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健康与美丽
注:“男权主义”一词出自莱斯特·沃德[15]教授。在《纯粹社会学》一书的第14章中,他描述了迄今为止被社会广泛接受的男权主义理论;并引入了由他提出的“女权主义理论”。
我建议所有对该问题更深层次的科学意义有兴趣的人,阅读这一章的内容。在我看来,沃德教授的理论是自进化论以来世界上最重要的理论;毫无疑问也是迄今为止有关女性的最重要的理论。
人类生活中存在诸多悖论,其中之一就是,与我们的力量和知识相比,健康和美丽的平均标准低下。所有生物都要与这些因素抗争;与外部和内部的敌人抗争——担心森林会被隐秘地吞噬,担心无数“潜藏在黑暗中的恶魔”会从内部攻击身体。
通常来说,我们有一套评判野生动物是否优秀的标准;如果你射中一只熊或鸟,就可以把它当成一个该物种的适当样本;你不会说:“噢,它真难看!”或者说“它肯定有残疾!”
只要我们驯化了任何一种动物,改变了它的自然习性,疾病就会随之而来;据说,狗是除人类以外沾染疾病种类最多的物种;其次是马;野生动物通过正常发展保持了它们健康和美丽的优势,这让我们惭愧。
在我们人类漫长的蒙昧期,我们认为患病意味着神灵到访;一些人仍然信奉这一说法,认为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们是神灵的特权。我们说“肉体是疾病的承接者”,好像这种承接是必须的,是与我们不可分割的。直到通过多年的学习,通过与旧观念的长期斗争,近年来,我们才接受疾病只是上帝的无意之举,我们才开始对许多疾病的多数成因有所了解,掌握了一些治疗方法。
然而不得不承认,几乎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异常;如身体不对称,视力不良,消化系统不可靠,神经系统不稳定——即使处于所谓的“健康”状态,我们也只是随意打包的批发货;如果不是多余的离谱,我们所受的病痛折磨和夭折都使我们的生活面目狰狞。
至于美丽——除了个别例外,我们不期待美丽能够留存。看看人群中你见过的面容和身材;把普通男性或女性与图片和塑像展现出的人类之美比较;你就会认为,如果没有普遍的因素,人们怎么会普遍如此的丑陋。
而且,我们用衣服掩盖了自身的缺陷;那些衣服有益于健康和美丽吗?男人的衣服实用却丑陋,女人的衣服花哨而怪异,它们对人类的美丽有任何帮助吗?再看看我们的房子,甚至是富人的房子——它们漂亮吗?
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应该生活在一个充满美好的世界;我们对这个世界做出的贡献,应该是最美好的事。我们对自身的平庸和丑陋如此麻木,如此习惯于把乏味单调的暗色搭配称为“高品味”,只有儿童敢坦率地渴望美丽——但他们被迅速地教育抛弃这个渴望。
导致健康和美丽标准低下的主要原因,包括无知、贫穷和特殊行业的恶劣影响。挥着锄头的人[16]因为锄地而成为耕牛的兄弟[17];漆匠因为使用油漆导致铅中毒;人们撰写书籍,反映各行各业对从业者的有害影响。
这些原因都能解释相关现象,但无法解释所有问题。
农民可能因为过度劳作而肌肉僵硬,腰弯背驼;但不会因此导致消化不良或风湿。
于是,我们认为贫穷是所有问题的根源。贫穷确实是一个重要原因。但我们会发现,一个食不果腹的野蛮人都比一个薪资优厚的收银员更健康;与闲散的富家太太相比,贫穷的农妇作为母亲,精力更旺盛,所以贫穷不足以解释所有问题。
然后,我们认为无知可以解释这些现象。但是,有些博学的教授也长相丑陋,也会患哮喘病;甚至有些医生长相平平,但却健康良好;一些富家子弟,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却依然看起来萎靡不振,不是理想的结婚对象。
我们承认,是这些特殊原因降低了我们的标准,但还有另一个原因,其适用范围与影响更加广泛。让我们回头看看我们矮小的野兽祖先,看看是什么让他们的血统如此纯正。
生物类型本身是由环境和我们称为“自然选择”力量之间的平衡塑造形成。他们必须随着环境的变化使自己适应环境,如果不能适应,就会死亡。那些活下来的生物,活着,就证明它们能够维持生存。诸多物种反应缓慢,从而灭亡,地球上现存的每一种生物都是胜利者。鹿的速度——持久的高速——让它得以存活,得以健康美丽。豹子的活动丰富多样,锻炼出了柔韧敏捷的力量,让我们羡慕不已。这就是生物为了生存所作的努力,日复一日,终生不断的练习塑造了他们现在的形态。
但是,还有另一伟大的自然力量在持续作用,使所有动物保持种族标准;即性别选择。我们已经发现,整个自然界中,雄性多种多样。他把精力不仅消耗在装饰性附属丰富的外观上(该表现被沃德定义为“雄性炫耀”),还消耗在完全无用、毫无魅力的非装饰性变化中。
另一方面,雌性就单调许多,更接近种族原型;她的职责就是从各种各样的雄性中挑选对种族最有价值的样本。在雄性激烈的竞争中,胜者一定需要比同类强大;首先,他能够存活长大,就证明他能够适应环境,然后,能够打败同类,就证明他更加适应环境。这种更高级的选择,不仅促进了生存必需特性的发展;也促进了次要特性的发展,它们通常只具有纯粹的美学属性,是我们所谓美丽的主要部分。在这两者之间,所有生存下来的雄性都达到了一定标准,那些拥有后代的雄性都要高出这个标准;这真是巧妙的安排!
在人类历史中,我们新生的意识和不完善的知识在这方面严重干扰了自然规律。古代的专制家庭把女人当作奴隶和囚犯,让她们服从主人的意愿,曾一度禁止女人参加能够促进和保持人类种族特性的活动。
以速度这一简单的特性为例。我们为速度而生,是一种自由、敏捷、优雅的动物;即使在野蛮人中,这一点也很明显——奔跑的能力,一英里接着一英里,一小时接着一小时。奔跑是一种自然步法,人属和鹿属动物相同。现在我们假设,母鹿被禁止奔跑;而雄鹿继续自由地在山间奔跑;母鹿生活在洞穴和樊篱中,不进行任何锻炼。这对该物种的影响,必然是导致其速度降低。
我们通过这种方式,将女性限制在狭小的职责范围内,大多是家庭范围内,干扰了自然选择,干扰了其健康和美丽的结果。如果把所有的男人都隐藏和禁锢在闺房中,限制在帐篷或住宅中,仅限于像家庭佣人一样活动,不难想象,这会给种族带来怎样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绝不会出现健壮的劳动者、骄傲的战士,也不会出现运动员。单是被限制在住宅中,就已经切断了女性与阳光空气的联系,这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她们的活动范围不足以使她们发展出高标准的健康或美丽。就这样,我们已经将半个种族与自然选择的强化影响隔离,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我们的种族标准。
然而,单这一点不会产生如此恶劣的影响,而是因为我们犯了更严重的错误,完全违背了性别选择的自然规律。很有可能,即使受到约束和限制,通过这种伟大的选择功能,女性本来也能勉强跟上种族的发展水平;但是男权文化出现了巨大的根本错误。男人把自己当成女人的拥有者和主人,可以随意赠送、购买、贩卖女性,或为所欲为,这时男人就成为了选择者。
看上去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改变;在早期,没有人怀疑罔顾自然规律会造成任何伤害。然而,按照现代的知识,这一点就很容易解释。女人被剥夺了享受自然选择这一有利行为的权利,然后,男人通过自身行为摆脱了自然选择残酷而积极的影响。自然选择对女人没有要求,于是就给女人取悦男人留下了足够空间;自然选择对男人也没有其他要求,于是给男人留下了精力以通过暴力或购买的方式获得女人。
从平均水平来看,成为一名家庭佣人,甚至是管家,并不需要具备高标准的女性智力、力量、技能、健康或美丽。
从平均水平来看,让一个女人保持这样的能力,并不需要高标准的男性气质、智力、力量、技能、健康或美丽。
从生理过程的根源开始,自生命伊始,我们就违反了自然规律,如今只好承受苦果。
有些人认为,作为选择者,男性已经显示出了美丽,比以前更加美丽;女性的美丽却以印第安女人为标准。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印第安女人是一个卑贱的种族;因为她也是男性的附属;因为现代女性和母系氏族女性之间的比较才有真正的价值——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们其实并没有让女性得到正常的自由和充分的发展;但通过她们之间的显著差别,我们懂得,人类的力量和美丽是随着女性的自由和活力而增长的。
第二个原因是,男性在女性身上看到的美丽大多根本不符合人类审美,而明显是一些过度发展的特点,这些特点只对作为雄性的他有吸引力。之前提到的过度肥胖,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它被认为是女性的美丽之处,但实际上是一个弱点,是低效和不健康的表现。女性相对娇小的身躯,尤其受到偏爱,经过精挑细选,已成为其性别特点;不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对人类进步的阻碍。在我们的进化历程中,我们应该也确实已经成长得更加高大,远远超越了我们矮小的祖先。然而,由于实际原因和情感原因,作为违反自然规律的选择者,男人希望“他的女人”比他矮小,这种有意的选择使整个种族的体型变小。我们习惯了在上一代人的小说中读到:“他是男性的杰出代表”——“满头金发的她才刚刚到他肩膀的高度”——“她真是个漂亮姑娘——最小巧的女人。”我们就是这样挑选伴侣的,而且我们期望通过某种戏法,男孩们都会“模仿他们的父亲”,女孩们都会模仿她们的母亲。在男性试图改良其他动物品种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刻意让不同体型的动物杂交,而期望保持一定的体型标准。
作为男性,他被极端女性化的气质吸引,却很少考虑它对人类种族的影响。他不是命定的选择者。在他的精心培养下,女性变得像病人一样身体弱小;或是内心极度脆弱,假装自己生来如此——假装喜欢如此。我们让女性完美地回应了塑造她们改变的力量,让她们完全按照男性的审美标准打扮自己;有时,从人类角度看,不用想就知道,这样的美丽是丑陋的。
例如,长期以来,足不出户的限制、繁琐衣着的限制,更严重的则是传统礼仪的限制,都使女性的下肢不成比例地缩短。这是一种毫无尊严、有害的特点,在女性身上得到培养,而被男性继承,在对女性严加看管的种族中尤为明显。如果有一位女性避开这种倾向,生长出正常长度的股骨和胫骨,正常高度的臀部和肩膀,她矮胖的姐妹们会责怪她,认为她是个怪胎。
女性残缺不全的人类之美最直接的证据是萨金特[18]先生为1893年的世界博览会准备的群雕。萨金特派人从全美各个体育馆里挑选几千名年轻的男女学生,测量他们的身体数据用于完成这些雕塑。女孩雕像有漂亮的脸庞,小巧的手脚,十分美丽却纤弱的手臂;但腿却过于短粗;胸部和肩膀发育不良;整个身躯由于虚弱看起来可怜兮兮。而男性雕像的比例就正常许多。
由此可以看出男性选择对人类审美的影响。
男性的主观选择使女性明显退化,抛开这一影响,女性缺乏选择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大。不管是被父亲卖掉、丢掉或送走,女性都被剥夺了与生俱来的选择的权利和义务。“这个女人给谁?”我们仍然在过时的婚姻制度中询问,而这时一定有一个男人站出来把她交给另一个男人。
女性如果自由,就会选择胜者,战败者就没有配偶——也就没有子孙后代。如果依赖他人,就必须由男人喂养和照顾,胜者或许可以挑选配偶,剩下的留给战败者;贫穷的女人“为家结婚”,什么都得不到。结果,如同胜者向后代遗传优良的基因,地位低下的男性也随意遗传不良的基因,这样一来就无法估计。女性在现代更加自由,某些国家的女性比其他国家的女性更加自由;现代美国的女性最为自由;其结果体现在我们日益提高的健康和美丽的标准之中。
在某些领域,男性之间仍然存在竞争,不是吗?难道男性不是在一起奋斗吗?这不依旧是一种获得种族优势的途径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当生活形式简单,我们主要的日常活动是打斗和体力劳动时,能够打败他人的男性更加强壮。但当我们进入社会化服务以后,男性之间的竞争就不再具有优势。在一个有序的社会中,我们需要的是个体的专业化,和对特殊才能的培养;这不会总是对男人有直接的好处,但是,它们最终会对社会有好处。除了普遍公认的下层阶级人群,最好的社会公仆,适应未来需求的进步人士,几乎总是处于不利地位。为了完成社会服务,我们需要的是与简单的男性特质——欲望,斗争和自我表达——完全不同的品质。
我们通过让所谓的“外部世界”保持完全男性化,以牺牲人类标准为代价,延续了男性标准。和古往今来战争轻易占据统治地位相比,在我们发展缓慢而痛苦的工业和科学领域中,这一点或许就会很常见。
过度男性竞争对健康和美丽的影响太过稀松平常,已经不能引起我们的关注。在人类中,男性对美丽的看法毫无道理地受到强调。看看每一位你欣赏的“英雄”;或者研究一下插画师的作品,留意其宽阔的肩膀,粗犷的面庞,坚实有力的方形下巴。即使其他的特点不足以证明,这个下巴也是有力的证据。他可能斗鸡眼,招风耳,短粗脖,罗圈腿——随便你怎么想;但他一定或多或少有一个突出的下巴。
与此同时,任何一位人类学家都会告诉你,人类外貌的进化与牛头犬和短吻鳄的特征绝无相似之处,而是拥有其独特的希腊式尊贵的面部轮廓。拥有这种下巴的男人或许能够打败其他男人,但不能保证他能对社会提供更多的服务;也不能让他更加健康或更加美丽。
更进一步,在我们身体的外部修饰中,男性统治的影响是什么?
此前已经谈到过我们种族的这种特殊状况,女人是唯一要承受突显性别装扮负担的雌性生物。这种自然规律的轻微反转,就导致了女性爱和服务的自然本能出现扭曲,它是一种男性自我表达和展示本能的表现。在所有雌性生物中,只有女人打扮装饰自己,展示她们借来的羽毛(从字面上理解!),以博得男性的青睐。她们在经济上的依赖地位和普遍的无助,导致这种耻辱被强加在她们身上。因为她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依赖于和她结婚的男人,甚至,就连她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也依赖于嫁人而获得,所以她们被迫加入这种形式的竞争,完全背离了真正的女性态度。
这种结果足以让天使哭泣或大笑。或许,在美丽进化的过程中,没有什么能够超越我们人类制造成片织物的能力;它们柔软轻便,按照我们的意愿表现出各种颜色和质地。人类身体的美丽是绝无仅有的,当我们为它添上流动的色彩,流畅的动作带起涟漪,我们自由的肢体上就披上了柔软轻盈的外衣——它是一种全然一新的可爱和喜悦。自然而然,这会让整个世界充满一种全新的乐趣。我们的服装,首先在恰当的自然选择中有了完美的用途,在恰当的性别选择下变得美丽;其次,随着人类审美观的进步,它展示出崇高的象征意义,本可以赋予人类更多的力量和荣耀,为人类带来无穷乐趣。
但实际情况呢?
男人,在一个极度男性化的环境中,发展出了大体上实用却不美观的日常服饰,而女人呢——?
当漂亮衣服碰巧代表着时尚时,女人会穿上它们;当丑陋的衣服代表着时尚时,她们也会穿上,看不出她们明白二者的差别。她们不为服装漂亮表现得特别骄傲,也不为服装丑陋表现出屈辱,甚至对批评置若罔闻,不接受任何劝说或建议。她们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她们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基本是不正常的,她们对衣着和装饰的完全痴迷是不正常的,直到现在,她们从未站在纯粹的人类角度来观察她们的地位及其怪异之处。
我们已经提到,由于我们错误的关系对世界健康的影响,足不出户的状态和累赘的服装抑制了女人的活力和成长。还有一些其他影响,来源相似,结果却更恶劣。通过简单粗略的分类,我们可以把疾病归咎于糟糕的空气、食物以及我们即将开始讨论的残忍伤害——即由错误的男女关系直接产生的疾病。
我们是唯一一个雌性依靠雄性生存的种族。我们是唯一一个存在卖淫活动的种族。前者看似无害其实却不正常,而后者却被普遍认为不道德,同时又被认为是“一种社会必需品”,致命的是,从中衍生出了“罪之罚”[19];不仅犯罪的人会被处死,无辜的人也会受到牵连而被处死。批判男权文化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一个仅以男性欲望为基础的社会,自愿牺牲了如此之多的女性;并用最严重的惩罚弥补了这种牺牲。
不幸的女性应该承受病痛折磨或是死亡,被当作是对她公正的惩罚;男性必然也应当承受部分惩罚,虽然立法和医疗在努力保护他们;但未来的结果是,社会正在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