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关山月朦胧
就在这当儿，远外忽然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开始时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产生了幻觉。但这声响越来越真切，越来越清晰，由他的左前方传来。像极了爬行动物在这铺满枯枝败叶的地上行走。
叶扶风伏下身子隐藏在一棵灌木后面，屏息凝视。近了，近了，一众身着黑甲，手持弓箭的武士正矮着身子整齐有序的在这少年前方百步的荆棘丛中潜行。
领头一将身被银甲，头戴银盔，手持一柄阔背大刀。这一众人偶尔惊起一只飞鸟，不待那鸟儿飞起，就有武士手起飞刀出，寒光一闪，将之钉死在前方的灌木之上。
那队伍密密扎扎，也不知道有多少。忽然，前方的天空上升腾起一缕青烟，那领头一将看见黑烟立时站定，大刀一挥止住众军，高呼一声：“众军听令，青烟所出，连击十二。”
“吼！”众军附和。张弓搭箭。
“放箭！”
只听得嘣的一声，万箭齐发，一片巨大的黑云由这荆棘林中骤然升起。向着青烟所指急驰而去。嘣，嘣，嘣------，一片紧接着一片的黑云应弦而起。
十二片，不一刻十二阵箭云消失在青烟起处。那领头一将大呵一声“众军听令，出剑杀贼！”
那军士们弃弓拔剑。瞬时砍倒一大片荆棘林，眼前豁然开朗，就在那领头一将前方三十步，显现出一片荒原，一望无垠。那百步开外人仰马翻，密匝匝一片箭杆。
一队骑兵踏箭而出，向着荆棘林，风驰电擎，凶神恶煞，如恶虎扑食而来。黑甲军领头一将当先而出，众军一窝风般席卷而去。两军相接处，杀声震天，刀剑相格，铮铮有声，残肢断臂，四下飞舞。不一瞬，苍茫原野顿时化作尸山血海。
这时，那天空中忽然翻滚起铺天盖地的黑云，天地间为之一暗，漫天愁云惨雾，人喊马嘶，霹雳之声不绝于耳，电光火石之间，仿佛置身于群魔乱舞的人间地狱。
紧接着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的下来了，叶扶风伏在荆棘丛里早已淋成了落汤鸡，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一阵大雨之后，天空渐渐的亮起来，那战场上双方都在水地里打滚，那队骑军渐渐不支，渐拼渐少，只留得百余骑仓皇向北而逃了。黑甲军也仅剩得千余众残兵。
那草地上人马尸身堆积如山，血水混着雨水汇成无数条小河向着低沆的地方汇聚成湖。又有一刻钟，云收雨住，日朗天睛。硕大一条彩虹在那血湖上横空出世，印着阳光璀璨夺目。那一众武士振臂高呼：必胜，必胜，必胜------
“这是什么鬼地方，差点就成了炮灰。这杀千刀的死鹦鹉啊，这是有心想报复哥，把哥弄到这人间地狱里来。”叶扶风此刻惊魂未定，浑身上下淋个透心凉，千言万语难诉心头之恨。
那荒原上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也不知道从哪里赶来的成群的秃鹫和乌鸦正在争抢着人马的尸体。黑甲军早已不知所踪。那暗红色的血湖此刻却平静的出奇，仿佛凝结了一般，光滑如镜，倒映在里面的天地都成了血红色。
叶扶风此刻的心情跌落到了极点。一点也没有来到新世界的好奇与兴奋，他的心中一片茫然，仿佛自己只是这荆棘丛中的一片枯叶。饥寒交迫外加惊魂未定，他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下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数团火光。他只感觉自己伏在一只高大的动物的背上，那物毛发粗硬，扎在脸上很不舒服。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焐干了，散发着一股野兽的气息。
那动物的身前身后都有几个人举着火把，在一条崎岖不平的山道上行走。
月光皎洁，倒挂在西南边的天空上。眼前一侧居然是一条幽深的大峡谷，这一行人此刻正走在这峡谷边缘并不宽阔的山道上，山风从这峡谷里吹起，使得他激凌凌的打了一个寒颤。思维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仔细的辨认着身下的动物，发现那竟然是一只大黑猪，这黑猪足有一人来高，身上除了叶扶风，左右还各跨着两只大筐，那筐里是数只血淋淋的马腿和许多刀剑，还有一些沾着血污的铠甲头盔之类。
那黑猪走起路来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嘴巴前不时笼罩着一团雾气，两只森森獠牙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着寒光。叶扶风此刻也不敢去多想了，听天由命吧，起码他们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索性安然自在的躺着，看看会怎样。
这一众人在山道上摇摇摆摆的走了大概两个时辰。一直在向上爬坡，一路无话。
此时，走在前面的一人突然打破这静寂，说道：“小武，你说这小子是从哪里来的，咱们没事带上他干嘛？还不如多带两只马腿。这一路都是爬坡，你不嫌累，我的黑金刚还嫌累呢。”
“段大头，闭上你的嘴，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族长大人平日里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小武哥哥哪里做错了，族长大人在这里也会这么做的。是吧，小武哥哥。”队伍中间一个悦耳的声音说道，听声音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
“带都带上了，先回去禀报族长大人，看他老人家如何定夺。大家都加快脚步，一定要赶在子时之前回去。不然家里的大人们又该担心了。”领头的一个少年说道，这应该就是小武。听声音应该和自己年龄相仿。
“好吧，好吧，反正你是老大，不过回去可要在族长大人那里多弄点好料，黑金钢可得好好补补才成了，它最近都瘦了一圈。”那个叫段大头的少年显然很心痛这头大黑猪。
“就知道心痛你的大黑猪，英姐姐要是嫁给你，你每天晚上还去和这猪睡吗？”那少女嬉笑着打趣道。这句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那少年显然有些挂不住脸，粗声粗气的说道：“你再说我可要急了啊！”
“你急了又怎样，你来打我呀！”那少女在黑猪的身后，而这山道本就不太宽阔，所以她有些有恃无恐。
哪曾想那少年头也不回，突然纵身一跃，一个倒挂金钩，便稳稳的站在了叶扶风的背上，叶扶风顿时被压的眼冒金星，差点吐血。好在那少年脚下一弹，又是一跃，落到了黑猪的身后。大呵一声：“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嘤-----”一声轻啸，那少女由腰间抽出一枘细小的兵刃。咤道：“你打得过我么？”
“打不过也要打，黑金钢救过我的命，我对它好怎么了。”那少年哽着脖子说道。
后面几人中有人起哄道：“大头，欺负女孩子按族规可是要挨鞭子的。那龙首七星鞭可不是好受的。”
“挨鞭子我今天也要收拾她，你们看她哪点像个女的。整天就知道跟着一帮爷们儿到处乱窜，女工针织，制器之术一点儿不会。”段大头讥讽道。
“你，你再说一遍，看本小姐不撕烂你的嘴。”那少女一声娇呵，同时娇躯一振，挺剑刺向段大头。队伍顿时一阵混乱。
前面几人止住大黑猪。领头的少年纵身一跃，一只脚在那黑猪的鼻子上轻轻一点，潇洒的漂向黑猪身后，稳稳的落在了段大头的身前。
走过去几步，一把扯起那少女的衣袖说道：“跟我到前面去。”又回转头对那叫段大头的少年说道：“你也少说两句，英妹还在家等着呢，别让家人们着急。大家快点赶路吧。”
段大头不服气的向着小武身后的少女挥了挥拳头。那少女收了兵刃，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牵着小武的手，两人纵身一跃，飘到队首。那黑猪身后的几人啧啧称赞道：“想不到小武的飞身术又精进了不少。”
那几人都点头赞许，就连段大头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好了，大家快点赶路吧。”那领头的小武说着大踏步的向前走去。那大黑猪也吭哧了几声，摇摇晃晃的起步了。
一切很快又恢复了条理。只有那大黑猪背上的叶扶风，刚才那一脚，压的他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眼前金星乱冒。
此刻正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暗骂道：“段大头，你这该死的，还有那个绝尘，要是再让我见到他，一定扒了它的皮煲鹦鹉汤，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把我这一介书生送到这险象环生的地方来不是死的更快，妈妈你一定要保佑我，一定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他在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双手死死的抓住那大黑猪的鬃毛。那黑猪吃痛抖动了一下身体，长哼了一声。
夜色渐渐的深了，山谷里不时传出一声声怪叫，像是什么鸟类的声音。山风也越来越大起来。此刻虽然已是初夏季节，但是伏在猪背上的叶扶风也感到寒冷刺骨，全身禁不住的瑟瑟发抖。
这一众人在这山道上又行了两个多时辰，转过一道大弯，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几百米开外就可以看到一大块平台，平台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刀削过一样的平直的崖壁，崖壁下有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丙边各燃着两蔟火，洞里亮堂堂犹如白昼。这一众人开始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