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迎着天帝的目光，浅浅勾着唇。天帝双眼一眯，笑得阴狠：“好。那就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怪只怪，九天玄女，是你自己不识好歹。”
天帝足下罡风骤起，半空之中衣袂翻飞，杀意铺天盖地而来，却是避无可避。我与炎云烈此时都身受重伤，至于古驰，更不是他的对手。为今之计，若能聚全身之力，加以不尽木的天火掩护，许能与天帝拼个两败俱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我一向是不会用的，可如今……我微微垂首，指甲已掐入掌心。默默计算着时机，正准备尽力一搏，一个略带嗤笑的声音响起：“算账？算什么账？”
手中杀意生生一滞，我诧异地转头，却看见红衣少年略显桀骜的眉眼。他微一挑眉，凝视着半空中呆立的天帝，嘴角轻扬：“说你蠢你还真蠢。”尾音未落，半空中那道红色的身影忽而化成冲天火柱，烈火熊熊，把整个天际都映成鲜艳的红，这让我想起花界的桃花谷，绚丽得灼人眉眼，不可逼视。
罡风乍起，火焰消散，一片轻盈凤羽自云端飘飘摇摇地落下。原来是变化的替身。我微松一口气，看着天帝狼狈的样子，心中有几分不厚道的幸灾乐祸悄然滋长。此刻，天帝的外衫已被火焰烧得七零八落，露出里面的盔甲。这铠甲看上去很漂亮，我还未曾见过这么漂亮的铠甲，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仿佛抹了一层金粉，又泛着淡淡的红光。我心中赞叹着，无意间余光一瞥，却看见炎云烈的脸上一瞬间退净了血色，而古驰原本充斥着愤怒的双眼一片猩红。我的心一沉，目光幽幽地看向天帝。他，好狠！
若我没猜错，这副铠甲应当是用炎龙族的龙鳞所制。难怪他不惧无尽林的火，原来他根本没有直接来取秘卷，而是先把目标对准了炎龙族人。扒皮剥鳞，以灵力为线，缝制盔甲。可御火，可防水，坚硬的龙鳞刀枪不入。但扒皮剥鳞的痛苦，实在是，生不如死。
天帝眼中凶光毕现，面目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风云骤卷，以齐心协力之势向下压来。我伸手探入怀中，手指触及聆莲镜一角，眸色渐沉。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按下了我就要取出镜子的手。我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长琴的脸色晦暗不明，目光复杂地看向炎云烈和古驰。
只在我愣神的这一瞬，冲天龙啸响彻山林。我回头，看见一双火龙盘旋而上，冲散了空中变换的风云。红雾迷蒙，我看不见空中景象，只听见隐隐龙啸和衣衫剥裂声。
“你的伤没事吧。”
我看了长琴一眼，吐出一口气：“这身伤奈何不了我，只是进来时逆转寒山诀，寒气内噬，可能有点麻烦。”
长琴没有说话，一手按在我左肩上，丝丝暖意自他的手掌传遍全身，我有一种泡在温泉里的错觉。本已麻木的痛感渐渐强烈，我才发现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抱歉。”耳畔响起他的低语，“我没保护好你。”
这一瞬便让我红了眼，我勉力露出一个笑容：“不怪你。是我没用。”
真是没用啊，想护的人护不住，想杀的人杀不了。粗粗一想，我大概是最没用的战神了。如果师傅还在，大抵是要斥我一声“丢人”了。我平静下来，看向空中那浓稠的红雾，面上显露出忧色：“他们能对付天帝吗？炎云烈受的伤可不比我轻多少。”
现实果然是残酷的。我的话刚说完，一声骇人的惨叫传来，巨大的龙身自半空跌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溅起一片尘埃。“古驰！”尖利的女声几近惨烈，一道古红色身影飞速而下，落在巨龙旁边。红雾渐散，天帝踉踉跄跄地跌落云端，盔甲被撕裂，只零零散散挂着几片龙鳞。他的头发被扯得乱七八槽，嘴角沁出殷红血迹，像是炼狱中嗜血的修罗，看上去十分瘆人。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炎云烈凄厉地喊叫，转过头，两只眼睛都被戳瞎了，满面血污。纵然已分辨不出面容，我却清楚地察觉到她的悲愤与疯狂。
山摇地动，海浪激荡，炎洲仿佛被开启了某处机关，在炎云烈的怒吼中向下沉陷。
“不好。她启动了法阵，要让炎洲沉入海底，同归于尽。”
我来不及多想，拉住长琴的手，就要逃出无尽林。忽然，一道灵光绊住了我和长琴的脚，一个不察，我与他双双摔倒在地。我爬起身来，抬头对上天帝的狞笑。
“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他运转法力，腾云直上，竟是不顾被不尽之火燎伤，向炎洲之外逃离。
我皱了皱眉，一把拉起长琴：“不能坐以待毙。我施法做仙障抵御不尽火，你还能不能飞？”
长琴回握住我的手，我感受到他手心的暖意：“你受了重伤，暂时不要施法，交给我来就好。”
许是他的眼眸映着火光太过明亮，许是他眼里的温柔太过缱绻，我鬼使神差下便点了头。他轻笑着捏了捏我的手。淡淡浮光聚成光障，风声猎猎，万千风气将我与他带入天空。
不尽火的威力无与伦比，何况法阵启动，威势暴涨。我看见他额头细密的汗珠，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不由运转仙诀，与他一同加固光障。
海浪呼啸，转瞬间上升数丈，竟呈擎天之势。风急浪涌，我感觉到仙力在渐渐流逝。这样下去，哪怕我们渡过这一劫，也会灵力枯竭而死。我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看来，今日还真是栽了啊。”
长琴握紧我另一只手，脸上露出疲惫的笑：“不会的。我没死，就不会让你受伤。”
心中酸楚，脸上却浮现淡淡笑意。也许这样，与他死在一处，也算是，无憾了吧。只是不知道天帝如何。若教他活着离开，即将面对的困局，婉妗东华他们是否能够应对……想到此处，我又忽然自嘲一笑，我现下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能力去管这些啊。可真是窝囊呢，还连累了他……
忽而狂风呼啸，一个巨大的海浪迎头打下，铺天盖地，带着不可当之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与长琴粉身碎骨。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突然溢出一缕红光，转瞬间化成一片光雾。我只觉眼前一片明亮，竟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