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鼓励不愿学而优则CEO的学子？

研究生教育的收费问题已经说了好几年了，但一直没有实行，这说明教育部及有关领导对此问题的慎重。不过最近有不少人，包括社会贤达，如政协委员之类，也提议研究生应该收费，所以看来全面收费已经箭在弦上，据说要在江苏先行试点，而后再在全国推行云云。如果真是如此实行，则有许多弊病随之而来，不可不辩明之。

首先是国家基础科学研究的水平要受到不利影响。无论我们现在的基础科学如何强大（其实并不强大），现在的科学家总要过去的，未来的基础研究要靠的是现在的年青人。但现在的风气是应用科学大行其道，基础科学乏人问津，如果研究生全面收费，只会使基础科学更加缺乏人才。中国数千年的历史可以说是一部学以致用的历史，没有用的学问从来都是受人轻视的，即使有人数十年皓首穷经，也只是为了跨过学而优则仕的门槛，并非想有益于国计民生。直到三四十年前，社会上的口号也还是活学活用，急用先学，立竿见影。李约瑟的难题就是近代科学何以未在中国产生？其原因之一恐怕就是中国过于注重学术的应用方面，只要不是马上有用的学问，就不会有人去重视它。为科学而科学与为艺术而艺术一样，从来没有在中国生根发芽，只因为中国没有合适的土壤。如果我们再实行研究生的全面收费，则数理化等基础学科是很难吸引到优秀的生源的。事实上多年以来这些学科的录取分数已经大大低于应用科学与技术科学。

其次是一向不被视为科学的人文科学会更加受到轻视。文史哲专业或是没有什么人读，或是没有优秀的人才愿意考。近二三十年来，社会上对文科的学科取向已向经济、金融、管理（这门学科还吸引了许多优秀的理科人才）大大倾斜，甚至房地产、物流也成立专门学院。有的家长到高考咨询现场来已不问什么学科最需要优秀人才，而只赤裸裸地问道，哪一个专业将来赚钱最多。至于需要深刻思考能力的哲学只能吸引低分的学生，而马克思所说“我们只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历史科学”这种话似乎没有什么人听说过。我们常常遗憾于今天在文科方面何以不能出现大师级人物，那就是因为长久以来已经没有优秀的学生愿意从事文史哲方面的基础训练。试想在一个竞相以物质利益作为成功标准的社会里，预期工资只及别人零头的专业会有多少人去读呢？而如果读这个专业还要自己付钱，那么就更别想有什么优秀人才来问津了。除非全社会已经远在小康之上。

最后，任何一个国家都要负担一定的教育责任，而不适宜将这种责任全都推给个人或社会。义务教育我们并没有实行好，希望工程是一种不得已的补充办法，我们不能将义务教育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希望工程上。同样我们也不要将解决高等教育经费的困难寄托在本科生与研究生的全面收费上。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就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而我们做起事来往往是一刀切。即使研究生收费非实行不可，是否也可以区别对待，对基础学科的数理化与文史哲能放它一马，不收，以鼓励那些不以学而优则CEO为目的的莘莘学子们？

原载《新京报》2005年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