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穷欲念
无穷欲念
“也许那对夫妇也是你害死的,对不对?!”
乔礼滚倒在地上,嘴角流血。
“爷爷!”
乔雪萝扶起乔礼,苦声说道:“不要这样子对爷爷,有什么事发泄在我身上好吗?我以前对你不好,你尽管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只要你能放过爷爷。”
乔礼擦去血迹,拍拍乔雪萝的手,轻声说道:“没事,爷爷还没事,不必惊慌。”
乔雪萝满脸是泪,颤抖着嗓音说:“爷爷,他说的那些事……”
乔礼放开乔雪萝的手,双手支撑着地面,不顾身上受的伤,硬是站了起来,摇了摇头,说:“他说的是真的。当年我的确只是一个管家,云家人丁单薄,老爷和夫人不幸双双罹难,只留下一个孤儿,我临危受命,接下了云家这摊子。但是,他们夫妻二人不是我害死的,不管你相信与否!”
乔礼双目似乎恢复了往昔的风采,不再如方才那般恐惧和懦弱。
云生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乔雪萝听了这话,只睁大眼睛,张开的嘴久久没有合下,既震惊又失望,这些事情她可从未听过,就算自己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女。
乔礼接着说:“那会洪安城刚去旱涝大灾,百废待兴,我辛苦经营,才使生意稳住,而这么多年来,我日以继夜,无一安眠,无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们可知道,若是没有我,没有我乔大,没有我的苦心经营,这个家早就没有了!”
“其他说三道四的人又知道些什么?我在外面风餐露宿,只为谈妥一桩生意的时候,他们在做些什么?当一些赖皮地痞找上麻烦来的时候,又是谁出面,低三下四地搪塞过去?又是谁嬉皮笑脸地和官府拉上关系,结上其他商家的人脉,这个家才能安稳如意地生活下去?是我,是我乔大!没有我,什么云家,什么宅院家产,什么都不是!他们凭什么说出‘鸠占鹊巢’四个字?这一切,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当我为之付出一切,终于能够安稳享受的时候,你们却走出来指手画脚,想要坐享其成?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便宜事!”
“你,少主人?哈哈!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怎么能够站在我面前,说要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乔礼拼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已是气喘吁吁,牵动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又是咳出一口血。
“爷爷,你别说了,注意身子。”乔雪萝扶着乔礼,急声劝道。
“不,我还要说,”乔礼拨开乔雪萝的手,对云生怒吼道,“你以为不知在哪里学了些妖法,我就怕你吗?来啊,来杀了我啊,我不怕你,别想着能在我身边抢走什么东西!这些都是我的!”
“是吗?天不为己,天诛地灭,歪理邪说听得多了,可从未见过有你这般的恬不知耻,残忍无情。”云生呵呵冷笑,看了乔雪萝一眼,说,“你以为有大小姐护着你,我就会手下留情?”
话音刚落,云生身形变幻,以身体隔开乔雪萝,一手抓住乔礼的肩膀,腾空一跃,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乔礼抓到了房顶上。
房顶高有数丈,云生知道乔礼一向畏高,刚放开手,乔礼就吓得颤巍巍站不稳脚步,差点滚落下去。
“云生,不要,快带爷爷下来。”
云生动作太快,乔雪萝根本反应不过来,看到乔礼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心里虽是万分担忧,却也无能为力。
“怎么样?你还能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地大吠口水么?”
乔礼脸色惨白,死死抓住屋顶的瓦脊横梁,倔强地闭口不说话。
云生一脚将乔礼踢翻,继而踩住手腕,以防他跌落下去。
“呜啊!”乔礼吓得呜哇乱叫。
听到乔礼的惨叫声,乔雪萝泪如雨下,呜咽道:“云生,下来好不好?不要这样对爷爷。”
云生不理会乔雪萝的劝说,抽出桃木古剑,指在乔礼的脸上,说:“这就当是何伯他们前来索债,你为了一己之私所做的冤孽终须要有个报应,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由我来亲自下手偿还吧。”
无形的剑气划在脸上,乔礼觉得有些冰凉又有些滚烫,一些流动的液体渐渐流到喉咙里,只要轻轻一动,到下一刻,他就要死了。
到现在,乔礼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死死护住的东西是多么不值一钱,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人只要死了,什么名声地位,什么宅院财宝,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会没有了。就连乔雪萝这个孙女,唯一的亲人,也再也见不到了。只有活着,那些东西才有价值,只有活着把它们攥在手心里,这才有意义。为了活着,什么都可以抛弃!尊严又算是什么东西!
乔礼涕泗横流,混杂着脸上的血迹,肮脏而难看,他大哭道:“云生,少主人,我年纪老迈,梦萝又尚且年幼,您大发慈悲,可怜一下,我什么都听您的,是我错了,刚才我只是胡言乱语,是我不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云生停住手,只把乔礼的脸划破了,看着他沧桑颓废,悲伤乞怜的样子,哪里再是以前那个高大雄壮颐气指使的大老爷?只不过是个可怜兮兮的小老头罢了。
云生心里叹道:“花无常好,月无常圆,人却是变得太快了,高低起伏不过是一转眼的事。前一刻还是不可一世的霸者,下一刻也许就成了俯首贴地的乞丐,看来力量的强弱之分的确是能改变一个人的地位和心境啊。”这样想着,不禁起了怜悯之心。
但这时,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嘶声着:“杀了他,恶人,恶人都要死!杀!”
于是云生脸色如披寒霜,冷冷说道:“只可惜,现在才来求我,已经迟了。”
木剑再次割破了乔礼的肌肤,乔礼挣扎不动,只能像只待宰的鸡一样发出悲鸣哭叫。
“不要啊……不要……”
乔雪萝发出一声惨叫,登时“嘭”的一声晕倒在地上。
这一声像是震在云生的心头上,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暗红古朴的桃木剑,只见木剑别有一股正气凛然,这如何会是一柄冷血杀人的凶器?
“我这是怎么啦,莫名得到了厉害的道法神通,就变得如此冷血无情,就连别人的劝说和求饶也听不下去?我如何会是这样的人?我……”
一语惊醒,看着还瑟瑟发抖的乔礼,云生心中的怨气渐渐远去,拖着乔礼落到了地上。
“乔雪萝,大小姐,你怎么了?”云生扶起乔雪萝,喊了一声。
良久,乔雪萝才缓缓睁开双眼,见到云生,便又叫道:“云生,不要杀爷爷,我的爹娘早逝,自小便和爷爷相依为命,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要是他死了,我……也要死了,看在我们一同长大的份上,饶爷爷一命好不好?我求你了……”
云生看着满脸泪痕的乔雪萝,只觉她气息微弱,身子颤抖,柔弱得如同寒风中的枯草,想起过去与她一同生活的日子,一时默然不语,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乔礼也已回转过来,见乔雪萝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木然地站在一边,神色恍惚。
云生淡淡说道:“既然你已认错求饶,我便饶你性命。但是,在一个月内你们须得搬离洪安城,我可不想再见到你一眼。”
乔大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却也不得不连声称“是”。
云生又说:“这一月内,我暂时住在后院,没我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入。伊期跟我在一块。”说着把呆立在附近的伊期扶了过来,转身离开。
“云生?”乔雪萝轻声唤道。
云生站住了脚步,却没有转头。
“谢谢你。”
云生微微一惊,没想到过去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居然也说“谢谢”了,在过去可是不可能的事情,看来今天真是把她给吓坏了。
“不过是我忍住没下手罢了,但要是有下一次可说不定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乔雪萝看着云生离去的身影,默然不语,哀叹一声,随之也跟着乔礼离开了这个一片凌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