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后会有期
雪柒可能是连日来心事重重,如今骤然松弛下来,竟一觉睡到天黑,醒来发现白慕青正在灯下看着账簿,桌上的饭菜没有动过,已然冷掉了。
白慕青听到雪柒翻身起来,立即叫门口的侍女把菜热一下,然后对雪柒温声道:“你醒了?快过来擦把脸准备吃饭。”
雪柒趿着鞋坐到桌旁问道:“你还没吃吗?”
白慕青把账簿放到一边道:“没有,我等你一起。”
雪柒抱怨道:“不是让你叫醒我吗?要不然你先吃也可以啊,你身体才刚好,要按时吃饭才可以。”
白慕青笑道:“我哪里就那么脆弱了?”又肃容道:“我听红袖说了我中毒后你做的所有事,雪柒谢谢你。”
雪柒被这突如其来的煽情弄得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不过是做了我想做的,换做是我中毒,你也不会坐视不理对不对?”
白慕青郑重其事地说道:“是,如果换做是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定会救你!”
雪柒听着虽然感动,但更多的却是赧然,她岔开了话题:“你看看,你发病的时候可是叫我雪柒姐姐,你一好就开始叫我雪柒了,真是忘恩负义。”
白慕青翻了个白眼:“不可能,我断然不会这样叫你的!”
“你问白与萧!”
“不用问谁,我不可能这样叫你。”
“那你现在叫一声也行啊,毕竟算来我也是你救命恩人。”
“你想得美!”
“别那么小气嘛!”
“离我远点!”
……
两人吵吵闹闹间吃完饭,吃完饭雪柒提议出去找酒喝去,她已经数十天没有痛快喝过酒了。
两人换了一身便服去了那个白慕青名下的酒楼,点了几坛美人千面,雪柒“咕咚咕咚”一坛就下了肚,满足地打了个嗝,大呼过瘾。
白慕青伤才好,只是看着雪柒喝,更何况他的酒量也是一杯倒。
雪柒一坛接着一坛,连喝了五坛方才双眼迷离地看着白慕青道:“啊,我好像有些醉了。”
白慕青看着眼前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的醉猫,忍不住替她拢了拢散开的鬓发,温柔得自己都心惊:“你呀!何止是有些。”
雪柒双颊绯红,眼波流转,抿了抿双唇上的酒液,白慕青如遭雷击一般定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颤栗着奔向他的每一个毛孔,他感觉道周遭热得难以忍受,甚至连手都忘了收回。
雪柒干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他鬼使神差地用手轻抚了一下雪柒的面颊,手仿佛被烫了一样立刻收回了。
他感觉自己有些龌龊,不应该如此趁人之危,但是他的脑子里乱得很,他的本能想要靠近,他的理智又在拉扯,正在此时,雪柒唇里溢出两字:“木景”,一下把白慕青所有的冲动都消弭于无形,就像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他看着熟睡的雪柒,心里五味杂陈,有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坐过来道:“阁下颇合在下眼缘,可否赏脸共饮几杯?”
白慕青本就心情烦躁,言语之间就更不客气了:“没兴趣!”
那男人也不气恼,含笑问道:“阁下似乎有心事?”
白慕青冷冷瞟了一眼这个不识趣的人,更是气闷:“干卿何事!”
那男人仍是笑盈盈道:“有些事,若是无人可说,说与一个陌生人听又何妨。”
白慕青懒得搭话,欲起身带着雪柒离开,却听那男人道:“我看出来了,你心属眼前这位姑娘!”
“你胡说!”白慕青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连自己都不确认,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更是懂什么!
那男人见白慕青顿住了,继续说道:“你可珍惜眼前的机会,莫要等她离开了你再惋惜。”
白慕青颓然道:“她心中所属并不是我,而是另有他人。”
那男人鼓劲道:“男未婚女未嫁,一切还有机会!”
“那……我该怎么做?”白慕青翘首问道,仿佛刚才连连否认的人不是他。
“潜移默化地关心她,照顾她,”那个男人一脸高深莫测道:“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吓跑她。”
“然后呢?”白慕青一脸求学若渴。
那男人摊手道:“偶尔也制造点小惊喜,相信我,日久生情总是比一见钟情更长久的!”
白慕青嘴里念念有词,显然是在将那男人说的话记到脑海里。然后抬头问道:“前辈尊姓大名?缘何同我说这些?”
那男人笑道:“无他,只是你像极了我一个故人。”
白慕青对别人的私事并没有兴趣深究,抱起雪柒就要走:“多谢前辈指教,晚辈告辞。”
那男人笑吟吟地看着他:“再会。”
待白慕青走远,那男人才幽幽道:“戚元,他真像她,是不是?”
一个黑影鬼魅一般飘落在男人身后,也看着远去的白慕青,答道:“是,眉宇之间还有几分肖陛下。”
如果雪柒醒着,她就能认出来,这个男人便是当今皇上,随行的就是拦住她给她令牌的太监!
戚元问道:“陛下想怎么做?接他回宫吗?”
皇上摆摆手叹道:“万万不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性,她当年不告而别,就连怀有身孕也未告知朕,想来是心如死灰,再也不愿相见了。如今朕贸然将孩子身世告知,只怕她更是恼了朕。”
戚元默然,之前他随当时还是梁王的皇上一起遇见的萧青,后来他们的分合他也都知情,别看萧青一介女流,心性十分要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上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戚元说:“再说吧,朕只需知她们母子俩都安好便足够了。”
白慕青将雪柒抱回摘星阁雪柒的房间,他看着她的睡颜,心里闪过那个男人对他说的话,男未婚女未嫁,一切还有机会。
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释然地笑笑,为雪柒盖上被子离开了。
自那以后,白慕青每天都变着法给雪柒买各式各样的东西。
今天胭脂,明天衣裙,后天刀谱,或是随手摘的一束花,或是亲手做的一个风筝,或是特意去买的一种名酒,总之是五花八门。
雪柒从开始的受宠若惊,到后面的安之若素,再到后来的惶恐不安。
在一天白慕青又差人送来自己亲手做的糕点之后,雪柒终于坐不住了,跳起来去找白慕青去了。
不在房间里,也不在议事厅,问过红袖才知道,这几天白慕青都鬼鬼祟祟去珍宝阁里,不知又要憋着给她什么“惊喜”。
雪柒一路找过去,珍宝阁门口居然没人把守,雪柒有些好奇了,白慕青在搞什么名堂?
她正在努力回想上次白慕青打开机关的顺序手法,门“喀”一声打开了,白慕青见到雪柒像见到鬼一样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要关门。
雪柒故意逗他:“藏了什么?让我看看。”
白慕青慌乱道:“没什么。”说着赶紧开启机关将门关死。
雪柒笑道:“莫不是在里面藏了个美貌小娘子?”
白慕青脸都红了:“没有没有!你瞎说什么!”
雪柒问他:“你最近老是送我东西是为什么?”
白慕青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怕你闷,我又忙……”
雪柒笑道:“不必如此,我觉得闷自己会找乐子,如今阁里事多,你多费心思在上面。”
“嗯。”白慕青心不在焉地应道,心里好像放着什么事。
雪柒又问道:“你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呢?”
白慕青有些赧然,从袖口拿出一个木偶,雪柒定睛一看,虽然有些粗糙,但依稀能辨认出是自己的模样。
她看看木偶,又看看白慕青手上的血口子,她突然觉得心内酸涩不已,觉得那些口子那么刺眼,一个谪仙一样的人物,做这些粗陋的活来讨好自己。
若是这样,她还不明白,那她就是傻子!
她喉头发紧,一字一句道:“你喜欢我,对吗?”
白慕青垂首坚定道:“是。”
说完迅速抬头看了雪柒一眼,又垂下头。
雪柒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白慕青笑得苦涩:“若是我知道为什么喜欢你,我也不会任由自己深陷其中。”
雪柒强笑道:“我知道啦,我且回去睡一会儿,早上起的太早……”
白慕青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直至完全熄灭。
雪柒不知怎样回到房间的,害怕遇见白慕青,她连晚饭都没出去吃,一直在睡着。
红袖来问,雪柒推说不舒服。
绿翘又来问,雪柒说只是有些困。
后来白慕青遣人送来晚饭,他却没来,这是来南阳之后第一次他没来陪她吃饭。
雪柒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去向白慕青辞行。
白慕青看到雪柒,局促地捏了捏衣角,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听到雪柒来辞行,白慕青沉默很久,哑声道:“是因为昨天我说的话吗?你就当做没有听见行不行?只要你留下,我……”
雪柒冷静道:“确实是因为这个,既然我现在已经明确你的心意了,而我又不能给你回应,我就不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喜欢。”
白慕青急忙道:“你可以,你可以就在附近,你不见我我绝不找你……”
雪柒打断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不是吗?这样尴尬地相处还不如不见呢。何况我一下山就出了不少事,我一直就在这些地方待着,老头和问情阿姨也回医仙谷了,我也想到处走走看看。”
白慕青嘶声问道:“不走不行吗?”
雪柒低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后会有期。”
“你且等等,”白慕青说完到房间里去了,拿出一个玉牌道:“这个你拿去,不论你去到哪里,只要有藏刀阁的分舵,都能凭此玉牌寻求帮助。”
雪柒推辞道:“不用啦,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吧。”
白慕青红了双眸,恨声道:“就因为我说了喜欢你,你便从此与我一刀两断,连朋友也做不得了吗?”
雪柒闻言接了玉牌,拱手告辞便出去了,再没回头。
为何非要走?雪柒想了一个晚上,怕见面尴尬,更怕长此以往难免心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