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菲尔诺河伏击战
因菲尔诺河是帕尔马莫查河的一条又窄又浅的支流。沿河溯流而上,登上毗邻的小山斜坡,便来到了林中的一块圆形小空地前,那里有两间茅屋,我们在空地上安营扎寨,当然我们是不会去占用那两间茅屋的。
菲德尔估计政府军一定会跟踪我们,摸清我们大致的位置。因此,他精心策划了一场伏击战,打算抓一些敌人俘虏回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把我们的人马都一一部署停当。
菲德尔一丝不苟地察看了我们的防线,并再三检查了我们的防卫力量。每上升五米左右的不规则的等高线都在地图上标了出来。一月十九日早上,我们正在仔细检查部队时,却发生了意外,险些酿成严重后果。在拉普拉塔河的战斗中,我从巴蒂斯塔政府军的一个下士手中缴获了一件战利品——头盔,朝头上一戴顿时觉得美滋滋的。谁知那天我去视察部队,当我们齐步走过一片开阔的林地时,先头部队的战士远远听到有部队走近,还看到有个戴钢盔的人走在部队前头,误以为是敌军了。幸好,那时他们都在擦枪,只有卡米洛·西恩富戈斯的枪还能使,他不假思索举枪就向我们开火,但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个误会。第一枪没打中,随后他的机枪也卡壳了,没法再打了。这件事表明,笼罩在我们营地上空的气氛简直紧张到了一点就着的地步,只有战斗打响,这种紧张情绪才会得到缓和。在等待战斗打响的这段时间里,一个人的神经即使再经得起折磨也难免会有腿肚子发抖的紧张感觉。所以,人人都渴望战斗打响——这个战争最精彩时刻的到来。然而,我们谁也不想打仗,现在打仗完全是出于无奈。
一月二十二日拂晓,帕尔马莫查河方向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声,这使我们不得不在防线上实施更严格的纪律,更加小心谨慎,严阵以待,痛击即将来犯的敌人。
我们认为敌人离我们不远了,因此,早饭午饭统统都免了。前些时候,我和乡巴佬克雷斯波发现了一窝鸡蛋,我们像往常一样只留下一个鸡蛋让母鸡继续去孵化,其他的鸡蛋都分给大家吃了。这天,根据我们夜间听到的枪声,克雷斯波决定,应该把这最后一个鸡蛋也吃了。就这样,这个鸡蛋也下了肚。中午时分,我们发现小茅屋里有个人影在晃动。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我们自己的同志违反了不准靠近小屋的命令。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而是巴蒂斯塔独裁政府军的一个士兵在探头探脑四下观望呢。接着大约又有六个士兵出现了。后来走了几个,还有三个士兵留在我们的视野里。那个站岗的士兵东张西望了一番,拔了些野草,插在耳朵后面,伪装一下后便不动声色地在树荫里坐下了。我们从步枪的望远镜瞄准具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没有一点恐慌的神色。菲德尔一枪就把他给撂倒了,只听见他好像是叫了声:“啊呀!我的妈呀!”就倒地一命呜呼了。枪战随即爆发,那个倒霉士兵的另两个伙伴也被撂倒。突然间,我发现,在离我较近的一间茅屋里还有个士兵正拼命想躲避我们的火力。我只能看到他的两条腿,因为我的位置高,他的身体被小屋的屋顶挡住了。我当即朝他开了一枪,没击中。接着第二枪不偏不倚击中了他胸部,他一头就栽了下去,一松手,步枪上的刺刀戳进了泥地里。在乡巴佬克雷斯波的掩护下,我冲进小屋,发现一具尸体。我收缴了他的步枪和子弹以及其他一些装备。这家伙被直接击中胸部,子弹很可能打穿了他的心脏,他倒下当场就死了。尸体已开始僵硬,很可能是前一天长途行军极度疲劳所致。
战斗进行得异常神速,我们顺利完成了作战计划后便全部撤退。
经过清点我们发现我方消耗了大约九百发子弹,但又从一个满满的弹药箱里追缴回七十发。我们还缴获了一挺加伦德式机枪,这枪给了埃菲赫尼奥·阿梅赫拉斯中尉,他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用的就是这支枪。我们清点了四具敌人尸体。但是几个月以后,从被俘的一个奸细那里,我们才知道实际上当时击毙了五个敌人。这虽称不上是一场辉煌的胜利,但是我们也没花多大的代价。我们的部队在新的形势下已经能和敌军交锋抗衡,我们经受住了这场考验。
这场战斗极大地提升了我们的士气,也使我们可以一整天不停息地向山里人迹罕至的地区推进,以摆脱敌人大部队的追击。我们翻过山头,到了对面的山坡,和同样在撤退的这支巴蒂斯塔政府军的部队平行地向同一方向前进,因为两支部队都翻过了同一座山峰,各自迂回到大山的另一侧。两天来,两支部队行军时中间就隔着不远的距离,可是谁也没有觉察出来。有一次,我们宿营的茅屋与敌人的宿营地几乎只隔着一条像拉普拉塔这样的小河和公路上两三个弯道而已。指挥敌人巡逻兵的是桑切斯·莫斯克拉中尉,由于他在马埃斯特腊山区一带抢掠骚扰,早已是该地区臭名昭著的人物了。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场战斗爆发前几小时,我们听到的零星枪声,原来是一个海地后裔的农民因拒绝把敌人引到我们隐藏的地方,结果被敌人残暴杀害。如果当初他们没有杀害那个农民的话,也不至于让我们这么警觉,严阵以待地给他们以重创。
我们行军中的负荷再一次大大增加了,许多人都身背两支步枪。在这种情况下,行军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但是,部队现在的士气显然和在阿莱格里亚-德皮奥战斗失利后是大不相同了。几天前,我们曾经打败了龟缩在坚固的兵营中少于我们人数的敌人;现在,我们又打败了人数处于优势的运动中的敌人大部队。这次战斗充分证明消灭敌人先头部队这类战斗太重要了,因为没有先头部队,部队都会全线瘫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