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亲的情人

我发现，让杜拉正视自己与K先生之间的关系并不容易。她宣称自己与K先生已经结束了，她所有最表层或者说最容易获取的记忆，都与自己的父亲有关。她完全不能原谅父亲与K夫妇还保持着联系，特别是K夫人，而且，她对这些关系的看法与她父亲大相径庭。杜拉认为，她父亲对年轻漂亮的K夫人心存爱慕，甚至说他们是情侣也不为过。父亲与K夫人之间的种种迹象，都被杜拉默默看在眼里，她在这方面的观察相当细致，而且记忆清晰。早在父亲患病前，他们一家就与K夫妇相识了，但在K夫人开始照顾父亲后，两家的关系才变得亲近。那时，母亲不愿意承担照顾父亲的责任，倒是K夫人整天守在病床前。在父亲痊愈后的第一个夏天，发生了一件事，让所有人看清了父亲与K夫人的真实关系。

当时，两家人共享酒店的一个套间。一天，K夫人说她不愿再和孩子同寝一室，而几天之后，杜拉的父亲也离开了之前的房间，搬到了K夫人的对面。他们两人的房间位于走廊尽头，中间只隔着一个过道，这为他俩的相处提供了绝佳的庇护。在那之后，每次杜拉在父亲面前抱怨K夫人时，父亲总会训斥她，还提醒杜拉必须感谢K夫人对他们家的照顾。杜拉询问母亲，为什么父亲如此维护K夫人，母亲告诉她，父亲在生病时心情极度沮丧，曾下决心要在森林中自杀，是K夫人发现了苗头，并跟踪父亲到了森林里，还声泪俱下地劝他为了家里人也要活下来。当然，杜拉是不相信这个故事的，她认为这完全是父亲为了掩饰他与K夫人在森林私会而编造出的谎言[17]。

他们回到B镇后，她父亲每天都会在K先生上班后去看望K夫人。镇上的人们对此议论纷纷，偶尔还会向杜拉打听。K先生也常向杜拉的母亲表达不满，但却从不会向杜拉提及，杜拉则把这作为了K先生情感细腻的证据。而每当两家人出去散步时，杜拉的父亲和K夫人总能找到让两人独处的理由。而且杜拉坚信，父亲一定给了K夫人很多钱，因为就凭K夫妇两人的收入，是绝对不可能支撑K夫人昂贵的开销的。父亲还经常为K夫人准备精致的礼物，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他对杜拉母女俩也越发慷慨起来。在父亲的帮助下，曾经因为神经系统功能障碍而无法行走的K夫人，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健康并活力四射的女性。

甚至，在杜拉一家人搬离B镇后，两人还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她的父亲总说新家的气候太恶劣，并伴随着牢骚与咳嗽。父亲说他必须为自己的健康着想，所以自己搬回了B镇。从那以后，父亲的每封来信都充满喜悦，他所有的病痛，无非都是为了想见K夫人而找的借口。后来，杜拉一家人突然又搬到了维也纳，杜拉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果然，他们到维也纳还不到三周，她就听说K夫妇也搬到了这里。她告诉我，在他们一家人住在维也纳期间，她经常看见父亲和K夫人一起逛街。她也常常碰见K先生，K先生总会转过头看着她。有一次，K先生看见她独自走在路上，打着关心她的幌子跟踪并盘问了她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