总要长大的，要学会自立自强，而且，你还有你八哥，还有我，还有泰儿，还有你哥哥阿济格和幼弟多铎，还有这么多亲人会一直陪着你。”
“八嫂！”多尔衮抱着姑姑，开始流眼泪，眼睛却望着我。“八嫂，你照顾了我一天也累了，我想回额娘宫里看看，然后就回自己宫里。泰儿，你能陪我一起走走吗？”姑姑和多尔衮看着我，我点点头。
“去吧，让泰儿好好陪陪你。”
走出姑姑宫的时候，我还担心多尔衮会走得颤颤巍巍，却不知躺了一天的他居然拉着我快步走到了大妃的宫，看看旁边没有人，偷偷开门，一闪身，我们俩走了进去，多尔衮锁好门，拉着我进了大妃的寝殿。
“泰儿，你知道吗？我额娘不是真的想殉葬，她是被逼死的。”多尔衮闪着泪光的眼睛露出了愤恨。我清楚知道这一切是我的丈夫皇太极和三大贝勒共同策划的，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说明。
“被逼死的？”我佯装着。
“阿玛宾天归宫那日，额娘还好好的，虽然哀伤但是一点都没有想殉葬的意思，而且咱们金人祖制有幼子者不殉葬。”
“这倒是，你和多铎都未成年，大妃理应不殉葬。”
“你知道吗？是大贝勒代善和二贝勒阿敏还有三贝勒莽古尔泰逼死了我额娘！”我猛然一惊，生怕他说出皇太极的名字，但是，他却偏偏只说了其他三人，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也觉得吃惊？其实，额娘被逼死的那天我就在这宫里，我都看到了。”多尔衮攥着拳头，狠狠地锤在了门框上。
四大贝勒商量好逼供大妃殉葬的当晚，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闯进了大妃阿巴亥的寝宫。
“奉大汗旨意，大妃阿巴亥系大汗最宠爱的妃子，大汗宾天，大妃阿巴亥殉葬。”
“阿敏，大汗生前从未留下任何旨意，何来殉葬？”
“阿巴亥，你狐媚惑主蒙蔽阿玛二十多年，整个大金国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母家掌握重兵，三子各领一旗兵，这是要谋反呐！”
“阿敏，你血口喷人！我阿巴亥侍奉大汗二十多年不假，我与大汗情投意合，我爱慕大汗英明神武，大汗怜惜我心性纯柔，爱我三子，亲自授文攻武略，我母家虽领有一旗，但从归顺时就效忠大汗，为大金国开疆扩土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是大汗的心腹嫡系。何来谋反？”
“这……那么你与代善苟且行事被阿玛责罚总是真的吧？”
“阿敏，你提这个干吗？”代善一旁不悦。“说重点。”
“重点？代善，我的大贝勒！我与你是否清白你扪心自问！你是大汗曾经属意的人选，大汗叫我示好与你，就是给你不同其他贝勒的信号。可惜你懦弱无能，枉费了大汗一片苦心。你与我是否清白，你知，我知，大汗知，至于其他人，统统都是与汗位无关的人。”
“你……休得狡辩，先祖遗训，宠妃殉葬，阿巴亥，既然你与大汗情投意合，那么你就该殉葬。”
“没错，先祖是有遗训，爱妃殉葬，但是先祖也有遗训，有幼子者不可殉，二贝勒不会连爱新觉罗先祖的祖训也忘记了吧？”
“这……这……代善、莽古尔泰，你们上”
“这……这……大妃，您就别为难我们了，难不成还要我们自己动手吗？”
此时的多尔衮就躲在阿巴亥大妃的寝宫帘子后面，听到这里，立刻从后门跑出了寝宫。
“去找八哥是我唯一的想法，我想，只有八哥才能救我额娘。”
看到多尔衮离开后，阿敏一挑帘子，冲着大妃说，“大妃，你看，多尔衮可才15岁，多铎才13岁，现在他去找老八了，你要知道，老八的手段可比我们几个加起来都厉害。”
“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冷静理智的阿巴亥瞬间就瘫软了下来，孩子是她的软肋。
“皇太极，他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自然是汗位了！阿玛临终前只有你一人在身边，想必阿玛的遗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了，那么立谁为新汗也就只有你知道了。”
“阿巴亥，看在我们曾经的交情份上，我就实话告诉你，你只要保证老八的汗位，你的两个幼子由我们来看护，而且可以给他们每人一旗兵力，这样他们还是有权利有实力的贝勒。但是，但是条件是你得死。”
“是啊，我不死，你们的阴谋总有一天会被天下人知晓，你们这群龌龊小人，用我的幼子……多尔衮，额娘对不起你……好，我答应你们，答应保证老八的汗位，我也可以殉葬，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无论何时要保我儿多尔衮、多铎性命，否则，我和大汗的魂魄必会不安，大金国必遭厄运，你们几个还有你们的主子皇太极全部都陪葬。”
代善等人吓得一个激灵。
此时，多尔衮带着皇太极闯入了大妃阿巴亥的寝宫。
已经半悬白绫的阿巴亥看到多尔衮和身后的皇太极，眼泪喷涌而出望向多尔衮对众人说“我从12岁嫁与大汗，二十六载，锦衣玉食，恩爱有加，今大汗魂归上苍，我不忍夫妻阴阳两隔，今欲追随大汗而去。我尚有幼子多尔衮、多铎，诸位贝勒务要爱护好两位幼弟，莫让大汗和我挂记。”大妃抬眼看着皇太极，语调突然变冷“大汗临终前只有我一人在侧，大汗留有遗训，四贝勒天资聪慧，秉性过人，当继汗位，望你兄友弟恭，与众贝勒共担大金国是。”
“大妃，儿臣尊阿玛遗训。多尔衮就交给我，大妃放心上路。”皇太极拉着多尔衮跪了下来。
“额娘，额娘，”被皇太极拦着的多尔衮哭闹着。
“多尔衮，不要哭了，好好跟着你八哥，他会照顾你，否则天将不容!额娘去了。”
“额娘……”多尔衮哭昏了过去。
讲到这里，多尔衮狠狠的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对我说“八哥跟我说那晚多陪陪额娘，没想到竟然成了诀别。阿敏，代善，莽古尔泰，他们都是杀害我额娘的凶手。他们不光要让我额娘死，还要夺了阿玛给我和多铎的两旗兵力，我一定要告诉八哥，现在八哥是大汗了，我要让让八哥替我报仇。”
八哥？报仇？这一切都是皇太极，我的丈夫，他设计的一个局，一个完美的局，所有人都是这个局里的棋子，目的是为了名正言顺得到他的汗位并且夺得多尔衮兄弟手中上两旗的兵权，还有他的信任，然而多尔衮并不知情，他深信不疑并且敬爱的八哥才是真正的杀母仇人。
我知道了这一切，然而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