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文常识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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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关于教学的问题

刚才已经讲过了,讲学习问题就包括教学问题了。应该怎么学我们也就应该怎么教,所以这个问题只是很简单地谈谈。

刚才已经讲过了,讲学习问题就包括教学问题了。

主要还是谈我主编的《古代汉语》的问题。我主编的《古代汉语》最近要修订,到外面去征求意见,有很多意见是宝贵的,但是,也有些意见我们没有接受。我们认为,我们的做法还是对的,这里我讲讲这些问题。

我主编的那部书有三个内容:“文选”,“常用词”,“通论”。有人就说应该把它分为三本书,一本是“文选”,一本是“常用词”,一本是“通论”。甚至有人说,我们的通论写语法写得太少了,写得很零碎。我认为,三结合这个办法是我们这本书所采取的较好的教学方法。如果分为三本书,那就变为三门课了,所以还是应该照原来的这个办法。现在香港把这部书改印成了三本,那是他们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征求我们的同意。

另外一个是关于文选的教学问题,到现在,我还认为我那个主张是对的,就是不要多讲什么时代背景啦,作者生平啦,甚至于还分析批判啦,我看这些是不必要的。要紧的是着重讲解课文,要把课文讲清楚。词汇是最重要的,要把词汇讲清楚,使学生不要误解。那就对了。现在我们这个中学语文课本里边,选了一些古文,有些讲的人却没讲清楚,使得一些学生写出半文不白的文章来,这是由于我们课本里讲了几篇现代文,又讲几篇古文,学生就不知道哪是古代的,哪是现代的,所以写出来的文章就半文不白,甚至于错误。前些日子我收到一封信,写信的人要寄钱给我,买一部《古代汉语》。信中说:“请你寄给寡人一部《古代汉语》。”由此可见,我们教古文一定要把词汇讲清楚,比如“寡人”这个词,就要给学生讲清楚,只有帝王才自称为“寡人”。我们讲课文,特别要在词汇方面讲清楚,要串讲。常常是一句话懂了,连起来就不懂,一个词懂了,整句话不懂。这个很重要。

关于常用词要不要教?常用词很多人都感到不好教。

关于常用词要不要教?常用词很多人都感到不好教。我说,学古代汉语有点像学外语,外语就要教学生认生字,我们教古代汉语也是要教学生认生字,这个字在古代特别是在上古的时候是什么意思,而且还要给他讲明跟现在不一样。所以我们教材里搞了常用词。但教的时候完全不是一般想象的那种教法。一般人的教法是,说这个常用词重要,要学生能够背得出来。甚至用来说明那个常用词的用法的有些例句不好懂,也要使学生完全懂。那样教就不行了。我们教常用词特别是要讲清古今不同的地方,以引起学生注意。那个例句不懂也没关系,要紧的还是懂那个词的意思,将来念别的文章,碰到同样的例子,他就懂得应该怎么解释,这就行了。不是要所有的都记住。有人说,现在已经编出《古汉语常用字字典》,有了字典,在《古代汉语》里就不要教常用词了。他不明白这是两样东西,作用不一样。字典,是当你念书不懂的时候你才去查字典,你以为懂了,就不查了。而我们讲常用词呢,是要说明,你以为懂吗,但是你不懂,你不懂我先告诉你,先提醒你,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比方刚才说的那个“再”字,在常用词里,只有“两次”的意思,如果我们没有教常用词,只说不懂就查字典,你看见这个“再”字决不会说不懂的,你会以为“再”字很好懂,结果按现代的“再”字去理解就错了。“羹”字也是这样子,看见“幸分我一杯羹”的那个“羹”字,就认为懂了,你会查字典吗?所以常用词的作用就是先告诉你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懂,现在你要懂。要不呢,你常常以为懂,其实是不懂。你自以为不会的。才去查字典,结果你就很容易出错误。所以这两个作用不一样。

关于“通论”的教学,“通论”的教学最重要的就是讲历史观点,讲古今的不同。

关于“通论”的教学,“通论”的教学最重要的就是讲历史观点,讲古今的不同。特别要讲古今的“小不同”。“大不同”大家都会注意到,“小不同”就注意不到了,以为古今都是一样的。上面说过的“再”字,古代“两次”是“再”,现代“三次”也可以说“再”。这“小不同”一般人就不清楚。因此要特别强调这个“小不同”。比方说,眼睛的“眼”字,在上古汉语里,“眼”字跟“目”不是一回事。“眼”就是眼珠子,“目”是整个眼睛,“目”的范围大,“眼”的范围小,这些地方就有个历史观点的问题。因为在先秦、两汉,特别是在先秦的文章里,注“眼”字非得注成“眼珠子”不可,但是到了唐代,要是再把“眼”字注成“眼珠子”,那就错了。这就要有历史观点了。元稹悼念他妻子的诗《遣悲怀》三说:“唯将终夜长开眼”,夜里睡不着,想他的爱人,他就说整个晚上都睡不着,常把眼睛睁开。这就不能解释为“眼珠子”了。时代不同啦,“长开眼”, “眼珠子”怎么还能睁开呢?所以特别要强调语言的时代性,“通论”里边就要强调这个东西。

有人埋怨我们那部书语法讲得太简单,又零散,为什么我们这样做呢?这牵扯到课程的目的性问题。这个课程,你想要解决什么问题呢?是要培养学生阅读古书的能力。刚才我说了,青年人不懂古书,主要问题不在于不懂古语法。有语法问题,那是很少很少的,主要问题是在词汇。所以少讲点语法是应该的。多讲有什么不好呢?多讲你就占用了别的时间,没有那么多时间嘛。况且已经学过现代汉语的语法了,古今的语法变化很小,词汇变化得最快。语法是富于稳定性的,所以我们就不用太强调全面地讲古汉语语法了,那同我们这个课程的目的不符合。有些学校还感觉到我们编的《古代汉语》那部书篇幅太大,四大本,教不完。那不要紧,我们编多了,少教可以,要是不够倒不好了,所以我们编的篇幅稍微大点,教的时候那当然可以少教。“文选”中那些长篇的文章就可以不教了。还有“通论”中关于古代文化常识的那部分也可以不教。这有两方面的麻烦:一方面,教师备课有麻烦;另外一方面,学生学起来也感到困难。此外,文化常识的作用也不是太大。所以,如果时间不够,可以首先把“文化常识”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