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贾执《姓氏英贤谱》体例

梁启超称辑佚时“原书篇第有可整理者，极力整理，求还其书本来面目”^[10]。本文在辑录《姓氏英贤谱》之前，先谈谈该书的概况和体例。作者贾执为南朝梁人，系贾渊之子^[11]，是东晋南朝贾氏谱学的第四代传人。贾执继承家传谱学，曾担任官方修谱职事“知谱事”^[12]，先后撰有《百家谱》二十卷、《百家谱钞》五卷和《姓氏英贤谱》一百卷等谱学著作^[13]。

贾执的谱学著作，均早已散佚，惟《姓氏英贤谱》因被《元和姓纂》《广韵》《通志》《古今姓氏书辩证》诸书征引，得有佚文传世，成为东晋南朝贾氏谱学著作中唯一尚存遗文者^[14]。这部书在《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通志·艺文略》中均被记作《姓氏英贤谱》，本文亦遵从史志目录的著录。但就诸书征引情况来看，其存在不同名称，包括《姓氏英贤谱》《姓氏英贤传》《姓氏英贤录》《姓氏英贤》《英贤传》《姓氏谱》《英贤谱》等，其中以《英贤传》最为常见^[15]。

就《姓氏英贤谱》一书的体例而言，存在两个问题：一是书中每个姓氏条目下的记述方式，二是书中各个姓氏的排列次序。清人姚振宗称南宋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明凌迪知《万姓统谱》为《姓氏英贤谱》之流裔^[16]。姚氏之说本自《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关于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的观点。这给我们考察《姓氏英贤谱》的体例提供了线索。

《四库总目》论《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曰：

此书作于嘉定己巳，以姓氏分韵排纂，各序源流于前，而以历代名人之言行依姓分隶，盖以谱牒、传记合为一书者也。案《隋书·经籍志》有贾执《姓氏英贤谱》一百卷，其书久佚，据李善《文选注》所引前列爵里，后详事迹，其体例同于此书，定殆仿之而作欤？^[17]

《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各姓氏条的记述方式，确如四库馆臣所言，“各序源流于前，而以历代名人之言行依姓分隶”。兹姑举一例为证：《名贤氏族言行类稿》载第一个姓为“冯”，首先征引《姓纂》关于冯姓源流的记述，而后列先秦至宋的冯姓名人小传^[18]。姚振宗提及凌迪知《万姓统谱》, 《四库总目》称此书“仿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名为姓谱，实则合谱牒、传记而共成一类事之书也”^[19]，该书各姓氏条也是先述姓源，再列该姓历代名人小传。

贾执《姓氏英贤谱》仅有佚文传世，无从考其原貌；但就佚文来看，存在先述姓氏源流，再列述历代名人行迹的情况（详见下文辑本），的确与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凌迪知《万姓统谱》的体例相近。王力平论述宋代姓氏谱牒著作，即谓章定《名贤氏族言行类稿》“体例模仿贾执《姓氏英贤谱》”^[20]。但有必要指出的是，《名贤氏族言行类稿》标明引自《姓氏英贤传》或《英贤传》的文字仅两条，且皆转引自《姓纂》^[21]；作者章定很可能未亲睹此书，只是据它书引文加以效法。

《姓氏英贤谱》载姓氏次序，文献阙载，佚文也不足以说明问题，本文只能稍作推论。宋代郑樵曾对姓氏谱系文献的种类做过归纳：

其书虽多，大概有三种：一种论地望，一种论声，一种论字。论字者则以偏旁为主，论声者则以四声为主，论地望者则以贵贱为主。然贵贱升沈，何常之有，安得专主地望？以偏旁为主者可以为字书，以四声为主者可以为韵书，此皆无与于姓氏。^[22]

“论地望”“论声”与“论字”，是姓氏谱系文献排列姓氏的三种方式。那么，《姓氏英贤谱》是按何种方式排列诸姓呢？

郑樵提到“论地望”的姓氏谱系文献，即其所言“郡谱”^[23]，指系姓氏以郡望的形式。凌迪知在《万姓统谱》“凡例”中称姓书“旧不下数十种，有论地望者，有论国氏者，有论声者，有论字者，有仿姓书编者”，其中“论地望，如《世本王侯大夫谱》《姓氏英贤录》是也，乃以贵贱为主”^[24]。凌氏把《姓氏英贤谱》归入“论地望”一类，没有任何直接依据——此书当时已亡佚。其说也不符合事实，因为从《姓氏英贤谱》佚文来看，不乏非士族的姓氏，甚至存在不常见的姓氏，郡望无从谈起，故不可能按“地望”排列。况且，郑樵称“旧氏族家皆以声类，或以字别”^[25]，贾执《姓氏英贤谱》当亦属“旧氏族家”之列。

“论声”与“论字”，即按声韵排列或按部首排列。声韵学在南朝齐梁较发达，有周颙《四声切韵》、沈约《四声谱》等韵书、韵谱^[26]；按部首排列，是字书常用的形式，例如南朝梁顾野王《玉篇》。贾执撰《姓氏英贤谱》，采用这两种形式均有可能；限于材料，今无法断言其究竟采取哪种方式，但现存材料令人倾向于“论声”。如上所论，《姓氏英贤谱》与《名贤氏族言行类稿》体例相近，而后者即“以姓氏分韵排纂”。这种形式在唐以降的姓氏书中最为常见，包括今日治中古史常用的《元和姓纂》《古今姓氏书辩证》等，或许《姓氏英贤谱》已开先例。

简言之，贾执《姓氏英贤谱》是一部谱传合流的著作，其书各姓氏条下往往先述姓源，再列述该姓历代名人行迹；书中各姓的先后次序，存在按声韵和部首两种可能，其中“以姓氏分韵排纂”的可能性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