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
韦讽录事[1]宅观曹将军[2]画马图
【注释】
【语译】
自从国朝肇建以来,绘画鞍马最为神妙的,曾经只有江都王李绪一人啊,直到曹将军出现,得享大名三十年,人间才终于又能见到惟妙惟肖的神驹图画。将军曾经描绘先帝所骑的照夜白,恰似龙池中连续十日霹雳震鸣,真龙出世。先帝取出内府中颜色殷红的玛瑙盘啊,派婕妤传诏,派才人亲至,向将军索要。于是将军接受赐盘,拜舞而归,还额外得到了很多轻薄、细腻的丝织品作奖赏。皇亲国戚、权贵官僚只有得到将军的真迹,才觉得自家的屏风、障幔熠熠生辉。
过去有太宗皇帝的拳毛騧,最近有赏赐郭家的狮子花,将军新近所画的这幅图中有这两匹骏马,使认识的人不禁久久叹息。这都是骑之作战,可以以一敌万的良驹啊,洁白的画布上仿佛扬起阵阵战场风沙。画上还有七匹马也都非同凡响,精神、俊逸得仿佛寒冷的空中有烟雾、雪花在飘飞。踏霜的马蹄在楸林间的道路上踩踏,马官和马夫都森然地排列成行。这可爱的九匹马啊,争相展现自己的神骏,顾盼之际格调清高,气度从容而稳健。
请问苦心爱马的都有谁呢?现在有韦讽,从前有支遁啊。回想当年先帝的翠羽旌旗直拂天宇,东来驾临华清宫之时,所乘骑、跟从的骏马足有三万匹,都和这幅图画上的九马精神、骨骼一样非凡啊。可自从先帝驾崩以后,不再有在江水中射猎蛟龙的宏伟事迹了。你看不到吗?在那金粟山上的松柏丛中,先帝陵前,骏马都已离去,只剩下鸟儿呼吸着孤寂的清风。
【赏析】
杜甫被后人赞誉为“诗圣”,是因为他深怀济世安民之心,此外他还有另外一个雅称,是“诗史”,因为他善写历史发展、时代变迁,从他的诗作中经常能够体味到一种沧海桑田的抚今追昔感。此诗也不能外。
这首诗大概作于唐代宗广德二年(764年),当时杜甫才从阆州返回成都,韦讽时任阆州录事,而其宅第在成都,杜甫在韦宅中见到曹霸所绘一幅《九马图》,深有所感,乃作是诗。诗的开篇缓缓而起,从容不迫,从同样善画鞍马的李绪引出曹霸,“国初”一句,看似平铺直叙,要待细读后文才知别有怀抱,暗线从发端便已伏下。诗人观画,而先不言画,先说画师,继而再言画师成名之绘照夜白事,全诗近乎过半,方才转入主题,写眼前的《九马图》,若不识其真意,确实略显赘冗,但当识其真意,才知道处处草蛇灰线,皆有所用。
用意何在呢?原来诗人见此图上神骏,不禁回想起盛唐时的辉煌景象,如今安史之乱虽已平定,但山河破碎,盛世难以复见,细细想来,令人唏嘘。有唐一代的高峰,在玄宗开元和天宝初年,此后便月盈则亏、盛极而衰,难以复振了。所以杜甫开篇即写“国初”,写江都王李绪,为的是说明从唐朝肇建到玄宗鼎盛时,大唐始终蒸蒸日上、步步向前,可惜今不如昔,往事都如流水,东逝不返了。所以全诗无论写曹霸的精妙技法,还是写图上骏马的“顾视清高气深稳”,抑或兼及已经驾崩的唐玄宗,其本意都是对美好过往的缅怀,从而引发对现实的哀伤嗟叹。
正因为如此,写曹霸技法才从“曾貌先帝照夜白”写起,用“龙池十日飞霹雳”引出唐玄宗——他原本不过宗室藩王之中的一人而已,一朝奋起,平定韦后之乱,辅佐睿宗复位,才得以身居东宫,继而如龙飞天,得登天子之位。继而将笔触转向眼前之画,九骏在上,他却只细写其二,一是“太宗拳毛騧”,一是“郭家狮子花”。唐太宗从马上得天下,他刻碑以资纪念的“昭陵六骏”,都是曾经骑以上阵的名驹,拳毛騧也在其中。郭子仪是唐代名将,是平定安史之乱的第一功臣,因为从吐蕃军手中收复长安,肃宗赐以所乘狮子花,骏马落于名将之手,可谓得其所用。所以诗人单举此二例,说“此皆骑战一敌万”,表面上是歌颂战马,其实是缅怀唐朝从前武功之盛。叹罢二马,再说“其余七匹亦殊绝”,也全都非同凡响,而“马官厮养森成列”,以人衬马,更见昔日辉煌。“借问苦心”两句,是顺笔赞扬韦讽,将其与著名的支遁并列,与主题并无紧密联系,但这也是唐人诗作中常见的手法。
此后,笔锋再又一转,直接缅怀开元、天宝盛世,说当初唐玄宗出游,如画图上九骏一般的良驹足有三万匹之多,言下之意,如今再思名马,却只能于画上见之了。自从玄宗驾崩以后,“无复射蛟江水中”,似汉武帝时代那般宏伟气魄的帝国辉煌,从此不可复见。最后慨叹,如今玄宗墓前,群马散去,鸟呼悲风,使人潸然泪下。其实唐玄宗既是开创盛世的英主,也是将大唐拖入战乱,导向衰败的昏君,安史之乱也爆发于玄宗仍然在世之际,盛极而衰,非从玄宗驾崩为始,在诗人笔下的玄宗,只是开天盛世那一个时代的代表而已,诗人所缅怀的是时代,而非先君,这一点对于身处局中的诗人来说,未必能够区分得那么清楚,但后人读诗、解诗,便需要严格界定了。
丹青引赠曹霸将军
【语译】
曹将军是魏武帝曹操的后裔,但到了今天已经成为普通寒门了。英雄割据的史事虽然已成陈迹,但文采风流却一直遗传到如今。将军最早学习卫夫人书法,只可惜还不能超过王羲之。他热爱绘画,不知老之将至,世俗的富贵对于他来说,也如同天边浮云一般。开元年间,他经常受到天子召见,承受恩泽,多次前往南熏殿见驾。因为凌烟阁上的功臣画像已经褪色,所以请将军大笔一挥,使功臣们得以回复原有面貌。良相头上的进贤冠、猛将腰间的大羽箭,全都历历如新,褒国公、鄂国公这些猛将须发如在飘拂,仿佛英姿飒爽地正在酣战。
先帝有一匹御马名叫玉花骢,画工很多,可是描绘起来竟然全都不同。那一天把玉花骢牵到宫殿台阶之下,精神抖擞地站立在宫门之前,先帝下诏命将军拂拭素绢,写真画像,于是将军费尽心思仔细布局、详细描绘,转眼画成,仿佛九天上真龙就此出现,把古往今来的凡马全都压倒。玉花骢就像是重现在御榻上的画卷之中,于是御榻和庭前,两马遥遥相对。天子露出微笑,催促下人赏赐将军金帛,使得那些养马的官员全都怅然若失。将军有个弟子名叫韩幹,很早就已经登堂入室了,他也善于描绘马匹的各种形象。可是韩幹画马喜欢画肥壮肌肉,却忽视骨骼的精奇,白白使得好马丧失精神和气概。
将军的绘画能够描出神韵来,所以遇见风采俊朗之士,也必定要为之造像。然而在如今这刀兵四起的时代,将军只能四处漂泊啊,只能多次给寻常路人绘像,以此维生。处境艰难,更遭俗人白眼轻视,世上几乎没有人比将军更贫困了啊。但请看自古以来那些享有盛名的人物,谁不是终年累月坎坷遭际缠身呢?
【赏析】
这首诗和《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出于同一时期、同一背景,而其用意也非常相近——缅怀盛世,作今昔对比,感慨今不如昔。从诗的整体结构、遣词造句,以及韵味深意来说,比前一首更为杰出,从而也更为著名。前者写画,此诗却是写人,在其中运用了多重对比,对主题的烘托显得更加成功。
首先第一重对比,是曹氏的今昔。曹霸乃曹操后裔,据说是高贵乡公曹髦的子孙,祖为割据雄,孙为庶寒门,正是今不如昔。这一重今昔之别与开天盛唐无关,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引子。接着诗人赞美曹霸,先说他书法乃学卫夫人,“但恨无过王右军”,其实是夸张说其仅次于“书圣”而已。先言书法,再言曹霸最擅长的绘画,却不言师承、来历,换一种手法,说他热衷此道,竟不知老之将至,也并不在乎于富贵权势。然后回忆开天年间,曹霸多次被召,深受宠信,遥遥的和他凄凉晚景相对比。
唐诗常识
第三重对比,是言及曹霸重修凌烟阁功臣像事,以太宗时代良相如云、猛降若雨以比开元时期渐趋文弱,开始由盛转衰——昔日功臣像“少颜色”,必须“将军下笔”才能“开生面”。成语“别开生面”即由此而来,可见诗人笔力是如何苍劲,遣词是如何生动了。第四重对比,言及绘玉花骢事,画工皆不能状其真貌,唯曹霸能“意匠惨淡经营中”,最终画出马来如龙升空,“一洗万古凡马空”,乃至与真马竟“榻上庭前屹相向”,真伪难辨了。以凡匠之无能对比曹霸之技艺超群——曹霸善画鞍马,前仅言绘人修画,此即确言鞍马。
第四重对比,是将曹霸与其弟子、同样为鞍马名家的韩幹对比,韩幹喜画肥壮的西域马,杜甫认为是“画肉不画骨”,其马皆似厩中物,失去了神骏的灵气。也就是说,他认为曹霸之画马能得其神,正象征着开天时代的奋发向上的精神,而韩幹画马仅得皮毛,象征着当今世道的衰败、颓废,表面似尚光鲜,其实内囊已空。笔锋因此而转,托出曹霸如今的落拓飘零来,昔日“逢佳士”才为写真,如今却“屡貌寻常行路人”,绘画不再是爱好和追求,而变成维生的手段了。即便如此,他还因为贫穷而屡遭俗人白眼,不禁使诗人夸张地慨叹道:“世上未有如公贫。”一代名家,落到这般境地,不也是最鲜明的今昔对比吗?
最终,诗人安慰曹霸,说“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壈缠其身”,自古以来,能成大器者无不历经坎坷啊。然而诗人的本意仍在对比,倘若盛世不衰的话,想必曹霸这种必得盛名之人,也未必会如今日一般“坎壈缠其身”吧。沈得潜在《唐诗别裁集》中评价此诗,说:“画人画马,宾主相形,纵横跌宕,此得之于心,应之于手,有化工而无人力,观止矣!”方东树在《昭昧詹言》也称赞说:“此诗处处皆有开合,通身用衬,一大法门。此与上《曹将军画马图》,有起有讫,波澜明画,轨度可寻,而其妙处在神来气来,纸上起棱。凡诗文之妙者,无不起棱,有汁浆,有兴象,不然,非神品也。”
寄韩谏议注[1]
【注释】
【语译】
今天我不快乐,因而想念起了远在岳阳的你来,身体想要腾飞而起,前往岳阳,奈何却病倒在床上。你便似那窈窕的美人,与我相隔秋天的江水,你在洞庭湖中洗涤双足,眼望着四野八荒。如同鸿雁飞向远空啊,日月是如此的清白,青色的枫叶已经变红了呀,天上开始降霜。
群仙汇聚在北斗星畔,朝拜玉京,有的骑着麒麟,有的骑着凤凰。描绘着芙蓉花的旌旗在烟雾中飘扬,群仙的倒影在潇水和湘水中荡漾。星宫中的君王痛饮琼浆玉液而醉倒,身披羽衣的侍从稀少啊,并不在他身旁。恍惚听闻过去的赤松子,他所带走的是汉代的韩人张良。张良当初跟随刘邦平定天下,定都长安,决胜千里的军帐仍在,功臣却已不见,怎不令人神色凄惨、哀伤?他不敢妄议国家的未来,只是厌恶那腥臊腐臭的现实,宁可退隐去服食枫香。
想当初太史公司马谈滞留洛阳,不能参与封禅,为此而千古惋惜,和你的遭遇不是很相似吗?为了国家继续太平下去,仿佛美人的你为什么要远远相隔秋天的江水呢?要怎样才能让你继续为朝廷出力呢?
【赏析】
唐朝自玄宗天宝年间由盛转衰,安史之乱是社会矛盾的一场总爆发,并非偶然现象,因而动乱虽被平定,国家政治、经济却持续地滑坡,肃宗、代宗皆中平之主,也根本无力扭转颓象。杜甫此诗就写于这一背景下,他借着对好友韩注的思念和祝愿,委婉地表达出对现实的不满,以及对国家前途的忧虑。
此诗有两大特色,一是继承楚辞以来的香草美人之喻,诗的第三句即将韩注比为美人,以其“濯足洞庭望八荒”的形象,赞颂他品格高尚,志向高远,结尾倒数第二句再用此喻,遥相呼应。二是中段突然跳脱,铺排游仙之语,以此来暗喻朝廷的昏暗,群小聚集,正人去职。“玉京群帝集北斗”,北斗所在为传说中的天之正中、天之极,古人观星,觉北斗自旋,而群星皆围绕北斗而转,所以常将北斗比拟为人间天子。后句“星宫之君”当即指北斗星君,暗喻时君(唐代宗),这位君王只知醉饮,身旁都是些“或骑麒麟翳凤凰”的倖进小人,作为贤臣代表的“羽人”不仅稀少,而且还“不在旁”。那么“羽人”哪里去了呢?诗人说正如当年跟随赤松子而去的张良一般,是因为“色难腥腐”,所以才“餐枫香”,隐居去了呀。此亦暗指韩注,说他有张良一般的才能和功绩,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不是觉得国家没有前途才去隐居的,而只是看不惯那些小人嘴脸,才最终飘然而去。
诗人在赞颂了韩注的才能和气节之后,笔锋却突然一转,反而规劝起韩注来。他用当年司马谈“周南留滞”,作为史官没能赶上国家重典的封禅大礼,从而引发后人的惋惜为例,提醒韩注,你既然有此才能,当此危局,又怎能撒手不理呢?将来会不会因此而后悔呢?“南极老人应寿昌”,旧谓指国运未衰,所以希望韩注可以再次出山,但观其上下文,以及杜甫对现实的鞭笞,恐怕含义正好相反。杜甫认为,国运已衰,但作为忧国的志士,却希望它“应寿昌”,为此我们必须付出自己的努力,而不应如美人般远离朝廷,远涉江湖。所以前面才会化用诸葛亮《出师表》中所言,大有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的决心和正气。全诗严缜细密,似乎写得隐晦曲折,其实直坦胸怀,而且格调清新激昂,铿锵有力,读来使人热血如涌。
我们更深一层地去考虑问题,写此诗时,杜甫也已弃官而退,飘零江湘,而且“病在床”,他鼓励韩注为了理想去继续奋斗,再次出山为朝廷贡献心力的同时,也是以此在激励自己奋发向上吧。
古柏行
【注释】
【语译】
夔州诸葛亮庙前有一株古老的柏树,枝干似青铜般苍劲,根脉如巨石般坚硬。仿佛挂霜的白皮润滑得雨水都难留住,有四十围粗,青黑色的浓阴密布,直耸入天,有两千尺高。刘备、诸葛亮应缘际会,君臣相遇,成就宏伟事业,就连他们庙前的树木也因此而被后人爱惜。古柏之气连接着巫山而来的漫长云雾,古柏之寒连通着雪山升起的皎洁明月。
想起我曾经从锦亭东面绕路而来,看到先主刘备和武侯诸葛亮被合祭在同一座庙宇当中。庙前古柏的枝干崔嵬,郊外原野深有古意,庙内深幽的彩绘啊,却空荡荡的无人观赏。古柏虽傲然得到了庙前的土地,但孤高地直入苍天,却难免招惹狂风。它至今安然无恙是靠神明在庇护,它如此正直是大自然所造成的。如果大厦将倾需要栋梁之材,这株一万头牛都拉不动的如山般重的古柏正能建功。不必显露纹彩,自然举世皆惊,它不推拒砍伐,但谁又真正重视呢?柏心虽苦,也难免蝼蚁的侵蚀,柏叶芬芳,终究会吸引鸾鸟前来寄宿。志士和隐者都不要叹息啊,自古以来,巨大的良材就难以得到重用。
【赏析】
此诗约作于大历元年(766年),杜甫游历夔州诸葛亮庙,见庙前古柏葱郁挺立,遂有感而发。首句开门见山,随即描写老柏形貌,“霜皮溜雨”一联极佳,虽夸张而有章法,不过不失。随即从古柏联想到诸葛亮,因为受到刘备重用,才能开创事业、流芳千古,正因如此,后人爱乌及屋,才会爱惜这株老柏。诗人忽而写柏,故而写庙,忽而联想到庙中祭祀的“先主、武侯”,将这三点完美地联成整体,因为他的慨叹和联想,也便由此三者间的关联而来。
“云来气接”一联,亦不逊色于“霜皮溜雨”联,则古柏郁郁葱葱,参天而立,皮白若霜,干直如柱的形貌便如妙笔绘于纸上,几可目见,杜甫遣词造句之功力实在非凡,而又自然得不见一丝斧凿痕迹。继而说自己从成都而来,那里刘备、诸葛亮君臣合祀,正见“与时际会”,而此处更见古柏森森、祠堂空旷,一派沉重、抑郁的历史感便扑面而来。经此联系后,复将笔触仍归于老柏,说老柏得神明扶持,得造化孕育,正直高大,可谓难得的栋梁之才,而老柏自己也并不惮于遭到砍伐,若能得其所用,即便抛弃生命又有何憾呢?这既是在说老柏,也是暗指诸葛亮。杜甫非常仰慕诸葛亮,他在川中隐居期间,曾经写下过大量歌咏赞颂诸葛亮的诗篇,在杜甫看来,这老柏正是诸葛亮“鞠躬尽悴,死而后已”精神的化身。诸葛亮曾隐居隆中,“不求闻达于诸侯”,正如参天老柏之“不露文章”,但一旦刘备来访,君臣际遇,诸葛亮立刻“未辞剪伐”,成为了大厦的栋梁。
可是老柏终究还是和诸葛亮不同,诸葛亮有人重用,老柏却“谁能送”,虽然“香叶终经宿鸾凤”,如今却只“苦心岂免容蝼蚁”。诗人为此不禁发出慨叹:“古来材大难为用。”表面上,他是在为老柏而喟叹,是为了似老柏一般具有大才而又无诸葛亮一般际遇的“志士幽人”而喟叹,其实他是在为自己的遭际而慨然叹息。杜甫深怀忧国忧民之心,具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宏伟志向,但却一生沉沦下僚,难得重用,正如眼前这株老柏一般,空有栋梁之才,却始终无人能用。“古来材大难为用”,这一结句透露出的是无奈的苦笑和深深的叹息,杜甫借老柏而抒发壮志难酬的苦闷,最终点明“冥冥孤高多烈风”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