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外国寄来的挂号信[1]

春天就要过去了，天气虽然还不太热，但是早晚吹来的风是暖和的，像是给人们带来消息：夏天越来越近了。夏天近了，暑假也就快要到了。

那是1991年4月的最后一周，星期一的上午，白春水在家休息。白春水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个月总是出问题，今天好像还感冒了，有点儿发烧，也有一点儿咳嗽。

白春水是美国加州大学的数学[2]教授[3]。他这两天没课，不用去学校，今天睡到九点一刻才起来。起床以后，他马马虎虎地洗了一下脸，找出感冒药，吃了两片，桌上的电话突然响[4]了。

“喂……”白春水拿起了电话。

“喂，杰克，早上好，我是约翰。身体好点儿了吗？”

“约翰，你好。我还有点儿不舒服。谢谢你。”

约翰在数学[2]系[5]办公室[6]工作。杰克就是白春水，那是他的英文名字，在学校里大家一般都叫他杰克；只有家里人和一些说中文的朋友知道他还有一个中文名字叫白春水。

白春水知道，约翰给系[5]里的教授[3]家里打电话，一般都是有什么急事，不是只想问问他身体好不好。那个时候，还没有电子邮件[7]，也没有手机发短信[8]，有急事都是打电话。

“你有一封从外国寄来的挂号信[1]，今天早上到的。”约翰说。

“啊，是这样。我的病还没好，今天好像又感冒了，有点儿重，想在家休息。请把挂号信[1]放到我办公室[6]的桌子上，或者留[9]在你那里也行，我下星期去学校时再去取。”

“好的。你好好儿休息。周末快乐！”

“谢谢。周末快乐！”

白春水把电话放下，才想起来忘了问约翰挂号信[1]是从哪个国家寄来的。学校离他家比较远，他准备星期一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再去取信。现在他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他最需要的是躺在床上休息。他的太太[10]早上去上班以前，给他做了他喜欢吃的早饭，但是今天他没兴趣吃，连最爱吃的水果也不愿意吃。他不觉得饿，只觉得累，身上还在疼，腿脚都不想动。他上星期到医院看医生，大夫给他开了一些药，吃了一个星期了，可是病还没有好。

他虽然躺在床上休息，但是还是想着那封挂号信[1]的事。

信会是谁写的呢？是挂号[1]寄来的，一定有什么重要[11]的事情吧？是什么重要[11]事情呢？……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那封信应该是中国的毛步康寄来的！对，一定是毛步康！

一想到会是毛步康的来信，白春水突然忘了自己还在生病。他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开上车就出了门，他现在就要去学校把那封信取回来。

白春水会想到那封信是毛步康寄来的，是因为几个月以前，也就是去年冬天，他给在北京的毛步康写过一封信，请毛步康帮助他在中国做一件事。因为那件事对他非常重要[11]，所以他也是用挂号信[1]寄给毛步康的。

把信寄出去以后，白春水一直在等着毛步康的回信，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也没有等到。那个时候中国的电话还很少，不方便打电话给毛步康。白春水就想，“在中国打电话不方便，也很贵，寄信应该很方便很便宜吧，为什么毛步康总是不给我回信？”可是，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有点儿好笑[12]，“毛步康跟自己是好朋友，他没有回信可能是出了什么别的问题吧，一定不会是因为没钱寄信的原因。”

半个小时以后，白春水到了学校，停好车，走进办公室[6]。约翰已经把信放在了桌子上。白春水拿起来一看，真是毛步康寄来的，是从北京寄来的！

信封[13]当然是用英文写的，但里面的信全都是用中文写的。信封[13]里面还有一张地图。有意思的是，地图上面有一个地方用红色的笔画了两个月亮，那月亮不但画得挺圆，而且挺好看。左边的那个月亮里面写着一个“月”字，右边的那个月亮里面是一个“亮”字。

白春水看着信，慢慢地笑了起来，刚才还病着的脸上现在全都是快乐，好像病突然好了不少。不用说，一定是信里面说的什么事情让他很高兴，很愉快。

毛步康的信是这样写的：

春水：

你好！

去年冬天你寄给我的信，收到已经五个多月了。过了这么长时间才给你回信，真对不起，希望你不要生气[14]。

我想你这几个月一定在等我的好消息，告诉你，现在好消息来了：你让我找的那个“浙江省月亮城公园路2号”已经找到了！就是地图上画了两个圆圆的月亮，还写着“月”“亮”两个字的地方。

不过，老朋友，找到那个地方可真不容易啊。那个月亮城在浙江省东南边的一个大山里面，离大城市很远。那是个很小很小的地方，只住着几百个人，虽然名字叫“月亮城”，但真不能算是个城市，因为那个地方太小，又在大山里边，我周围的人都没听说过。从今年春天开始，我就不停地打电话，问了很多浙江的朋友，还是没有人知道。北京的图书馆和一些书店里有很多种浙江的地图，老的、新的都有，上面也都找不到月亮城这个地方。我在图书馆还看了浙江的报纸和几本介绍浙江历史的书，里面都没有说到月亮城的。我有点儿没办法了，准备一放假就坐飞机过去，自己到浙江去找。不过，浙江省那么大，到了那里以后应该在哪里找，我真是一点儿也不清楚。可是，正在我着急的时候，上个[15]星期三突然接到一个浙江朋友的来信，信里说他几天前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了浙江东南边的一个大山里。大山中间有一个小地方，名字就叫月亮城，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地方。那个朋友在信里还寄来一张地图，就是我现在寄给你的这张。我收到信后，马上给这个朋友打电话，请他再帮我问清楚：那个月亮城里有没有“公园路”？如果有，公园路上有没有“2号”？朋友昨天回电话说：都有！

现在好了，事儿办成了，老朋友一定很高兴吧！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爷爷和你爸爸吧。他们不能来中国，你来！你是不是早点儿去办签证，6月一放假就过来？你可以先飞到北京，来了以后我陪你去浙江。另外，这次来中国你要多住一点儿时间，因为月亮城在大山里，去那儿有点儿麻烦。我们先从北京坐飞机，只能飞到浙江的一个大城市，然后还得坐半天的火车，再坐一天的汽车才能到那里。当然，你来一次中国不容易，在北京这座有名的文化城市，你也得好好玩儿一玩儿，参观参观，特别是长城，我一定要带你去爬一爬。啊，还有啤酒[16]！那两年我们在一起喝过不少英国啤酒[16]（我还记得[17]在英国第一次跟你喝啤酒[16]的时候，你的眼睛一直看着饭馆儿的那个高鼻子、蓝[18]眼睛、长得很漂亮的女服务员，哈哈！）这次你来，我会让你知道北京的啤酒[16]也不错。另外，北京的白酒也是有名的，要是你不怕的话，喝一点儿白酒会更有意思！

我们好久不见了，希望你能早点儿来，北京欢迎你！

祝你

一路平安！

你的朋友：步康
1991年4月27日

白春水把这封信认真地看了两遍，又看了一遍地图。他非常愉快，高兴得连手和脚都动了起来，像是要跳舞一样，身上的病好像一下子全都跑掉了。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很快打到了爷爷家，“爷爷！爷爷！我是春水！浙江的月亮城找到了……”

给爷爷打完电话以后，白春水马上又给爸爸打了一个。爸爸太忙，现在不在公司。他让爸爸公司的人告诉爸爸，他有急事，让爸爸一回来就马上给他回电话。

白春水这么高兴，这么急着给爷爷和爸爸打电话，是因为找到月亮城是爷爷和爸爸天天都想着的事，那里有他的奶奶，也就是他爷爷的太太[10]、他爸爸的妈妈！当然，月亮城还有一个爷爷忘不了[19]的月亮石雕[20]……

白春水现在觉得肚子有点儿饿了。他想，这下好了，病没了，晚饭是一定能吃得下[21]了，也许还能喝点儿酒，得给太太[10]打个电话，让她晚上做两个好吃的菜。

---

[1]挂号信 guàhàoxìn：a register letter（挂号guà hào：register）

[2]数学 shùxué：mathematics

[3]教授 jiàoshòu：professor

[4]响 xiǎng：ring

[5]系 xì：department (of a college)

[6]办公室 bàngōngshì：office

[7]电子邮件 diànzǐ yóujiàn：email

[8]发短信 fā duǎnxìn：send a text message

[9]留 liú：leave (something)

[10]太太 tàitɑi：wife

[11]重要 zhòngyào：important

[12]好笑 hǎoxiào：funny

[13]信封 xìnfēng：envelope

[14]生气 shēng qì：angry

[15]上个 shàng ge：last

[16]啤酒 píjiǔ：beer

[17]记得 jìde：remember

[18]蓝 lán：blue

[19]忘不了 wàng bu liǎo：cannot forget

[20]石雕 shídiāo：stone sculpture

[21]吃得下 chī de xià：can e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