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学经典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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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周作人

周作人(1885—1967),现代散文家、翻译家。周作人是“五四”新文学传统的开创者之一。如胡适所说,他的《人的文学》(此外还有《平民的文学》《儿童的文学》《个性的文学》《新文学的要求》)是奠定了新文学的理论基础的。他还是新文学的重要批评家,更以独具风格的散文显示了新文学的实绩:他的《雨天的书》《自己的园地》与鲁迅的《呐喊》《彷徨》《野草》,都是中国现代文学的经典。他对希腊文学、日本文学、俄国文学、东欧文学的翻译、介绍,在“五四”时期就被认为是“开纪元的工作”。

“五四”以后至1930年代,周作人的思想与文学逐渐发生变化。在1928年所写的著名的《闭门读书论》里,他引人注目地提出了一个与“英雄”相对的“凡夫”(另一些文章则有“凡人”之称)的概念:这是一个自我命名,意味着周作人自觉地从强调知识分子使命感的“五四”英雄主义、浪漫主义、启蒙主义传统中分离出来,放弃了救国的责任,回到“专门读书”即坚守思想文化学术的基本建设这一读书人的本位上来。周作人强调,这并不是回到“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的封建读书人的传统老路上去,而是“翻开故纸,与活人对照,死书就变成活书”。因此,他主张读史书,特别是野史:“历史所告诉我们的在表面的确只是过去,但现在与将来就在这里面了。”这些观点都与鲁迅惊人地一致,说明周作人根底上仍属于“五四”。与“五四”传统的这一纠缠——既努力摆脱,又藕断丝连,就构成了周作人的基本矛盾。

1930年代周作人几乎在每本著作的序言里都要说到“谈风月”与“谈风雨”的选择的艰难:“有好些性急的朋友以为我早该谈风月了”,“其实我自己也未尝不想谈,不料总是不够消极,在风吹月照之中还是呵佛骂祖,这正是我的毛病,我也无可如何”。所谓“谈风雨”就是对现实与历史直接的政治、社会、思想、文化、伦理批判(“呵佛骂祖”),“谈风月”既有回避现实的一面,更包含对人类文化的根本,人性、人的基本生存价值的超越性关怀,前者“忧世”,后者“忧生”。周作人的写作就徘徊于这两者之间。——同时期的鲁迅则把自己的杂文集命名为“准风月谈”,在“不准谈风雨”的政治压力下,仍坚持借谈风月而谈风雨,甚至谈风云,即所谓“谈风云的人,风月也谈得,谈风月就谈风月罢,虽然仍旧不能正如尊意”(《〈准风月谈〉前记》)。将两者对比,看其同中之异、异中之同,是很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