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国藩出山
曾国藩“腾”地一下坐起来,盖在脸上的书也被打翻在了地上。
见是自己的亲兵,曾国藩不满地瞅了他一眼,弯腰拾起地上的书,用手指弹去上面的灰尘,放在身旁的石桌上,又重新躺下了。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你老爷我当回事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太不像话了……”
曾国藩闭着眼睛喃喃说着,一只手放在石桌上,弯曲的指关节有节奏地磕着桌面,发出“当当”的声响。
“大人……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亲兵张口气喘地说,“长……长毛贼内部起讧了!”
“什么!”曾国藩从藤椅上翻身而起,“你说长毛贼打内仗了?”
“的的确确,……外面都传遍了!”
“怎么回事——你赶紧说一说!”曾国藩瞪起一双三角眼催道。
“怎么回事,”亲兵越说越兴奋,“杨秀清那个烧炭工想当长毛贼的头头儿,那洪秀全不肯让位……”
“打住打住!”曾国藩打断亲兵的话头,“不要经过,只听结果,结果……”
“结果……结果可是大快人心!……洪秀全让韦昌辉把杨秀清给杀了,谁知那韦昌辉杀人杀出了瘾,把杨秀清的全家老小、部下和石达开的一家子也捎带着给杀了。后来洪秀全又杀了韦昌辉,石达开也赌气离开了江宁,还带走了二十多万喽啰,现在不知窜哪里去了……乖乖,里外里这次一共死了五六万长毛贼,现在江宁城里就剩下洪秀全这个毛贼头子了。皇上说了,要在三个月内荡平江宁!”
“好啊……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曾国藩万分欣喜地说着,几颗泪立马就从眼眶盈了出来。
“大人,您打算何时出山?”
曾国藩三两下脱掉道袍便扔在石桌上,“此时不出山,更待何时!”
……
重新出山后,曾国藩带着咸丰的圣旨,首先去见了湖南巡抚骆秉章,以期取得湖南实力派一把手的理解与支持。
来长纱这几日,曾国藩主要是遍拜各衙门。
每去造访一个官衙,无论对方官大官小,他总是拱手笑脸相迎。
昔日里湖南同僚对自己的冷嘲热讽甚至是落井下石,曾国藩似乎忘得一干二净。
亲兵有些点看不过去了,他不满地对曾国藩说:“大人,难道您忘了这些人当年是怎么对您的……”
曾国藩把脸一沉,责备道:“此一时彼一时,你懂什么!”
堂堂湘军大帅,如此不计前嫌、谦恭有礼的举动,让长纱官场上下的人眼前一亮:嘿,曾伯涵这狗日的可真是脱胎换骨了啊!……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给主动来“巴结”咱,咱们要再不以礼相待,可就真是有点不讲人情味了。——于是,他们纷纷拍胸表示,曾大帅要兵给兵,要勇出勇,要饷供饷。
曾国藩在长纱逗留了十多天,随后又乘船沿江东下,到黄州府下游五十里处的巴河,这里驻扎着彭玉麟的数营水师。
六江之战后,彭玉麟等部将退守此地,在此休整;曾国藩“归隐”后,无依无靠的李续宾也找到了这里。
在彭玉麟的座船上,曾国藩与这些阔别半年多的部下们见了面。
师徒几人抱成一团大哭了一场后,又寒暄了一阵子,无非都是些听着就叫人打颤的久别相逢之言。
寒暄完毕,曾国藩把话引入正题:“当前局势,想必诸位比本帅清楚。长毛贼这次内乱死了几万人,朝廷便以为江宁就剩下了一个长毛贼头子,还扬言要三个月荡平江宁。——这纯属是无稽之说,我们不必信以为真……”
“恩师,您对朝廷怎么这么没有信心?”李续宾抢过话头说。
曾国藩不满地瞅了一眼李续宾,继续说:“杨秀清、韦昌辉死了,石达开跑了,可这并不意味着长毛贼里头没人了,李秀成和陈玉成这两个小儿就均不是等闲之辈。依本帅看,要想彻底平了长毛之乱,最少也得那么三四年的时间。
长毛贼现在的兵力主要放在了长江北岸,我们不能往他们的刀刃上撞,虎口里夺食,划不来。对于石达开的南窜,我们不要去管他,把他交给绿营兵去办吧。嗯,虽说绿营兵都是一帮窝囊废,可这次不让他们拿着刀枪去跟石达开拼命,只让他们监视着石达开,让本帅知道石达开在什么位置即可。这点能耐,相信绿营兵还是有的。至于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便是要趁虚而入,直捣长毛贼防守薄弱的地方——江西!”
……
虽然在安徽方面,李秀成和陈玉成联合粉碎了清兵的进攻,暂时稳住了淮南战场的局面。
可就在这个时候,接替“吊死鬼儿”向荣为钦差的和春,趁机派兵切断了天京和镇jiang的联系,天京的形势日益紧张起来。虽然天京方面组织了几次救援镇jiang的进攻,但都未能取得成功。
江西方面,曾国藩调动了庞大的兵力,分兵数路向太平军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相继攻陷了江西的一些重要城镇。就是在这样的严重关头,天王依然是猜忌异姓,把朝政大事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哥哥。
安、福二王原本就是两个混蛋糊涂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排挤走了石达开以后,便更加肆无忌惮地贪污受贿、欺压忠良。
天京城里被这二人弄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天王高高在上,只爱听好话不愿听谏言,李秀成的堂弟李侍贤对于安福二王的劣行尤为不满,便在朝上告发他们的一系列罪状。
谁料天王听罢,却说他“诬蔑忠良”,当场就隔了他的职。
李侍贤回府后,立即给李秀成写了一封信,向他陈述了天京的现状。
李秀成看完信后,一连上了十多次奏章力谏洪秀全,请求免了安、福二王的爵位,重召石达开回京。
没想到的是,天王竟将他的奏章搁置一旁,根本就不予理睬。
迫不得已,李秀成只好从安徽单骑走天京,连家也没顾得上回,就直奔天王府。当时已是正午,早朝早就退了,李秀成便直抵御书房,当面奏谏天王。
令他失望的是,自己的一番据理力却争惹怒了天王,天王一怒之下,当场就革了他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