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全书纲要
作者在这部《基督教要义》中的主旨有二:第一,是通过对上帝的认知而获得神圣的永生;第二,与前一点相关联并对其有所助益的,是对我们自己的认知。
为达成这个目标,作者严格仿照广大基督徒最为熟知的使徒信经的方法。使徒信经由四部分组成,第一论述父上帝,第二论述圣子,第三论述圣灵,第四论述教会。因此,作者也将本书划分为四卷,与信经的四部分一一对应。下述细节将清晰展现出这种对应:
一、使徒信经的第一条是论述父上帝,以及他的全能所包含的对一切事物的创造、保存和治理。
因此,《基督教要义》的第一卷论述我们对上帝的认知,即:上帝被视为宇宙和万物的创造者、保存者和统治者。它展现了对创造者真实认知的本质和意旨:这不是在学校中习得的,而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然而人类的堕落尤甚,以至这认知已半被愚昧半被邪恶而毁坏殆尽,以至这认知既不能引导他荣耀上帝(而他本应如此)、也不能带领他获得幸福。尽管这内在的认知可借助于四周所有如镜子般映射出神之完美的造物而获取,人类却不能从中得益。有鉴于此,上帝便将书写的圣道,赐予那些他愿意使其获得对他的密切认知的人们——这导致了人们对圣经的关注。在圣经中,他揭示了他自己——不仅是圣父,而是圣父、圣子和圣灵三位一体,是天堂和人世的创造者。而无论是天性中根植的认知,还是世界上展示于我们的无比美丽的镜子,因着我们的堕落,均无法教导我们知晓如何将荣耀归于上帝。而这引发了作者对上帝在圣经中的天启、对神圣本质的结合和对三位一体等问题的探讨。为防止人们将自身盲目所致过失归咎于上帝,作者因此描述了人类被创造之时的状态,并论述了人类是以上帝的形象为模板而塑造,及自由意志和天性的原始完满。在完成关于创造的探讨后,他转向对万物的保存和治理这一话题,并以对神圣天意之教义的透彻讨论为第一卷作结。
二、人类既因罪从被创造之时的状态堕落,则必须倚仗于基督。因此信经如是说,“我信我主耶稣基督,上帝的独生子,”等。
因而在本书第二卷中,作者论述了对上帝在基督里为救赎者的认知,并显示人之堕落正引领他到为中保的基督面前来。在这卷中,作者陈述了原罪论,即人不具备可使自身摆脱罪孽和迫近的诅咒的固有能力,与之相反,在与上帝和解自新之前,人除了做种种可堪被定罪之事以外别无他法。因此,人既已完全迷失自我、无力想出任何洗心革面之法、或做出任何可被上帝接纳之行为,他便必须从自身以外、从基督处寻求救赎。颁行法律的目的,并非是要让其遵守者拘泥于法律本身,而是要引导他们朝向基督,这乃是作者对道德律进行阐述的原因——在法律下,犹太人知晓他是救赎之主,然而在福音下,他更充分地向全世界展现自己。因此,随之而来的便是新约和旧约教义之间、以及法律和福音之间的异同之处。作者接着叙说道,要完满成就救赎,上帝的永恒之子须要成身为人,须要真切地拥有真实人性。作者也讲述了这两种性质如何结合在一位上:基督通过其功德和效力让人获得并施行完全救赎,这乃是祭司的、帝王的和先知的职务。而后,作者通过阐释基督死亡、复活和升天等信条,描述了基督如何指派这些职务,换言之,如何执行他作为中保的角色职务。最后,作者确认了基督之功使我们得以蒙受上帝的恩典和拯救这种说法之真切与恰当。
三、只要基督与我们分离,我们便无法从他那里受益分毫。因此我们须要与他结为一体,如同葡萄枝接上葡萄藤一般。在有关基督的教义之后,信经的第三部分便是“我信圣灵”,以此作为我们与基督之间联合的纽带。
所以,作者在第三卷中论述到将我们和基督联合起来的圣灵,然后又论述了我们皈依基督的信仰和基督的双重恩典,其一是他归于我们的称义,其二是他通过赐予我们悔悟之心而在我们内部开始的新生。为了显示我们的信仰若没有追求悔改之心,则根本无法将荣耀归于上帝这一点,在全面探讨称义之前,作者详细论述了当因信仰而领会基督之时,他在我们体内以圣灵产生的悔悟心及其持续的运用。作者接着充分讨论了当基督藉由圣灵和我们联合时所带来的主要益处,即称义。作者又论及祈祷,它仿佛一只确实接受神恩之手,而这神恩是我们因信从上帝的应许知道是他为我们所留存的恩典。但因那在我们中创造和保存信仰的圣灵,并非令所有人都同惟一的救世主基督相联合,作者便谈及了上帝的永恒拣选——这即是为何在他的预见中,除了他所无偿赐予之物以外自身并无是处的我们,可得蒙天恩,并通过福音的呼召能同上帝联合。最后,他论述了完全的新生和幸福的实现,即应是众愿所归的最终复活,因为直到那时,虔信者在世上的幸福享受才刚刚开始罢了。
四、但因圣灵并非让所有人同基督联合,或让他们均得享信仰;而对于其给予信仰之人,圣灵通常要使用某种手段以达成目的,即实施各种训导的同时传道福音和使用圣礼等。因此信经如此说:“我信圣而公之教会,”那些人虽已陷入永恒死亡之中,但在赐予的拣选中被上帝慷慨选中,和他自身在基督中和解,并得以分享圣灵;他们既已同基督结合,便同他交融相通并奉他为首,由此罪孽皆得永恒宽恕,而重获永生。
因此在第四卷中,作者论述了教会及圣灵用以从灵死中召唤和有效保存教会的工具——圣道和圣礼,也即洗礼和圣餐。这便如同基督在地上的王权,通过圣灵之能在今世中开创并日复一日地持续着灵性的统治,直到今世之终结他才弃这些工具不用。
因着政治机构乃是教会于俗世中的庇护所,尽管世俗政权和基督的灵性王国截然不同,作者仍教导我们要尊其为上帝恩典之标志,而教会理应在心中满怀感激地承认这一点,直到我们从现世的短暂生命中蒙召进入天国的产业,在那里上帝乃是无上全能。
《基督教要义》全书计划可简要总结如下:
人在被创造之初原是正直的,可其后却完全地(而非部分地)堕落了,因而人在自身之外——完全在基督中——寻得拯救。他们藉由慷慨赐下而不问未来功德的圣灵同基督联合,并在基督里享受双重恩典,一是伴随一生直至入土的完满称义,二是与日俱增的成圣之始,直到新生或身体复活之日才大功告成,使上帝的无尚仁慈在永生和天国的基业中广受赞誉。
献给《天体运行论》
献给《天体运行论》
尼古拉·哥白尼(1543)[109]
献给保罗三世[110]
我最神圣的教皇,不难想象,一旦人们知晓此书内容,知道这是一本关于天体运行的书,并且知道我认为地球在进行某种运动,定会失声叫喊,并对我和我的理论全盘否决。我对我的理论并未着迷到不顾他人看法的程度。而且,尽管我知道学者们的思想与凡夫俗子大相径庭——因为他的职责就是在上帝容许的范围内探寻一切事物的真相,但我仍然相信我们的学说务必不能违背正统观念。几百年来,人们都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是静止不动的,而我却反其道而行之,断言地球是运动的。我想,人们一定会认为我在痴人说梦。
我踌躇许久,不知是否应该出版这本论证地球运动的书籍,还是应该遵循毕达哥拉斯[111]及他人先例,用口头而非书面的方式,在亲朋间传播生命的哲理,就如莱西斯[112]给喜帕恰斯[113]写的信那样。我认为他们之所以如此,并不像有些人想的那样是出于不愿对外公开观点的自私心理,而是因为真理只有伟大的人经过细致的研究才能得出。他们不想让崇高的真理受到某些人的排挤——有那么一种人,若非有利可图,他们对任何形式的著作都要煞费苦心地讨伐一番;还有一种人,尽管通过他人劝诫和榜样的力量,终于投入了科学研究,但由于自身愚笨,总是在科学家中像混迹蜂群的雄蜂[114]一样滥竽充数。出于上述原因,当我慎重地斟酌此事时,考虑到自己观点新奇、且乍读起来十分荒唐,几乎彻底放弃了已经着手的著作。
然而,尽管我一直在拖延和抗拒此事,但我的朋友们最终使我坚持下来。这其中第一位是卡普阿的红衣主教尼古拉·舍恩贝格[115],他在所有的学术领域都德高望重;其次是我的挚友泰德曼·吉斯[116],库尔母教区主教。他不仅热衷于宗教事务,且对一切有益的学问都求知若渴。为了敦促我出版此书,后者一直在规劝我,甚至曾用责骂来鞭策我,鼓励我使这本在书房里躺了不止九年、而有四个九年之久的书终见天日。
还有其他许多位十分杰出的学者也请求我出版此书。他们力劝我莫因种种担心而拒绝将作品公之于众,因为此书也可算是广大数学研习者的福音。他们说,我应该这样想,对于大多数人,他们认为地球运动的理论愈荒谬,当看到这迷雾被显而易见的证据驱散之后,就愈会对这种理论心生敬仰。鉴于此等期望加上众人劝告,应数位好友多次恳切邀请,我最终授权他们出版此书。
但是,我冒险发表这些研究成果也许并未出乎教皇陛下的预期,毕竟我为阐明这些理论殚精竭虑,因此毫不犹豫就将地动学说以书面方式表述出来也不足为奇。也许您会好奇的是,我的这项冒险事业是如何发端的,是什么让我背弃数学家们公认的观点,甚至可以说背弃了常识,形成了有关地动的观点。对此我无意隐瞒教皇陛下,促使我去寻找另一种推算天体运动方式的唯一的原因是,我知道那些数学家们在此项研究上从未达成过共识。
因为,首先,他们对日月运动的认识不甚清晰、疑惑重重,甚至都无法通过观察论证一整年的长度;其次,在认定日月以及另外五个行星的运行方式时,他们没能运用同一套原理和假设,而是使用了仅仅建立在显而易见的视公转[117]和视运动[118]基础上的证明方法。有些人只用了同心圆理论[119];另一些则采用偏心圆理论[120]和本轮理论[121];甚至用这些方法他们都未能获得理想的研究成果。尽管那些运用同心圆理论的人已经从这些天体中推算出某种不均匀运动的存在,然而他们并没有因此成功得出任何与观测现象完全相符的确实结论。另外那些设想出偏心轮理论的人,尽管通过计算看似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视运动,并使之与偏心轮理论相符,然而,却引入了许多与匀速运动的基本原理相悖的东西。他们也未能从其中领悟或推算出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宇宙的形态以及其中每一部分固定的对称性。他们的工作程序就像多位画师共同画一幅人像,有的人负责手,脚,头,另一些各自分到不同的部位,每个人都画得很好,但组成一个身体时则不成比例,再加上没有人愿意调整自己的作品以配合他人,于是最终的画作不像人类,反而更像怪物。在他们论证的过程中,他们标榜了一种“方法”,遗漏某些基本要素,却加入某些与所论述事实不相干的东西。如果他们遵循了既定的原理,这种情况是定不会发生的;如果他们的假想并非谬误,那么所有从中得出的结论一定都能得到证实。尽管我现在所持观点也许尚不清晰,然而它们终会在适当的时候变得更加明朗。
综上可见,用传统数学方法计算天体运动规律并不十分可靠。反复思忖以上情况,我意识到,伟大的造物主遵循万物规律为我们创造了宇宙世界,然而至今却依然没有一种说得通的机制来解释其运行规律。学者们对此仍各持己见,只顾埋头研究这个世界最为微小的细节。我开始对这种现状感到厌烦,因此开始广泛阅读所有相关学者的书籍。我想知道,除了那些数学教师传统的假设之外,是否有人曾提出过与众不同的天体运动观点。我首先发现在西塞罗[122]的作品中,尼塞塔认为地球是运动的。之后在普鲁塔克[123]的作品中,我发现还有一些人持有上述观点。我认为很适合在这里引用,以供众人参考:
“有人认为地球是静止的,但是毕达哥拉斯学派[124]的菲洛劳斯[125]认为它正沿着以‘火’为中心的黄道[126]进行圆周运动,就跟太阳和月亮一样。蓬杜斯的赫拉克利德斯[127]和毕达哥拉斯学派的艾普托斯认为,地球在自转,但并没有挪动方位,就像轮子一样,绕着本身的圆心降落和升起。”
以上述观点为基石,我开始思考地球的转动方式。尽管这个想法看似荒谬,然而我知道自己拥有对此发表言论的自由。我看到前人已经假设了多种转动模式来解释恒星运动,于是我想,能否通过对地球运动的某种假想,得出比这些更令人信服关于天体运行的结论。于是,在假定了本书后文所述的地球运动方式之后,我又经过长期大量的观察发现,如果将其他行星的运动假想成类似地球的圆周运动,并以之替代所有恒星的运行方式,那么不仅观测现象符合逻辑,而且恒星与它们的轨道之间、恒星彼此间的相对位置和距离都变得紧密联系起来,以至于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任何一部分发生改变都会致使其他部分乃至整个宇宙发生混乱。
因此,我决定遵循这样的计划撰写此书:在第一卷中描述所有轨道的方位以及我认为的地球运动方式,这样本书便可以反映出宇宙的一般机制。在剩下的几卷中,我将其他恒星运动方式及其运动轨迹与地球运动相结合。人们可以从中了解到,与地球运动发生关系后,这些恒星的运动方式及轨迹能在多大程度上保持下来。
我相信,对任何聪慧博学的数学家来说,如果他们能遵循作为学者最重要的品质、用深入而非肤浅的态度认识并衡量书中论证该学说所列的观点,都会支持我的观点。对此,我确定无疑。然而,为了让博学或寡学的人都意识到我不回避任何人的评论,所以我最想把这篇呕心沥血之作献给殿下您。即便是在我生活的遥远一隅,您也被认为是最为杰出和尊贵的人。您对一切学问包括数学,都心怀热爱。所以在您的权威和判断力的庇佑下,任何不实的诽谤都会烟消云散。尽管曾有谚语说:谄媚者最为难防。
恐怕会有这么一些空谈科学的人,明明对任何数学科学都一无所知,却认为自己拥有论断他人的权利。如果他们通过断章取义地引经据典来评判和攻击我的理论,仅仅为了达成死人目的,我完全不会理会,甚至会觉得他们愚蠢的论断是可鄙的。如您所知,拉克坦修[128]是著名作家,但他的数学却很糟糕,曾嘲笑那些主张地球是球体的人。这种言论可谓幼稚至极。各位热心学者,如果这样的人也来嘲笑我们,我们大可不必感到惊讶。数学只为研习数学之人而写,如果我的想法没有欺骗我的话,我们的努力很可能为殿下您所统领的基督教国家做出些许贡献。不久之前,在利奥十世[129]统领下,拉特兰会议讨论了关于修改教会历法一事。此问题当时悬而未决,仅仅因为年月的长度以及日月的运行规律尚未完全确定。从那时起,在佛桑布朗教区主持此事的主教保罗的敦促下,我开始将注意力转到这上边,希望得出更准确的数据。但此书中所述成果,还望殿下躬亲评判,也愿其他饱学之士予以评价。
唯恐殿下责怪我对此书功用夸大其词,现下进入正文。
(译者:肖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