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食物链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章 爱情食物链(2)

遂心气结!

这个方咏正摆明了不把自己当女人看!

无奈,遂心只得翻报纸,找到搬家公司电话,谈好价钱,通知他们赶过来。

然后遂心开始帮黄伊人把房间里的东西分类打包。

遂心惊异的发现,这个黄伊人和自己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

她所有的衣服都是名牌,而且统统是花花绿绿的颜色,蕾丝、亮片、轻纱、软缎……每件都性感到极至,连冬天穿的毛衣也是露背的,看来薄、露、透,是她购衣的原则。

光是名牌手提包都有数十个,每个簇新,近百双鞋,每双鞋鞋跟都不下5厘米。

各种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护肤品装了一大箱子。

可全屋,除了尚杂志,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一本书了。

厨房里全是方便面的包装袋。

遂心也从来不吃方便面,觉得那是最垃圾的食品,完全对不起自己的味蕾。

这次算是开了眼界,一个人的钱和精力花在那里,可想而知。

遂心有个巨大的书柜,藏书多达3000册。

遂心笑问:“你怎么这么多衣服啊?”

黄伊人见遂心是个实在可靠的女子,老实回答:“我所有的钱都用在这些行头上了,不穿得好看点?怎么找一张超值饭票?男人怎么愿意与你约会!”

“那你天天吃方便面?”遂心好奇地问。

“也不是,有男人请,就到外面吃大餐。我是宁肯化两个钟头妆,也不愿意花10分钟时间做顿饭吃的人!而且钱要留着买衣服呢!”黄伊人倒是很坦白。

遂心暗自叹口气,这真是个买椟还珠的年代。

如今的男人已经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和女人约会,还是和衣服化妆品约会了!

这个黄伊人,幸亏父母给了她足够的原始本钱。

遂心才不会花一半工资买衣服来愉悦他人,何况代价还是要虐待自己的胃。

搬家公司的人来了,遂心忙着招呼应酬,帮忙搬东西,卸东西。

黄伊人,则皱着眉头离工人们远远的。

并小声对遂心说:“那些工人全身都是汗,好臭!”

遂心差点笑出声,适才那些工人也向遂心抱怨:“那位长得很漂亮的小姐,太香了,香得都呛人了!”

遂心当下瞪黄伊人一眼:“他们不流汗,你怎么搬家?你难道想自己动手?”

黄伊人悻悻地站在一边。

好不容易搬完家,遂心累得半死,汗水把衬衫都湿透了。

这个时候方咏正电话又过来,遂心以为他来道谢,谁知道他竟然一开口就说:“伊人说你态度粗暴,对她很凶!”

遂心气的挂了电话,三天没理咏正。

这一次,遂心说什么也不上当:“老方,饶了我,你那位伊人我实在应付不过来!”

咏正急了:“你怎么也使小性子?我老跟人说,天下的女人都喜欢骗男人,就关遂心除外,你是唯一值得男人信任的女人,我对你评价那么高,你好意思难为我?”

遂心转头说:“一个女人获得上述评价,简直是最可悲的事,女人的天职便是做狐狸精,谁要做与男人出生入死的伙伴?谁要男人信任?”

“遂心,我请你看电影!帮忙跑一趟,不然伊人会生我气的!”

遂心叹口气,永远不能拒绝方咏正,谁让自己喜欢他呢?

遂心放下饭碗,赶到仁和春天百货。

远远便看见黄伊人站在一排衣服面前,皱着眉头。

遂心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走上去。

一见遂心,黄伊人的眉头皱得更深:“咏正不能来吗?”

“我来也是一样的!”遂心淡淡地说。

黄伊人笑了:“那好!”

说完,她指了指放在身边的一大堆手提袋:“我买太多衣服,拿不动了,麻烦帮我送回家!”

遂心顿时哭笑不得,原来自己又是来当苦力的。

看来这个黄伊人平时找老方也没什么好事。

这黄伊人光会使唤人,老方还将她捧在手心,奉若神明。

而自己对老方千依百顺,处处为他好,老方连正眼也不肯看自己两眼。

遂心暗自叹气,把一大堆手提袋都提在手里,跟着黄伊人,往商场外走。

遂心觉得自己象极了保姆跟班。

而黄伊人则趾高气扬,还不断对着橱窗、镜子顾影自怜,偶尔看见合眼的衣服,便停下来看两眼。

这些衣服恐怕一件就得花掉普通白领一个月的工资,这黄伊人肯定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所以才不会心疼。

她可真会使唤男人,有钱出钱,无钱出力。

想必咏正就是那出力的冤大头。

想到这里,遂心实在替老方不值,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黄小姐,不是人人似你这般闲着无事,你再不回家,我就先走了!我不是方咏正,也不是你的追求者,你别太过分!”

黄伊人愣了一下,脸一下涨红,似乎有些恼怒,面子十分挂不住。

好半天,才悻悻地说:“走吧!”

遂心板着脸将一大堆衣服放上出租车,一路上一言不发。

黄伊人偷偷看了遂心好几眼,见遂心脸色难看,也不敢说话。

下了车,遂心提着衣服快步在前面走,然后把衣服扔到黄伊人家门口。

猛地一转身,吓得小心翼翼跟在身后的黄伊人“呀”的叫了一声。

然后遂心瞪圆眼睛看着黄伊人,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你小心点,别再在老方面前乱说话,嚼舌根,否则,有你好看的!”

说完,遂心扬长而去,顿觉出了口恶气。

第二天,方咏正在报社看见遂心,还笑嘻嘻说:“伊人要我代她向你道谢!她让我以后别再麻烦你了!”

遂心大方地笑笑:“伊人太客气了!”

然后心里窃喜:原来当恶人这般有用,这样过瘾,难怪人人都想当恶人!

而不知就理的老方,竟然还对遂心说:“我觉得,你和伊人说不定能成好朋友!”

遂心笑眯眯点头,心说:“下辈子也许可以!”

下班的时候,有个女孩,捧了一大束红玫瑰,到办公室来,让遂心签收。

遂心虎疑,从来自己都只有看人送花的命,怎么今天有人送花给自己?

是谁?是谁为我送花来?

遂心暗自猜测,当看到花里斜插的便签上,用英文写了一首拜伦的情诗,情诗落款处是:ALEX。

遂心立即觉得恶心反胃,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她如同扔掉烫手山芋一般,将花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坐在遂心旁边的一名男同事看见,好奇的问:“遂心?谁送你的花?怎么不要了?”

遂心随口答:“最讨厌红玫瑰,恶俗!”

那男同事立即趋上前:“那能不能送给我,我拿回家送老婆!”

遂心想也不想:“好啊!”

男同事捧着花,兴奋地坐回原位:“太好了,我老婆总抱怨我舍不得花钱买花给她,这次她该高兴了!”

遂心更加觉得难以忍受,心想:你老婆要是知道这束花是别人扔掉的,她老公又自垃圾桶内捡回来送她,一定气得吐血!

遂心暗自下决心:要让我和这样的男人结婚,吾宁死!

心里一直牵挂着舒喻那本没有看完的日记,遂心一下班,便匆忙赶回家。

舒喻的日记,象一本悬疑爱情小说,遂心看了个开头,便再也放不下。

“治国,我们在一起已经整整2个月了!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早在你第一次用吻来表达你的心意之前很久,我便偷偷喜欢上你了。

可是,碍于你已经结婚,我一直将这份感情深埋在心里。

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

我清晰记得,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我们并肩走着,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我们在聊什么话题。我只记得初春的街头,有微微轻寒的风,我不由自主靠你很近。

其实,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一个人愿意从身体上接触或者靠近另一个人,明显是一种表示好感的身体暗示。

我不知道,并不懂得心理学的你,是不是接受到了我在那一刻传递给你的信息。

我正在笑,我想我的眼睛里都是笑意吧,我侧脸看着你。

突然,你停下脚步,定定看着我,一直看到我眼睛里,我一下傻了,被你眼睛里的神采所震慑,然后,你突然的吻了我,当你的唇贴到我的唇上时,我脑中一片空白,心脏停止跳动,连呼吸都屏住了……我傻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吻得方寸大乱……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接吻是这样大的享受,特别是被自己偷偷爱着的人吻着。

让人觉得一切都象个梦。

然后你抱住我,非常细腻的吻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吻也可以不是情欲的,而是温柔而感性的,你的吻是可以传递感情的,然后我成了你的俘虏,一个幸福的俘虏。

从那天开始,我时时陶醉在你的吻里。现在我可以轻易从你的吻里感受到你的感情和情绪——安慰的、喜悦的、焦虑的、心疼的、妥协的、负疚的……包括情欲的吻,每一种,我都能分辨。

因为是你先吻了我,然后告诉我你喜欢上我了。

我便一直隐瞒着,我先爱上你的这个事实。

治国,你会不会笑我呢?”

遂心摸着自己的唇,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恋爱,都快忘记接吻是什么感觉了!

遂心不是没有恋爱过,也不是没有接吻过,但是从来没有象舒喻这样深切的感受和体会过一个人的吻。

这个社会,一切都那么功利,大多数的男人,吻起女人都充满赤裸裸的欲望,目的性太强,反而让人觉得反感、紧张和抵触。

为什么自己没有遇到一个象刘治国这样擅长接吻的男人?

遂心开始明白,为什么很多女人都要求男伴要懂得接吻。

原来,原来与一个懂得接吻的男人谈恋爱,可以获得更多的精神满足。

遂心有些惆怅,突然看到舒喻在这段文字的旁边补写的分析文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人们为什么乐此不疲的接吻?不过是因为口腔极其周围有大量的神经末梢。大脑中控制口部的区域实际上要大于控制生殖器的区域。唇、口、舌是人体中几个最敏感的部位,在影响大脑功能的12条神经中,有5条与接吻有关。由于大脑与嘴唇、舌头、面颊和鼻子的联系同样紧密,所以,人们可以在接吻时感觉到温度、气味、味道和运动。根据人类学家研究证明,接吻只不过是人类接近某人并嗅取对方气味的一个诡计,证据是我们依然有一个原始的需要:收集外激素的样本。人类的始祖靠品尝对方嘴唇边腺体分泌的皮脂,来测试对方的性化学物质。另动物学家调查发现,大猩猩也经常接吻,非洲的矮黑猩猩甚至还使用舌头亲吻,这证明接吻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事实证明,一个人要靠对方的吻来确定对方是否爱自己,是错误的,是人类心理的一种自我暗示和欺骗。”

遂心大乐,这舒喻陷入恋爱中是那么脆弱敏感而感性,而一但抽身做个旁观者,理智起来,又这样冷静警醒而理性。完全象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

遂心继续读下去:“治国,今天我很开心!

我第一次体会到早春四月的美。

每天在心理咨询中心对着那些各怀心事的病人,实在是烦闷无聊。

也许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不为别的,只为倾诉。

以前,不是没有去过黄龙溪,70%的成都人都该到过这个小小的古镇吧。这里简单而古拙,人也很少。

所以今天你带我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

可是一但到了,我才体会到你的用心。

因为一但离开那个耳目众多的都市,我便觉得连呼吸都畅快了、自由了。

因为在这里,我可以随心所欲的牵着你的手,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下。

而老天也很配合,今天的阳光特别灿烂,春风特别和煦。

河对岸,是一片又一片灿烂而耀眼的油菜花,金闪闪的,有种特别的光晕。

我们在两片油菜花之间,选了个喝茶的位子,然后悠闲的躺在竹编的躺椅上,肩并肩,牵着手聊天。油菜花很高,我们一坐下来,便被这片灿金色所包围,我们所在的地方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别人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看不见别人。

我们就这样晒着太阳,象两个傻瓜一样看着对方微笑,说无关痛痒的话题,然后拥抱、接吻、再拥抱、再接吻、乐此不疲……似乎人间仙境也就是这里了。

你知道吗?这一刻我感觉到幸福,我的心里是满溢的幸福,因为装不下了,所以从眼角、眉梢、唇边……泄漏出来。

我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象踩在云端,膝头一直发软,好似在梦中一般,一切都那么虚幻而唯美,仿佛不是真的。

治国,这一刻,我相信你是真的爱我了。

尽管以前,你也说你爱我,说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子。

我并不完全相信。

但这一刻,我相信了,因为你眼角眉梢,与我一般,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与幸福。

治国,你吻我的时候那么温存,我们唇舌纠缠,不分彼此,而拥抱的时候的时候又那么用力,似乎想将对方嵌进彼此的身体里,好永远不再分开。

治国,这个下午,我的世间小到只有你我二人,而时间也凝固,这潺潺的清溪、粗陋的古镇、灿烂的菜花、温暖的阳光、轻柔的微风……还有许多许多傻傻的微笑、许多许多甜蜜的吻、许多许多有力的拥抱,将永远封存在我的记忆里。

这个下午,我尝到了爱与被爱的滋味。

我知道幸福原来,就在你的眼睛里,只要看着你的眼睛,我便能看到幸福。

幸福就在你的手掌心,只要握着你的手,我便能掌握住幸福。

幸福就在你的臂弯中,只要你抱着我,我就能拥抱住幸福……

治国,我爱你,非常非常的爱你。

我甚至觉得,我的呼吸、我的心跳都是为你,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有这样一天,就是为了爱你,以及被你爱……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披着彩霞回家。

我们的额头、面颊都是被太阳晒起的红晕,久久不能消退。

我想,任何人看见我们,都知道,我们是幸福的一对!”

看到这里,遂心突然落下泪来来,舒喻虽然已经过世了,可是这样深深的爱过一个男人,该没有遗憾了吧。

遂心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亦没有被人这样爱过。

尽管她深深渴望,可是现实总不如人愿。

也许这个都市里,有太多人穷其一生,也没有体会过这样强烈的爱情。

那种纯粹的、狂热的、可以让人燃烧的爱情。

处于极度亢奋的病态中的爱情,也许是每个人女人心底深处,午夜梦回时,最迫切的渴望。

舒喻体会过了。

这样两个人走在一起,需要结束一个婚姻,来重建另一个婚姻,需要牺牲一个女人的幸福,来成全另一个,中间的过程想必并不简单轻松,该是十分辛苦的吧。

终于,与自己如此深爱的,迷恋的男人结婚,名正言顺在一起了,又怎么会走上自杀这条道路呢?

遂心看着舒喻的日记,疑窦越来越大……

同时,遂心对刘治国的好奇心也被勾起,她只看过照片里,一脸悲働的刘治国,她始终觉得那悲伤太过明显,太过强烈,一个40多岁的男人,哭得鼻涕眼泪纵横,未免太夸张了一点点。

遂心实在想知道,可以让理智冷静,聪慧而清醒,深韵人类内心世界的舒喻,也痴醉疯狂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一个女人感觉到这样强大的,震撼心灵的爱。

遂心一整晚都做乱梦,梦见自己和老方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身边满是油菜花。

遂心深情款款期待老方给自己一个充满感情的吻,可是老方不住抱怨油菜花花粉让他过敏,全身起红疹子,不停挠痒。

遂心恼怒!

站起来,用力将躺椅掀翻,将老方摔得人仰马翻,四脚朝天……

待醒来,遂心还骇笑不已。

原来自己潜意识,多么想狠狠揍不解风情,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方咏正啊!

下班时,老方来约遂心。

遂心还生怕方咏正看出自己有严重暴力倾向,一直微笑看着咏正,表现自己的温柔。

“遂心,那天你帮了我,我答应请你看场电影,现在就去吧!”方咏正永远都只给遂心措手不及。

“可我今天没空!”遂心恨咏正以为自己永远没人约!

“可我有空!就今天吧!”咏正大咧咧的对遂心挥挥手,示意她赶快跟上,然后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

看咏正头也不会,料定遂心会跟在身后似的。

遂心咬咬牙,跺跺脚脚,狠下心决定不跟方咏正走,可是感情已经背叛了她的理智,她的双脚正一步一步,尾随咏正身后。

咏正挑了一部国外的战争片。

遂心皱皱眉头:“老方,你怎么请我看电影,都选你爱看的片子?”

咏正诧异地看着遂心:“怎么,难道不是你喜欢的吗?除了这部战争片,剩下的都是爱情文艺片?你不会还喜欢看爱情故事那么女性的电影吧?”

遂心气结:“难道我是男人?”

咏正看也不看遂心:“可你也不象女人啊?女人哪有你这么爽快的?女人都是扭捏作态,含混不清的,请五次,只到一次。”

遂心叹口气:是,可是你还是喜欢扭捏含混的女人!

“最恨和你一起看电影”遂心对咏正抱怨。

其实,遂心很喜欢和老方一起看电影,因为两个人一般清爽干净,旁人总误会他们是情侣。

即便是一个小小的误会,遂心也满心欢喜,权当是“过把瘾”!

遂心觉得,暗恋老方的感觉,象极了喝一杯极浓的极品蓝山,又苦又涩,偏偏又上了瘾,怎么也戒不掉。

日子久了,连苦涩的味道都变得含混了,只隐隐在心里牵扯着。

其实,遂心也常常一个看电影,很多时候看到流泪了也不自知。

越是外表坚强的女人,内心约是脆弱,因为太过脆弱,不得不用一个坚硬的壳包装起来。

遂心略略侧过头,明暗不定的光影里,咏正的侧面轮廓特别好看,遂心真想伸出手,仔细触摸,感受这轮廓的起伏。

可是遂心知道,要是她这样做了,老方一定从座位上怪叫着跌下来。

看来自己这一辈子都只能当老方的手足!

遂心悲哀的想。

电影内容,遂心一点都不敢兴趣,整个人无精打采。

散场的时候,老方一直追问:“遂心?生病啦?”

“没有,只是情绪不好!”

“女人才闹情绪!”老方不以为然。

“对啊!所以我闹情绪!”遂心耸耸肩。

咏正不在乎地笑,然后硬让遂心陪她到王府井一楼珠宝柜看首饰:“遂心,你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遂心暗喜,难道老方开窍?知道自己对他的一片情意?

但随即一转念:稍微有理智一点的人都知道,老方开窍的可能性比买中体育彩票还难。

“现在的珠宝贵不贵?”咏正犹豫一下:“我只有五千块,想买一件礼物。”

“买给谁?”遂心忍不住问。

用五千块买件珠宝送人,想必不是普通女人。

很多女人,结婚戒指都只一两千块,钻石小到需要用放大镜。

“伊人啊!除了她还有谁?”咏正觉得遂心聪明面孔笨肚肠。

“啊?”遂心顿时泄气,恨不得立即掉头走掉:“啊,我以为是送你老妈呢!”

咏正笑:“伊人喜欢珠宝。”

遂心暗自叹口气,老方还真了解伊人,可是他难道不知道5千块以下的珠宝,伊人根本看不上眼?

“五千块想买珠宝给伊人?你那是美金也不成。”遂心这一刻嫉妒黄伊人到极点,她暗自叹气,这打翻的醋,放进太平洋,估计整个太平洋都会变酸。

“那怎么办,”老方垂头丧气,“我目前只有这个数目。”

遂心又心软,“我陪你去找找看吧。”说完,遂心就后悔了:陪自己喜欢的男人去买首饰给另一个女人……太复杂了,只有自己才会做得出来!

关遂心啊,关遂心,你也太大方了!遂心在心里苦笑。

可是,咏正他尽挑最新式,最抢眼的戒子看。

遂心忍不住警告他:“这些你别看,凡是一个喷嚏能打走的钻石,你才买得起。”

咏正狠狠白遂心一眼。

终于他挑中一只仿“帝芬尼”的戒指,不贵,但遂心又提醒他:“假如她是识货的,那么她不会喜欢假东西,你明白吗?”

“太烦了。”咏正叹口气:“女人为什么非喜欢钻石呢?”

看着咏正恼羞成怒的样子,遂心决定雪上加霜:“因为女人都知道爱情不久远,钻石永流传。科学证明,人体所产生爱情的激素存活期十分短暂,所以要尽量留出长久的东西啊!钻石多坚不可摧啊!何况女人都需要安全感,遇到战乱流离,虚幻的爱情靠不住,但一颗钻石可以傍身,绝境中换口饭吃。”

咏正彻底无语。

其实,遂心真正想说的是:“我不爱钻石,老方,不如与我交往。”

“老方,不如买珍珠,珍珠温润大方!”遂心不想咏正把一个月薪水拿去扔水里。

“老女人才戴珍珠!”老方固执如牛“我非要买这只戒子,我想她会喜欢,凡是我送的东西,她都会喜欢。“

“才怪,虚荣的女人都只喜欢三克拉以上的大钻,你若拿这五千块去买六合彩,中了奖再买珠宝未迟。”遂心恨老方看不清真相。

咏正用力拍遂心的头:“伊人是虚荣一点,但是胜在真实。很多女人爱珠宝,却假装看不起,我就看中了伊人这一点?”

“难道不是为了她的美貌?”遂心忿忿不平,:“我也爱珠宝,我也诚实,你怎么不送我?”

咏正对遂心翻个大白眼。然后付了钱,买了那只戒子。

走出王府井时,咏正开心地吹口哨,心情奇佳。

看着咏正兴冲冲离开的背影,想到他很快捧了那枚钻戒,兴奋地站在黄伊人面前,诚惶诚恐地献上。

遂心的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刚才在咏正面前,尚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下彻底崩溃了。

整个人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神采,肩膀塌下来,连腰也不能挺直了,从背后看去,略微有些佝偻,象突然老了好几岁。

遂心一向善于调整自己,绝不让自己长时间陷入某种情绪不能自拔,大多数时候她都让自己处于心平气和的状态。她知道,情绪一坏,任何事情都不会往好的方面发展。

但是,此刻她想,拥有再好的情绪,咏正都不会爱上自己了。

她突然觉得累了,甚至有些负气:嫁不到咏正,嫁给任何男人都是一样的。反正我们爱的是一些人,与之结婚生子的又是另一些人。

遂心冲动地给如心打电话:“姐姐,随便找个男人介绍给我,只要肯结婚就成!”

“怎么?谁刺激了你?你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你不是决不为结婚而结婚吗?”如心听见妹妹赌气似的话,忍不住笑起来。

“姐姐,连你也欺负我,要是爸妈还在就好了!”遂心有黯淡地想。

“遂心……真拿你没办法!”想到自己结婚后,遂心孤单一人,如心心一下软了,鼻头都有点发酸:“好,姐姐一定给你挑个好的。”

挂了电话,遂心自己都觉得好笑。

女人再没男人要,也不能自暴自弃!

遂心大力摇头,将咏正带给她的负面情绪甩掉。

原本准备去探访刘治国,但是此刻遂心自己的事情都不能解决,那里还顾得了别人。

回到家里,遂心立即沐浴。

可是,热水也冲不掉遂心心头的烦躁,她如同被抽了骨头,瘫软在沙发上,半天起不来。

但觉身体无比累,好像有点魂不附体,肉身也极其不配合,不肯将魂魄招回体内。

遂心眼前老是晃动着那枚仿帝芬尼的钻戒。

她用力甩头,然后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自里面取出一个小小首饰盒。

打开,然后取出一枚帝芬尼六爪钻戒。

这是遂心前年获得新闻大奖时,花2万块钱为自己买得,成色、光泽都属上等。

遂心戴到右手中指上,一双手立即生动起来,亮闪闪的钻石的确是好东西。

然后遂心拉开衣柜!

不,这是另一个衣柜,柜子里是一系列长短不同的裙,底层是各种款式的高跟鞋。

不过这长长短短的裙,也和遂心那些衬衫体恤一样,全都是一式深深浅浅、变化不同的白色。间或有一两件浅蓝、贝壳青、蔷薇粉、天光紫、湖水绿……的极浅色裙衫夹在其中,颜色淡得象白的渐变色。同色高跟鞋也全都低调而雅致。

遂心一向不喜欢颜色浓烈的原色,觉得太过狭隘、固执、不具备兼容性。但白色除外,只有它能调和任何颜色,并能使所有颜色“失色”,最大方得体,充分显示柔能克刚。

原来,遂心和世下一般女孩一样,也爱珠宝首饰,也爱各种飘逸雅致的裙装。

只是记者工作东奔西跑、长裙牵绊累赘、短裙暴露、高跟鞋不便于行走奔跑,所以遂心全都忍痛舍弃。

记者工作根本不分男女。

穿再美,再长的裙有什么用?

还不是要和男同事一争高下,他们不会为了你穿裙装就放你一马。

女人穿裤装是得了自由,因为拼杀打抢不能比男人落后半步。

以前的女人穿得多美,可是那拖地三尺的裙摆也够惊人,办公室一格一格,连大幅度转身都觉不方便,难道要老板为你开一条专道?

所以,遂心低调得穿着长裤,扮演着男人们的角色。

低调这回事虽然高雅,但真正懂得欣赏的人不多!

所以有时候遂心也感叹,女人谁不爱美?如今拿唯美换来些许平等——还是与男人一起养家糊口的平等?

不知道是该欢欣雀跃,还是悲中中来。

当下,遂心挑了一件蔷薇粉,背后开口成倒V形的长裙穿上,将长发挽个松松的髻在脑后。

然后,遂心坐在镜子前,淡淡涂了点胭脂。

顿时,遂心已经不是平时那个英姿飒爽的女记者了,整个人立即变得柔媚起来。

不知道老方喜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遂心叹口气,将涂了一半的口红扔到桌上,颓然坐下。

如今打扮得再美有什么用?

谁叫自己平时不肯多花点心思?

老方想必已经搂着黄伊人,捧着她戴着钻戒的手,不停亲吻。

想到这一幕,遂心突然笑起来——一直笑出了眼泪,笑到呛咳。

突然抬起头,遂心看见镜子里那张满是嫉妒的面孔,吓了一大跳。

那张悲伤的、满面是泪的脸属于自己吗?

不、不、不!

根本没有被男人抛弃,怎么会摆出一副弃妇表情?

爱情这回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搞得自己如此凄凉不济?

遂心冲进浴室,将面孔浸进冷水里,冷静下来。

今日一定被妖魔附身,所以如此失态!

遂心暗自深深吸气,用她最擅长的呼吸法调整情绪。

为了冷静下来,抛除心里的杂念。

遂心捧起舒喻的日记,一头扎进去。

“夜很深了,关了灯!

熏衣草香氛的蜡烛,发出悠悠淡淡的香味,豆大的烛光,将我们拥在一起的身影投放在雪白墙壁上,如同最如胶似漆的两个剪影。

唱机里反复播着Julie London的歌,从《cry me a river》开始,每一首都暗哑,奢靡,绵长,哀伤而荡气回肠……

房间里是暧昧而温暖的氛围,在幽暗的烛光里,我觉得这便是世间最动人的一刻。

我穿白色透明的睡衣,有精致的,高开叉的蕾丝花边。

这是我最最性感的一件睡衣,专门穿了来取悦你。

可你却说:“太纯洁了!”

我哭笑不得。

音乐、灯光、香氛都极端媚惑人心,可最最蛊惑人心的,还是你那双暗夜里都明亮灼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的眼睛。

我将手绕在你的脖子上,整张面孔埋在你的颈窝。

你用手环住我的腰,将我整个人揽在怀中。

你的味道熟悉而令我沉迷,这味道很香很香,那是一种独特的体味,男性化,却又清淡,能让女人慵懒地沉醉其中。

我们都衣衫单薄,彼此的身体紧紧贴着,随着音乐轻轻晃动。

我并不会跳这种暧昧而缠绵的舞。

可是在你的带动下,我觉得自己简直驾轻就熟。

我没有喝酒。

可是,我却醉在这烛光里,醉在这音乐里,醉在你男性化而令人熏染的气息里,你的气息,似一缕独立有生命的幽魂,缭缭袅袅钻进我的鼻息处,让我沉迷在你的怀中。

你的身体轻轻在晃动摇摆,我的心也跟着摇晃,似乎飘摇在一湖暖暖的春水中,绵软融化。

我半眯着眼睛,感受你的身体与气息,这一刻,你是世间最有魅力,最性感,最诱惑人的男子。

我甚至愿意为你付出生命和所有时间。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分明你就是最醇最浓最烈的酒,令我酣然醉去,不愿醒来。

你的手指,是被附了魔法的,能轻易撩拨起我心里埋藏的最深的欲望。

我们贴着墙壁拥吻、做爱,在音乐里,摇曳的烛光,将我们的身体投影在墙上,你在我身上的每一个起伏,都清晰地被这沉默的墙壁所记录下来。

也许,百年之后,某个神奇的瞬间,这段胶片将被人发掘,重新将我这一刻全身心的沉醉与缱绻重新播放出来,让世人都明白,我是这样心甘情愿地被你降服,愿意做你身下的俘虏。

我知道,我永生永世,不会再这样与人共舞了。

我的心已经沦陷在与你共舞的巨大幸福里。

从此不愿再为任何人唤醒。

现在,我一个人在家。

关了灯,还是这样的烛光,同样的音乐,一样的房间。

只是没有你。

我猜测着你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做什么,越发显得孤单寂寞。

真的,我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才孤单。

我的心慌乱起来,坐立都不安,呼吸都不顺畅。

这音乐继续蛊惑我。

不由自主,我站起身,闭上眼睛,抱住自己双臂,想象着,被你拥抱在怀中。

我跟着音乐轻轻晃动,重温那一刻的缠绵与激荡。

我一个人跳舞,从清晨到日暮,只为找寻与你在一起那一瞬间的温柔。

Julie London还在浅唱低吟,悠悠的,哀怨地:“此刻你说你寂寞,你说你哭泣了一整夜,坚强点,为我哭出一条河流,曾经,我也为你把河流哭满……此刻你说你抱歉,为着你的不真实……此刻你说你爱我,为了印证你的誓言,来吧,为我哭出一条河流,曾经,我也为你把河流哭满……”

治国,我早已经为你把河流哭满,可是,我听不到你说你爱我……

我一个人跳舞,想象,我还在你怀中……”

遂心但觉荡气回肠,猛力合上日记本,再不关上,怕要被舒喻的文字所蛊惑了。

那样缠绵悱恻,那样心甘情愿的沉沦,大抵在这样的感情面前,谁也救不了谁吧。

遂心突然觉得从一股凉意自脚底延伸到五脏六腑,整个人无端端陷入一种寂寞的情绪里。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遂心也觉得寂寞入骨髓。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象舒喻一般,有这样美丽而强烈的一段爱情?

吃苦也是愿意的!

也许,死了也没有遗憾吧!

可是,生活在这样的爱情里,怎么会想死呢?

遂心开始懊恼自己下午和咏正赌气,没有去探访刘治国。

一连两天都没有见到咏正,遂心打他手机,也关机。

遂心不放心,向咏正一个部门的小周打听,小周告诉她咏正请了两天假。

遂心一听,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咏正,大抵是用钻石攻略获得成功,正和黄伊人浓情蜜意,舍不得分开,特地请了假守在一起吧。

遂心有点气恼。

咏正从来不请假的!

遂心上班时,思维始终不能集中。

许是受了舒喻日记里那种幽怨情绪的影响,遂心觉得自己心也变得没有以前坚强。

她心里象塞了一团乱麻,又觉十分酸楚,整个人坐立不安,好几次,莫名其妙泪盈于睫。

赶了两条稿子,都是马马虎虎应付了事。

阙艺德很是不满意,冲着遂心嚷嚷:“关遂心,你是不是脑子里糊了糨糊?一点条理都没有!不知道的以为是小学生作文。”

遂心看着阙艺德油光光胖圆脸上,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如同金鱼一般,十分滑稽。

遂心突然想笑。

笑完,心里又是一酸:看,这般难受,居然还是会笑。可见还能生存下去。

从头到尾不过是暗恋,暗恋便永远不会失败,因为没有对手接招,也无笑话让旁人看去!

想这里,遂心又释然。

任何事情,只要不牵扯到面子问题,都好解决!

刚回到家。

如心电话就到:“遂心,这次,我终于为你千挑万选找了个佳婿,你一定喜欢!”

遂心刚想拒绝,转念想到咏正不知道抱了黄伊人在那里风流快活,自己凭什么要在家里为得不到的恋情默哀?

带着三分负气的成分,遂心一口答应如心。

于是约了在如心家吃饭。

初见面,陈刚迟到半小时。

遂心记者风范,凡是准时准点,当即对陈君减去十分。

不过对方为人还算诚恳,长得也较为顺眼。

遂心已经不想再三挑剔。

当给姐姐面子。

不过,陈刚对遂心十分满意。

第二天,陈刚又约遂心吃晚饭。

遂心在楼下等,只见楼下停了一辆外观极其破烂的旧奥托,陈刚正伸手招呼遂心。

坐上去,车一开动,“吐吐”直响,一耸一耸,抖得十分厉害,估计连零件都掉得七七八八。

遂心顿时联想起,前年在农村采访,坐着拖拉机,在机耕道上前行,也是这种感觉。

陈刚还得意得向遂心夸耀:“这车还不错吧?我花6000块买的!”

原来是辆二手货,真可以与拖拉机媲美。

这便是姐姐口中有车一族?看来,女人年龄一大,股价便直线下跌。

不是贪慕虚荣,但无法接受夸大和欺骗。

遂心对陈刚的印象分又扣掉十分。

陈君提议吃日本菜。

遂心却只想吃白米饭、青菜、豆腐汤。

盛情难却,好容易车子摇晃到科华北路的樱花屋。

陈刚以找人为借口,欺骗门卫,将车停进餐厅附近一小区内。

转身对遂心笑:“2元钱一小时停车费,这下全省下来。吃饭时,不用急着走!”

遂心测然!

进了店,陈君找靠窗位置坐下,点两份寿司,一份生鱼片,小壶青梅酒,即完毕,总共不过100块。

遂心再次感到兴味索然,与女友两人到此店用餐,每次不下400块。

看着陈刚平淡如白开水的脸,遂心分外想念青菜豆腐汤。

如此吃日本菜法,只能骗骗未出校门的小女生。

何况陈刚也未穿Bally鞋,白衬衣领口已洗得发毛,起球,可见该衬衣已与他青梅竹马。

与陈刚有一搭无一搭聊开。

天,他不知道黑格尔、不知道欧亨利、英格玛,就连李清照,他也说错了朝代。

他只知菜市场那一区便宜,主任如何与他过不去,工作十年,只升过半次职。他怨言颇多,不停诉苦。

遂心耐着性子含笑而听,权当做采访,听当事人发牢骚。

看着这个与自己根本不是同一世界的陈刚,遂心叹口气说:“还是朱淑贞说的好,独行独坐,独唱独酌还独卧。我这辈子,恐怕也是孤家寡人的命了!大概是结不婚了吧!”

“是你朋友吗?有空约出来吃饭啊!一个人待着会闷出病的!”陈刚笑嘻嘻说。

遂心张口结舌,一脸骇笑!

桌上饭菜还不见消减,陈刚即从口袋掏出一枚小小钻戒,钻石小得需用放大镜,时价最多千余元。

遂心一惊,连忙将右手藏起,生怕陈君看见她右手中指上的帝芬尼,更怕陈刚急急给自己套上,取不下来。

果然,陈刚老练地陈述求婚“蜜语”:“遂心,你年龄已不小,应该找个归宿。这样你就不用孤家寡人了。我月薪尚可,过两年也许可升职,你可愿嫁给我。”

这句话,他定已倒背入流,凡前来相亲的大龄单身女青年,宁错杀一百,决不放过一名。万一有急不可耐者,即可成事。

可惜,这次他再次以失败告终。

遂心拒绝了他。

陈刚也许受挫折已成习惯,遭到拒绝,还是面色平静地将整顿饭吃完。

遂心有点佩服他的心理素质,也许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至少大度。

走出樱花屋,陈刚突然转身对遂心说:“遂心,你可否自己坐车回家,我们不住同一个方向,如果我送你,会耗费很多汽油费,你知道现在油价又涨了!”

遂心无语!

正招手拦截出租车,原本已经走出很远的陈刚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边喘,一边对遂心说:“遂心,我们还是朋友吧!”

遂心愣一下:“是,当然!”

陈刚松一口气:“那就好!刚才你说的那位朱淑贞小姐,是不是也没有男朋友想结婚,可否介绍给我认识!”

遂心哭笑不得:“好,有机会一定一定!”

陈刚欣然离去。

坐在出租车上,遂心捧着头,这北宋的朱淑贞,恐怕早就连骸骨都溶入尘泥了,到那里去给陈刚约出来吃饭呢?

遂心心酸地想:方咏正,看,也有人送钻戒给我!

想完,又觉得荒谬,有必要与老方斗气吗?

这样的男人,送10克拉钻戒,恐怕都不敢答应!

两天后一大早,如心打来电话,痛斥遂心整整一个上午。原来这陈刚,竟在介绍人面前控诉遂心,不肯与他结婚,还挑了日本餐厅,当他大凯子。走时,不肯与他AA制。答应介绍另一个女子给他,却音信全无。

“天!”遂心怪叫“原本只想吃白饭、青菜、豆腐汤的。”

当下,遂心将朱淑贞那一段讲给如心听,如心在电话里笑得喘不过起来,直说:“让他与朱淑贞相亲时,自带一个灵媒,不然更加无法沟通……”

早上刚到办公室,阙艺德便神神秘秘将遂心拖到一边。

“遂心,今天有个特别任务要给你!”遂心一听,心头便是一紧,阙艺德吩咐的特别任务多半没好事。

果然阙艺德轻声说:“王永钱被派出所关了起来,你去帮忙看看,你和他们熟,看能不能把他弄出来,免得他在外面丢人现眼!”

遂心皱一皱眉头:“主任,你知道我一向和王永钱不和!”

想到王永钱身上那股酸馊味道,和那件永不换掉的体恤,遂心就反胃。

“这是任务!”阙艺德根本不理会遂心的反抗。

“我今天还有采访呢!帮王永钱又不在我的薪酬职责范围内!工作要紧。”遂心不卑不亢。

“交给别人做!你今天只要做好这件事,就可以休息了!”阙艺德见威逼不成改为利诱。

遂心叹口气,谁叫王永钱是阙艺德的小舅子呢?

遂心只得委屈地拿上包出门跑一趟:管他呢,就当是去看看王永钱出了什么洋相,换一天假也不错!

想到这里,遂心又觉心里好过一点。

做人就是这样,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千万不能钻牛角尖,否则愁眉苦脸过一生。

遂心一向擅长调节情绪,她觉得:

生活是玫瑰花坛,缤纷而多刺。

不能因为有刺,便全盘抹杀玫瑰的美。

到了派出所,遂心向熟识的警察打听王永钱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警察笑嘻嘻将事情告诉遂心。

原来,王永钱与楼下一群居民大妈打小麻将,结果连战连输,一晚上输了52块钱,因为赖帐,被送到了派出所。

遂心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红,暗骂王永钱,一个月六七千块钱的收入,居然做这等无赖的事情,简直给记者抹黑!

遂心决定让王永钱在派出所多逗留一段时间,好好反省一下,遂转身离开。

让她把王永钱弄出来,她丢不起这个脸。

反正王永钱和大妈不过是小纠纷,24小时一到,自然会被放出来。

想到今天不用开工,遂心乐的清闲,心情大好。

她打电话到心理咨询中心,找到祝小姐。

“事情有点眉目了,我敢肯定舒喻不可能自杀!”遂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祝小姐:“我想要刘治国的电话号码,方便更清楚调查出舒喻死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害死了她!”

祝小姐犹豫一下:“好!但我不能把他手机号码给你,只能把他办公室电话给你!”

“也行!”遂心不想让祝小姐为难。

记下号码,遂心立即打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喂!”

“请问刘治国在吗?”

“哦,他请假在家休息!”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男声说。

“谢谢!”遂心挂了电话。

平时工作忙,偶尔休息一天,遂心总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收拾房间、洗衣服又是半日,晚上到姐姐家混顿饭,或者约朋友出来小坐一会儿,便是一天。

可是,现在突然空出一日,遂心反倒不知道干什么。

才早上光景,喝茶、看电影、逛街统统都嫌太早,回家睡觉,周公他老人家刚睡了起来。房间收拾了,换洗衣服昨晚洗了、朋友都不是闲人,统统打一份牛工。

一时间,遂心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何去何从?

总不能在大太阳下站着,踩影子玩吧?

遂心歪着头想一想,决定上门拜访刘治国,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亲眼见见这个让舒喻神魂颠倒的男人。

遂心向来是行动派,念头一动,人已经在车上,片刻就到了舒喻家楼下。

既来之则安置,遂心一鼓作气上了楼。

按响门铃许久,都没人来应门?

难道刘治国不在家?遂心刚刚失望的转身,门却开了。

遂心赶紧转过身。

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出头,体形、外表都保养得当的男人,穿一件白色衬衫,袖子随意挽起来,牛仔裤看得出十分旧了。

这男人模样也十分憔悴,下巴上是一片青色的胡渣,头发有些凌乱,额前一缕头发斜斜扫下来,鬓角有些长,软软贴着,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

可是,他憔悴、落寞、甚至有点寂寥的神情,配合那件些微有些皱的白衬衫,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有一点沧桑,有一点阴郁,有一点疲倦,还有一点潦倒,相信很多女人都会被这个男人这一瞬间的神情所击中,产生无限的保护欲。

这便是刘治国了,遂心直直盯着他看,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男人与照片上那个眼泪鼻涕纵横的男人联想起来。

刘治国倒是镇定,并没被遂心盯得心虚或者慌乱,十分有礼貌的说:“对不起,小姐请问你找那位?”

“我找你!”遂心表情也很镇定。

刘治国皱一下眉头:“找我?可我不认识你!”

遂心笑一下:“我是舒喻的朋友!”

刘治国眉头皱得更深:“我太太她已经……”

遂心连忙打断:“是,她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是舒喻的朋友关遂心,我刚才外地回来。听到她的消息,我很难过!”

遂心突然决定隐瞒自己的身份,而且自己那么关心舒喻,以前采访她,也有过多次接触,加上看了舒喻的日记,走进她最隐秘的内心世界,遂心早就把舒喻当朋友了!而且遂心看过舒喻的日记,知道她有很多朋友在外地。

刘治国突然撇过脸,要等一下才能转回头,然后轻轻说:“对不起!”

遂心看见他眼眶明显有些潮红。

“我们能聊聊舒喻吗?”遂心试探着问。

“对不起,我想我帮不了你什么!”尽管刘治国语气十分温和,却充满了警惕。

“那么?我想到舒喻墓地去拜祭她,给她送一束白玫瑰,你知道那是她的最爱!”遂心说什么也要接近刘治国。

“我告诉你地址,你自己去吧!”刘治国想也不想,而且立时三刻就想将遂心关在门外。

“也好,可惜现在是夏天,不然我采一束油菜花带给她更好。她曾经告诉我,自从5年前,和你去过黄龙溪以后,连带对油菜花也有了感情。”遂心叹口气,装作不在意的说。

“啊?你知道我们的事?”刘治国神情突然放松。

“对啊,她以前常常发邮件告诉我的!”遂心镇定的说:“有部分邮件,我还保留着,有空我可以转发给你!”

“啊!那太感谢了!我开始以为你是记者!要知道这段时间乔装成舒喻朋友亲戚想来采访的记者太多了。刚才那种态度很对不起!”刘治国语气十分诚恳。

哦,原来有同行已经不择手段在前。遂心在心里嘘口气。

“那么,你什么时候有空能带我看看舒喻!”遂心打铁乘热。

“这个周末如何?”刘治国对遂心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一言为定!”遂心笑了:“不请我进屋坐坐?”

刘治国有些为难:“不好意思,我家里今天有客人!”

遂心迅速往玄关处看了看,一双玫瑰色高跟鞋摆在鞋架上,式样、颜色都很浮夸,明显不属于以含蓄为美的舒喻。

“那么不打扰了!”遂心笑一笑转身离开。

“关小姐——”刘治国叫住她。

“什么?”遂心又转回身。

“麻烦你有空把舒喻发给你的邮件里,提到我们事情的那些,转发给我好吗?”刘治国看着遂心。

“好的,但是我得整理一下!”

下了楼,遂心长长舒口气。

终于可以成功接近刘治国了,这等于更加接近舒喻死亡的真相。

可是,到那里给刘治国提供那些莫虚有的邮件呢?

遂心觉得一个头变两个大,懊恼刚才为了接近刘治国,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完全不考虑后果。

整个下午,遂心坐在咖啡店里都心不在焉。那双妖娆的高跟鞋深深困扰着她。

她搅动着咖啡勺——是谁?刘治国的房间里是谁?为什么门铃响很久门才开?为什么舒喻刚过身,他的房间里就有旁的女人?

一大堆问题,让遂心的脑袋象眼前那杯被她搅得不断旋转的咖啡,早就晕了。

回到家,遂心决定暂时将那双高跟鞋抛到脑后,一切等周末再说。

遂心正在拌一碗水果沙拉,家里电话铃响个不停。

遂心接起来,电话里的声音居然属于消失好几天的咏正。

他一开口就取笑遂心,“我发觉只要稍微坚持,你便会来听电话,别告诉我永远没有人约会你。”

一出现就没好话,遂心打个阿欠,“有什么事?请说。”

咏正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你能出来陪我喝一杯吗?”

“怎么啦?抱着你们家伊人逍遥快活了好几天,连工都不想开了,现在倒想起我来了?”遂心自己都察觉出语气里浓浓的醋意。

可是方咏正还是浑然不觉:“出来吧,我在锦里莲花府邸院子里等你!”

遂心挣扎了三秒钟,还是不能拒绝咏正的要求,终于妥协:“好吧!”

锦里的莲花府邸非常有名。

听说这里是艳遇高发地,可是每次和老方来,遂心都觉得这里似中老年俱乐部。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或秃顶或黄牙,眼睛滴溜溜盯着一群骚首弄姿的半老徐娘,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不过还好,每次老方都选迪厅内侧的庭院里坐。

夏天,倒是有徐徐微风送爽,小小莲花池、树木掩映下,如果碰巧有半只月亮或疏疏几颗星,却还另有一番味道。

遂心到的时候,咏正已经坐在池边一棵大树下,正喝一瓶人头马V.S.O.P。

遂心走过去坐下,拿起桌上的空杯子,倒了一盎司金黄剔透的琥珀色液体,加上几块冰,轻轻摇动,然后一口喝下去。

立即唇齿留香:香味优雅而多样化,先是淡淡香草和橡木的味道,然后是紫罗兰、玫瑰、青柠的香味,跟着是榛子和甘草以及烤杏仁的香味,醇和优厚。

好的男人就象一杯优质的酒,你会不断发现他的优点,入口顺滑,而且令人上瘾,醉了都不知道为何。

而差的男人酒象一杯劣质的酒,一入口,就直冲喉咙,疯狂想吐,就算你存心只为把自己灌醉都喝不下去。

优质白兰地一直是遂心的心头好:“哇,今天怎么这么大手笔?庆贺你获得伊人芳心?”

“别提了!”咏正象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无精打采,容颜十分憔悴,胡子也长出来。

“喂,怎么了?”遂心这才注意到老方两只眼睛血红。

咏正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仿帝芬尼,掏在自己小拇指上,轻轻摇晃,然后苦笑。

“啊?没送出去”遂心突然松一口气:“我就说伊人不会看上的。”

说完,遂心又觉得自己对老方太过残忍。

咏正叹口气,双眼似乎有点红,他说:“我失恋了。”

遂心愣一下,心里一松,似乎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难怪消失了几天。但是遂心明白,老方失恋并不代表她能得到他,她心里一点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

“为什么?她拒绝你了?”遂心小心翼翼地问。

“是,她说不能无端端要我戒指。”老方老老实实回答。

哼,分明是嫌弃戒指太小,又是仿冒货。遂心知道伊人没说出来的私低话。

遂心只得安慰咏正:“她不适合你,她一脑子住豪宅开宝马的思想,她根本不懂得生活的情趣,你不要放在心上。何况伊人是那种旅行只懂得去香港、东京、巴黎购物的女人。你不同,你想去埃及、非洲、威尼斯、希腊……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不,女人都应该被丈夫宠着,是我不好,我没有能力。”咏正不断自责。

“胡说!照你的话,世人都不用结婚了,”遂心怒其不争:“你可别叫一个虚荣的女人毁了你。”

“不能怪她虚荣,谁不贪图一点享受呢?”

“好好好,什么都是她对,你那么死心塌地想不开,抹了脖子算了。”遂心简直恨铁不成刚。

“我想从你那里得到安慰,简直是痴心妄想。”咏正挥挥手。

“男人为感情哼哼唧唧,别想得到我的同情!”遂心故作鄙夷地说:“将来国家有什么大事,还指望你呢,瞧你那窝囊相!”

“你根本不明白──”

“我为什么不明白,你爱人家,人家不爱你,你还是要活下去,“遂心压低声音说:“而且要活得很好,不要造成别人的心理负担,明白吗?”

“谁也不能把感情升华到那种地步。”

“当然可以,”遂心心想,我就能。但口里却说:“你这样和怨男有什么区别?”

“别说得太难听。”

“更难听的话还有呢,你别再对我诉苦!”

咏正半天不说话,接连喝了好几杯酒:“你说我目前的情况,可适合结婚?”

遂心双脚似被开水烫倒,差点自椅子上跳起来:“结婚?你们已经发展到可以结婚的程度了吗?”

遂心瞪着咏正很久,像是被人强逼吞下一大块铅,卡在喉头,半上不下,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我从未有过谈婚论嫁的经验,所以才让你替我分析一下!”咏正低下头,有些心虚。

“难道我就有?”遂心气急。

“可是,你比较了解我!”咏正给遂心猛灌迷汤。

“好吧!”遂心无奈地叹口气:“你们目前交往程度如何?”

“很难描述!”咏正偏着头想一想。

遂心再叹口气:“哪我问简单点,你们可有上过床?”

这次轮到咏正差点跳起来:“关遂心,你可别乱说话!我和伊人清清白白,连吻都没接过!”

“哪你求得哪门子婚?”遂心忽然松一口气:“你不是等于去送死!”

“遂心,我找你商量,你别用这种口气好吗?”咏正天真地说:“一个男人肯向一个女人求婚,才能表现诚意,我想这诚意能弥补金钱的不足,应该可以打动她。”

遂心反问:“为什么找我商量?”太不公平了。

“你的意见会比较客观,”他又喝一口酒,“我带她见过父母,他们不喜欢她。”

“你爱她吗?”遂心尽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你爱她就够了,她又不是嫁你父母。”

“我只是个小记者──”

“小记者?中国并没有很多得过国际大奖的小记者。”

“她希望嫁一个有钱人”咏正说得很窝囊。

遂心没好气:“她有没有希望你重新投胎?”

“喂!你那张嘴巴!”他跳起来。

“我不能够帮你。”遂心闷闷不乐。

“或者你帮我劝劝她。”咏正已经神经短路,狗急跳墙了。

“根本不起作用”遂心说:“这是你自己的事,老方,你自己想清楚好了,要不要把自尊抹下来扔到地上让这个女人再踩两脚?”

“你态度为什么这样坏?”咏正低喊。

“坏?我对你的态度还说坏?你想我怎么样?”遂心愤愤地说:“看着你去送死,还在背后喝彩鼓励你?”

遂心一直觉得黄伊人不会是个可爱的妻子,她对男人不会有太大的诚意,他们只是她的踏脚石,一块连着一块,送她到目的地。

但是遂心不能把这些话告诉咏正,他不会听的,他一直觉得遂心对黄伊人有偏见。

“遂心,你帮我分析一下!我还有点犹豫!”咏正几乎哀求遂心。

遂心心软了:“结婚始终还是要花钱的,你有多少储蓄?”

“不多。”

“就是买戒指的那五千元?”

“喂,别开玩笑,当然不止五千块。”

“你住的房子一早已经买好,不必再花钱,可是蜜月旅行、请客、做衣服、添几件新家俱,再买辆普通的家用轿车,装修一下房子,也得十几万吧。”

“不成问题。”

“那么你还问我干什么?”遂心不耐烦了。

“我个性是否适合结婚?”他问。

“每个人都适合婚姻生活,重要的是有没有适合的配偶!”

“伊人是否适合我?”咏正问。

“我早说了不适合。”遂心想立即站起来走掉。

“你胡说。”

“那你别问我!”遂心把头转到一边。

咏正看着遂心,叹口气:“遂心,要是伊人有你这么爽快,又肯和我交心就好了。”

“那你不选我?”遂心气得直瞪眼。

“别开玩笑了,反正无论如何明天我去试试。求婚要准备什么?”咏正又问。

“向我求婚只要一句话!”遂心豁出去。

“遂心……认真点!”咏正说:“不是玩的时候!”

“我很认真啊,我爱的人向我求婚,真的只需要一句话。或者这句话我来说也可以,只要他爱我。可是黄伊人,恐怕得准备豪宅、跑车、至少一克拉的钻戒,鲜花满车……”

“算了,不跟你说了,永远没个正经!”咏正用力拍遂心的头。

遂心喝口酒。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咏正就象祝英台和梁山伯。

梁山伯一直当祝英台兄弟手足,任凭祝英台怎么暗示都死不开窍。

遂心苦笑,陪着咏正一杯又一杯喝下去。

很快大半瓶人头马就没了踪影。

摇摇晃晃回到家,站到莲蓬下从头到脚,被温水冲洗一遍,遂心才稍微清醒一点。

看着空荡荡房间,遂心突然觉得有一头叫寂寞的怪兽,正一点一点啃噬她的心。

整个人显得分外虚弱无力,仓惶而茫然失措。

遂心用力摇头,纵身扑到床上,将头埋进松软枕头里。

遂心向来不是一个爱伤春悲秋的女人,可是今日,咏正的的确确让她感觉到很受伤。

遂心恨自己的大方。

在酒精的作用下,遂心还来不及更深一步的胡思乱想,便已经坠进梦里。

第二天下班,已经是晚上8点。

遂心累得贼死,跑了三条突发新闻,整日只吃了碗皮蛋瘦肉粥。

生活折磨人,遂心觉的似有条无形的皮鞭在身后不断鞭策,只能不停工作、工作、工作。

全部身心都献给工作,最后孤独终老。

不知今日为何牢骚甚多。

刚要离开报社,老方电话打来,约遂心到小酒馆坐坐。

遂心恨不能立即挂断老方电话。

都是他,害自己成日心情不佳,牢骚满腹。

可惜,遂心始终身不由己,乖乖赶赴咏正约会。

还是莲花府邸,目标是前晚剩下的小半瓶人头马。

遂心一坐下,便见老方一脸憔悴,笑容苦涩。

“怎么啦?求婚失败?”遂心笑!

老方笑容里苦意更浓:“你怎么知道?”

“要是成功了,你还会约会我?还不抱着你的伊人在月光下跳舞?”遂心心里酸酸的。

咏正喝一大口酒:“遂心,别取笑我了,我只得你一个好友能谈论心事。”

遂心不语,陪咏正大口喝酒。

然后,咏正滔滔不绝的讲述他如何深爱黄伊人:“她那么美,那么柔弱,连她过分的物质欲都显得单纯而没有心机。”

“每次只要看见她笑,我就觉得满足。”

“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到她公司买房子,其实,当时并不是十分钟意这套房子,毕竟好几十万,怎么也得选间各方面都符合心意的。可是,当我接触到她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就再也不能抗拒,当她娓娓向我介绍房子时,我觉得那声音就是天籁。当时我就想,要是余生,我都能看着这样一双眼睛,让它们永远这样笑意盈盈,便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再加上,我知道她也住那栋公寓里,我立即毫不犹豫买了房子。于是,我们成了朋友,伊人十分依赖我,遇到任何事情都喜欢找我。她常常撒娇,常常对着我笑,常常穿很好看的长裙在我面前转来转去,我以为她一定是喜欢我的……”咏正的声音难过的都带着哭腔。

“其实,你们关系还那样生疏,她拒绝你的求婚也是人之常情!”遂心不忍心看老方难过,想使他看清楚一些!

“是,我也知道求婚铁定失败,我不过是想用求婚证明我的诚意!希望我同她的关系,能够突破朋友这个界限!真让我现在同她结婚,我也是不敢的!”老方低下头坦白。

“哪你昨日还让我出来,商量细节?不是逗着我玩吗?”遂心忽然有些恼了!

“随便说说嘛,谁让你那么当真!”咏正心虚地偷瞄一眼遂心。

遂心气结,他不过当儿戏,她却认真地伤心了好久!

“你不当真,现在又何必这样难过?”遂心抢白他。

“可是,可是她说她只当我是兄弟姐妹,只当我好友死党……”咏正靠在椅子上,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

看着咏正难过的样子,遂心又觉心里十分不好受,原来这个傻瓜在走和自己一样的道路。

伊人当老方好友,老方当遂心好友。老方和遂心都不过是别人添空挡的棋子。

遂心想起,第一次见到老方。

那也是一个夏日,遂心刚当记者不久,正站在大太阳下等摄影记者前来补拍一张照片,解燃眉之急。

就在她快要晕倒的时候,方咏正背着硕大的摄影包,慢悠悠自远处走过来,神态闲适,他穿白色体恤,浅色牛仔裤,戴米色棒球帽,阳光下,他整个人似被太阳渡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看见遂心,笑一笑,黝黑皮肤、雪白牙齿,清爽健康,干净利落。

然后轻轻松松说:“小姐,你不知道站在树荫下等吗?抑或想把皮肤晒成小麦色?”

遂心只能望着这个气定神闲的男人傻笑。

咏正三两下解决问题。

然后指指远处的摩托车:“不介意,我送你回报社!”

已经接近虚脱的遂心赶紧点头。

正在这时,她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

咏正看着遂心突然大笑:“饿啦?”

遂心有点窘迫,但还是大方承认:“整天没吃东西了!”

老方摇头:“傻丫头,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当记者身体素质要一流,蛮干只能拖夸身体。”

然后,他带遂心到旁边粥店,喝了一碗香甜滑糯的南瓜粥,那碗粥一直从嘴里甜到遂心的心里,整个人立即精神多了。

那是第一次坐咏正的摩托车,她还不好意思抱着咏正的腰,只敢抓着咏正的体恤。

也许太累了,遂心闭上眼睛,只觉有温和的风轻轻吹过,吹得人身体软绵绵、懒洋洋,咏正身上是淡淡男士沐浴液的味道,清爽而男性化,遂心刹那心神荡漾……

一直到到了报社,她还舍不得睁开眼睛。

事后,老方总是提起这件事:戏谑遂心第一次坐摩托车,居然睡着了。

看着眼前咏正憔悴的样子,遂心怎么也不能把他和以前那个气定神闲,从容淡定、精神奕奕的方咏正联系在一起。

遂心只觉得心一阵阵抽痛,为老方,也为自己。

原来,得不到的恋情,是那么折磨人,那样叫人彷徨而失落……

听着咏正滔滔不绝讲述黄伊人的种种好处,遂心心如刀绞。

是,爱一个人,就只会看到他的好,看不到他的缺点。不,这个人就根本没有缺点,只有弱点,弱点让人人更生怜意。

多么可悲。

遂心很想告诉咏正,他不是没有人爱,她爱他,偷偷在心里爱了很久。

可惜,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大爱无言。所以真正爱一个人到极至,是说不出来的,言语已经在这份感情下苍白无力,根本无从说起。

回到家,已经夜深。

酒劲上头,遂心整个人飘飘然然,看一切都恍惚而摇晃。

她躺在沙发上,整个人呈最放松姿势。

沙发上放着舒喻的日记,遂心如同被魔咒附身,不由自主地将日记本拿起来,继续看下去。

日记上,记载的都是一些最细微最繁琐的小事,全都是舒喻与刘治国一同经历。

可是这些最琐碎的小事,由舒喻娓娓道来,却另有一番滋味,让看得人好生羡慕。

是,相视的一个微笑,偷偷为对方拂一拂灰尘,人群中指尖的轻微碰触,一句简单的问候,统统都变得异样美好而幸福。

原来,在恋人眼中,快乐就是微小如尘的琐事。

遂心十分羡慕,心灵这样契合,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

“治国,你想我吗?

现在是中午1点15分。

你还没有打电话给我。

我一直在等电话响。

手机被拽在手心都发烫了。

我知道,今天是你和家人聚会的日子,我不敢打电话给你。

其实,平时也占用了很多你和家人相处的时间。

因此,我不敢再主动联系你,只能被动的等你的电话,可是一直等到现在,你的电话还是没来。

我的心里很慌乱,有点魂不守舍,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然后,百无聊赖,写日记。

刚写两行字就收到你的短信。

然后,你的电话也跟着打过来。

听到你的声音,我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舒畅了,原本七上八下的心也安定下来,魂魄也归位了……

天,你声音的魔力真大!

其实,我不过是想让你想着我,即便不能见面,我也觉得满足!”

遂心叹着气,一页一页翻下去。

并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情节,可是每个细节都那样深深打动遂心。

这一刻,一向洒脱的遂心,也禁不住悲从中来:老方,我不过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两行眼泪顺着遂心眼角滑落。

遂心一向争强好胜,认为眼泪是最虚弱无力的东西,流泪不过是白白浪费力气罢了。

可是这一刻,她管不住自己的泪腺,任这虚弱的眼泪恣意淌出……

早上醒来,遂心才发现自己和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整条右臂被压得麻木不堪,像裹了一层厚厚尸布,动弹不得,稍微挪动,便有如万蚁穿心。

白色体恤上有一大片黄黄的污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整个人从头到脚一大股酒精混和着汗馊味。

遂心只得怪叫着挣扎起来,冲进浴室沐浴。

终于,沐浴乳的芬芳将她从隔夜的臭味里拯救出来。

遂心对着镜子抹干头发,一边用力擦头发上的水,一边对着镜中的自己说:“看,女人千万不能放纵自己,稍一放纵立即邋遢成性,永世不能超生!”

清清爽爽做人多好?

遂心将吹干的头发束成马尾,提了包,一边啃面包一边冲出门开工。

一到单位,王永钱便笑嘻嘻走过来,嘴里连声道谢。

遂心极力屏住呼吸,对王永钱虚伪的笑一笑:“不用谢我,我没做什么!”

但王永钱还是一直道谢。

遂心懒得理他,怕他身上污秽之气熏到自己,迅速闪到一边。

同这种龌龊小人解释多半句,都是多余!

遂心深怕别人以为自己和王永钱同流合污。

她恨不能立时三刻在脸上贴上纸条,表明该男人与自己毫无任何关系,甚至同事都不是。

同在一间办公室呼吸,遂心也觉得空气变得混浊。

王永钱不知遂心对他厌恶到极点,竟然趋上前要继续和遂心谈话。

幸亏,阙艺德安排遂心出门采访一起车祸。

遂心才得已逃生!

遂心受不了王永钱鼻息口腔里那股臭味,似千年腐尸。

车祸在三环路上。

遂心和咏正赶到时,很多媒体记者已经到了。

一辆大货车将一辆SPARK压在下面。

驾驶室的司机被死死卡在车位里,消防、警方、医护人员出动了一大群人。

现场有些乱糟糟的。

遂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去。

遂心想起第一次采访车祸,一名男子被车子底盘,将整张面皮掀翻,血淋淋场面让她好几天吃不下饭。

但渐渐胆子大起来,断手、断脚、断腿的、肠子、脑浆流一地、血流成河的……各种惨烈场面,遂心统统见识过。

遂心自认可以刚采访完车祸,便去吃火锅,烫鸭肠、吃脑花……否则工作怎么继续?

总得习惯啊!

当下,遂心全神贯注,开始关注整个事态。

司机是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整个人被卡住,小车上压着大车,要将人自车中取出,颇得费一番力气。

可偏偏,该男子大腿处已经折断,鲜血外涌。

医生一边抢救,一边给他输血输液体,维持生命力。

该男子眼睛紧闭,嘴唇惨白,似乎连最后的生命气息都快消失。

遂心不知道多少次,眼睁睁看着陌生人的生命抽离。

这时,一名青年女子突然扒开人群冲了过来。

她穿雪白的套装,样式质地都属上层,可是她顾不得满地血污,附下身子,整个人趴在地上,一把握住该男子的手,眼泪鼻涕纵横:“老公,老公,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老公,老公,别丢下我!”

声音悲痛凄绝,似双飞大雁突然失去伴侣。

那车下的男子,听到呼唤,竟然奇迹般动动眼皮,嘴唇也轻微蠕动。

遂心干脆整个人趴下,想辨清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那女子虽然不断饮泣、发抖,但一直强作镇定的鼓励丈夫振作、坚持。

那男子微微睁开一点眼睛,只露一丝缝,似乎想努力辨清眼前女子的容貌。

然后他突然将手反过来握住妻子的手,嘴唇轻轻抖动。

虽然话语无声,可是任谁都能辨别出是那三个字“我爱你!”

也许,这是遂心“听”过最荡气回肠的一句话。

很快,吊车将大卡车吊开,然后将小车车门锯开,将该男子从车里小心翼翼抬了出来。

然后该男子被送上救护车。

整个过程,妻子始终握住丈夫的手,一直不住哭泣,央求丈夫振作,不要离开自己。

看到末尾,遂心禁不住唏嘘。

大抵这一刻的感情是最真实的吧,任何东西都是要在失去时,才知道有多可贵,多重要。

也许,这对小夫妻平时也赌气、争执、互不理睬,甚至情况更糟糕。

可是,这一刻,也许将面对死别,永恒的别离,一切微小的缺憾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起,活着,即便是争执也好,吵闹也好,都是幸福。

珍惜眼前人,懂得该项道理的人很多。

但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很少。

回到报社,遂心立即埋头电脑前,十指翻飞,将整个车祸现场声情并茂的描绘出来。

用词真切感人。

下班时,咏正来找遂心,照例约她喝酒谈天。

遂心今日感触良多,心不由己,只得跟了老方,找一安静小酒吧,一杯一杯喝下去。

接连几天,遂心都陪老方喝酒谈天。

话题永恒一至,统统是黄伊人、黄伊人、黄伊人……

遂心怀疑再这样喝下去,自己除了双耳听出油来,还很快成为酒鬼。

每晚醉醺醺回家,还得被舒喻日记蛊惑,朦胧中,仿佛看见舒喻与刘治国的过往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十分诡异。

夜深人静,看一位已故之人的生活细节、情感隐私,真会让人汗毛倒竖。

可是遂心并不觉得恐惧,反倒被文中流露的真情日益打动。

哪一天不读,便觉得生活中好似少了点什么。

分明这本日记就是一本最好看的小说,而偏偏这感性之极的小说,又配有最理性科学的注解。

矛盾,无处不在。

越矛盾,越挣扎,越具诱惑力。

遂心已经欲罢不能。

这一日,下班后,咏正约遂心去看电影。

照例是老方爱看的科幻片。

遂心已经将自己的七情六欲抛在脑外,咏正的一切要求她都无法拒绝。

坐进漆黑电影院,老方的鼻息就在耳畔。

这一男一女的身心都陷入黑暗中。

忽明忽暗的光影投影在这对男女身上,不是不般配的。

不过,咏正陷入的是剧情,遂心陷入的是老方的呼吸中。

也许注定,这样两个磊落的人,却偏偏走不到一起。

遂心在心里一口气接一口气的叹着。

突然,老方接到电话。

幸亏老方与遂心已经习惯看电影时,被报社突然招回去采访。

所以每次都选最后,最靠边的位置,以免打扰他人。

接完电话,咏正弯腰走到遂心身边,压低声音说:“遂心,你继续看电影,我得先走了!”

“有采访?”遂心觉得有点扫兴。

“不!是伊人约我!”尽管声音压得很低,可是遂心还是能从他的语气里辨别出那分难以自抑的喜悦。

遂心的心立即跌到谷底。

不等遂心再多说什么,老方已经离开,边走边小声说:“电影不错,你慢慢欣赏!”

遂心刹那间,恼羞成怒。

她真想拽住老方恶声质问:“你究竟当我什么人?”

但她忍住,她知道,老方的答案一定是:“兄弟!朋友!同事!手足!”

罢罢罢,随他去吧!

这个方咏正恁地没骨气,一个黄伊人,不过有稍微光鲜的皮相,就能将他呼之来挥之去!

而自己,每天忍气吞声,扮开朗幽默,忠实听众,不过想抚平他的伤口,缓和他失恋情绪。

如今,对方一召唤,立即将自己抛下,直奔黄伊人而去。

这种,填空挡的生活,再也不要继续!

遂心本来就对影片毫无兴趣,干脆愤然离席。

走出影院,看着夕阳在枝头一闪一闪,因快落下,故此不太灿烂,但红艳异常,仿佛想留住最后芳华。

无数人从身边默默流过,喜怒哀乐,各自呈现在面部。

遂心伸出手,阳光透过指缝泻出。

遂心觉得,老方的心倘若碎了,尚且有自己在一旁劝慰、安抚。而自己的心如果碎了,只有自己买上等胶水,一瓣一瓣自行粘合。也许粘好外观,内里也是支离破碎,残破不堪。

遂心叹口气。

今日,她特别爱叹气。

她突然渴望,在生命尽头,也有人深情拉住自己的手,声泪俱下,大声喊:“老婆,别离开我!”

“唉!良人何在?”遂心仰头向斜坠的夕阳闷闷的问。

答案是——无声!

回到家,遂心依然觉得心情憋闷。

随便用微波炉热了一客三明治,胡乱吃下去。

有时候,遂心也觉得自己是这客三明治中的蛋黄,含混不清的夹在面包中间,上下不得,不过是生菜、番茄、火腿中的一员,少了谁,都没人知道。

反正胡乱塞进嘴里一通大嚼,也辩不出滋味。

沐浴后,穿看宽松白色背心短裤,开足冷气,往沙发上一躺,倒半杯酒,遂心又觉得活过来。

翻开舒喻日记,她又一次沦陷进别人的感情里。

说实话,遂心不是爱思前想后,无事伤春悲秋的女子,可是看了舒喻的日记,她也开始渴望那缠绵悱恻、伤筋动骨的爱情来。

再好的爱侣都有分歧,发生争执的时候。

这一天,舒喻这样写到:

“今天晚上,我对你说分手了!

对不起治国!

成都的酒吧,我最恨单行道这个地方。

一群没有人生目标的男女,毫不遮掩、肆无忌惮寻找一夜之欢,更不懂得自重以及尊重他人!

可是,因为你说要带我来见你的朋友,所以我委曲求全得跟在你身后,来到这个我打心底里鄙视的地方。

当在酒吧里,看见你的朋友,目无定睛,神情猥琐地打望满场的女人,然后饥不择食地乐颠颠跑过去,眼巴巴地邀请对方喝酒搭讪。

我的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我略微讥讽两句,你居然帮助他们辩解。

我当时心都沉下去。

而且,看见我在你身边,你朋友全都摆出一副,我也不过是你一夜情伴侣的样子。

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我突然觉得,也许我根本不了解你。

这一刻你是那么陌生。

你说你也有主动认识陌生女人的兴趣,这是男人的本性,为着挑战性。

我觉得很荒谬,认识了又怎么样?

就算购兑上床了,又怎么样?

说不定沐浴时发现钱包被盗,又或是回家才发现染上暗病。

多可怕。

就算这些意外统统不发生。

日后,还不是谁也不认识谁,各过各的生活。

一个人独处,依然觉得寂寞无边。

没有心灵的契合,那样狷狎地在一起苟合,又有什么意思。

旁边一群年过三旬,自持有点姿色的女人,喝得七晕八素,轻浮地和身边的陌生男人调笑。

满场的男人都用猥亵地目光盯着他们。

象苍蝇盯着大粪。

我觉得恶心。

同时也为她们汗颜,真悲哀。

什么年龄做什么样的事情。

一个女人,上了年纪,不在家相夫教子,不懂得宁静志远,淡泊明智,不知道含蓄沉稳内敛,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还以为自己是开得正艳丽的一朵花,实在让人觉得可悲。

难道她们不自觉吗?

我暗地提醒自己。

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从容老去,决不会如此不自量力,裸露着松弛的肌肤招摇过市。

即便我依然没有归宿,没有人爱,也不会如此不自爱。

你送我回家,

一路上,我没有说话。

到门口,你问我怎么了。

我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说:我们分手吧。

说出来就后悔。

虽然那一刻,你是陌生的,但是我还是爱着你啊,

付出的感情怎么可以立时三刻就收回。

还好,你并没有放弃我,你再三拉住我的手,向我解释。

解释你的朋友的生活与你并不相同。

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认真听。

我要自己明白,是我错怪了你。

那只是一瞬间的误解。

好几次,我要下车,你都着急地拉住我。

你的不肯放弃,深深打动了我。

我觉得,我更爱你了!

治国,对不起,原谅我的草率,原谅我的不信任,原谅我如此轻易说分手。

从今以后,我永不,永不说分手。”

遂心忍不住笑,这样相爱,还是会得猜忌。

难怪舒喻在这篇日记旁边批注:“人心隔肚皮,倘若不敞开心扉,各打各的肚皮官司,一辈子也猜不到对方心中的真实想法。所以爱侣之间最好坦诚,多多沟通,易于相处!”

洗漱完毕,遂心穿背心短裤跳上床,准备立时三刻进入梦想,好歹拉个男人聊聊,哪怕那个人是长命百岁、阅人无数的周公。

刚刚有点睡意,突然房间座机铃声大响。

将遂心吓得差点自床头滚落。

她跳起来接电话,电话里竟然是方咏正。

“哦,你果然没有睡!”咏正似乎松口气!

“不,我已经在与周公约会!”遂心怒火上冲。

“那你还接电话?”咏正不依不饶。

“谁让你打我家座机?声音那样巨大,死人也被从坟墓里吵醒!”遂心搞不懂咏正到底那里不对劲。

“我猜这么晚了,又没人会约会你,你肯定在家!”咏正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

遂心气结:“老方,你不是真以为我没有约会吧,你以为我真的没处去,没地方泡,你把洁身自爱视作不受欢迎?”

“遂心,我道歉!”咏正呻吟一声:“你不是这样小气的女子,不过为一句话!”

遂心对着电话叫:“不,我就是这样小气的女子,而且睚眦必报!”

“遂心,你一向爽快利落,不逞口舌之快!”咏正声音十分消沉:“出来陪我坐坐!”

“你不是有美丽娇俏的伊人吗?”遂心反问。

“我遇到点麻烦!你能出来陪我喝一杯吗?”咏正语气诚恳。

遂心抬头看看钟,已经晚上10点半。

她实在不想再出去喝个烂醉回家,第二日起床头痛欲裂,根本似身处炼狱。

但是,咏正的请求她又一向不能拒绝。

“不想出去喝酒!你上我家来吧,放心,现在虽非光天白日,也不是月黑风高,我不会非礼你。”话一说完,遂心即可后悔,谈吐实在太幽默了,也不管别人是否受得了,也许就因为这样的作风,所以老方始终把自己当兄弟看待。

遂心叹口气,暗自决定得把这脾气改一改才行。

咏正考虑了三秒钟,“好,半小时后到。”

遂心想不通他有什么要紧的事,但替他泡了一壶好茶,穿上宽身体恤短裤,十分清爽干净。

咏正一进门,四周围打量一下,很有点诧异。

他说:“室雅何须大,你有一个好帮手?”

遂心骇笑:“我那点工资除去吃喝玩乐,那里还请得起佣人,我自己就是佣人。”

“我不相信,你能把屋子收拾得这么好?”咏正喝口茶,然后嚷:“哇,太烫,有没有冰啤酒?”

遂心直摇头,把放在冰箱里的半瓶哥顿金拿出来,提出小半桶冰块,再递两个水晶杯子给他!

“遂心,想不到你这样会享受!”咏正感叹!

“废话恁地多?你不是有麻烦事吗?”遂心呵斥他,反正老方永远不会爱上自己,何必强作温柔,小鸟依人!

“遂心,你知道今日伊人找我,我满心欢喜上门找她。”咏正整个人似霜打了的茄子:“她一见我,便扑到我怀里,哭个不停。”

一听黄伊人扑到老方怀中,遂心便想:老方,这次轮到我的心碎了!看,我刚把它补好,胶水尚且没干!

咏正继续慽慽地说:“伊人哭了好久,眼睛都肿了。听了好半天,我终于明白,原来她这三个月来一直和一个叫沈维的人在谈恋爱,这个人是家房地产公司的开发商,也是伊人的老板,在伊人口中,他年轻有为,俊朗不凡。伊人对他十分着迷,完全出于真心。并打定主意要与沈维结婚。谁知道今日在街上,竟然看见沈维挽着另一美艳女子逛街,态度十分亲昵!”

遂心心里“哈”一声。

她脑中即时勾画出这样画面:

黄伊人摩登得走在商场里,正对着一排排衣服挑三拣四,光选那些单薄暴露性感诱人的。可是,目光突然被另一名艳女吸引!

不,也许被该名艳女身上同样薄露透的衣衫吸引。

目光轻蔑而敌视地移过去。

伊人这等美人,是见不得有人比她更美,气焰比她更嚣张的。

可是,很快她发现,艳女身边有一名男子,正是也许昨晚才和她郎情妾意的钻石王老五沈维。

自己的新任男友。

立即怒火、醋意、敌意统统上冲。

大脑充血,什么也来不及想,以她单细胞的性格铁定冲上前,趾高气扬地看着沈维,厉声询问该名艳女是谁!

该名艳女是谁?

也许不过是沈维身边另一位伊人。

那艳女想必也满怀敌意看着眼前的醋女郎。

两女突然狭路相逢,沈公子大概早就见惯不怪了!

自然有处理这等风流艳事的经验。

决不会让两女当街火拼。

莫菱两可,轻飘飘敷衍两句,匆匆打发伊人离去。

哈哈,原来战无不胜的黄伊人也有这等狼狈落魄时刻!

遂心暗笑。可是随即觉得自己有落井下石之嫌,立即挥掉恶念。

“你也知道,伊人一向真性情,当即冲上前质问。这个沈维一句解释也没有,竟然让伊人走开!伊人那里受过这等闲气,只能跑回家,打电话向我诉苦。”咏正叹口气。

“遂心,当伊人向我讲述她有多么爱沈维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心中如插着一根鱼刺!可我还得强作欢颜,不断安慰她!”咏正备受打击。

遂心叹口气:老方啊,老方,倘若你心中插着一根鱼刺,那我心里不是插着整副完整鱼骨头?我还不是照样安慰你,对着你笑咪咪?

“老方,何必受这等苦。下次伊人再召唤你去当听众,你大可推辞。她就是齐宣王,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只有钟无艳的命,好事始终轮不到你头上,你何必去填空挡!”遂心轻轻安慰咏正。

咏正叹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可是只要她一致电给我,我立时三刻忘记她的可恶,只记得她可爱美丽之时!”

遂心还想安慰咏正两句,可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词汇。

是,她也词穷了!

她也不过是方咏正的钟无艳。

咏正是真君子。

午夜12点,钟声一响。

老方自动站起来离开。

遂心也有半分酒意,老方侧面轮廓真是俊朗性感,很多次,遂心都想伸手抚摸他的口鼻,看看它们是否自己想象中柔软温暖。她真想乘这片刻酒意,将心事袒露,或者一把抱住同样半醉的咏正,生米做成熟饭,将咏正纳为自己人。

可是,另外半分理智告诉她,煮熟的鸭子也会飞。

到时候鸡飞蛋打,连朋友也没得做!

送走咏正。

遂心捧着滚烫脸颊躺上床,反复思量自己刚才色情想法,直到睡意袭来!

第二天,采访时,见到咏正,遂心还在为自己头天夜里的色情想法汗颜。

老方一个大男人尚且那样磊落,自己怎么能思想那样龌龊狷介。

整个采访过程,遂心都颇为不自然,一直与咏正保持适当距离。

好在咏正并无察觉,遂心才逐渐将身心放松,恢复到正常工作状态。

下午时分,正在大太阳下等一位采访对象,咏正忽然说:“明天周六了,不知道伊人有什么安排。真想约她,哪怕只静静坐着,看着她美丽面孔就已经足够!”

遂心突然如醍醐灌顶!

周六,约了刘治国!

可是,上次并未互相留下电话号码!

遂心立即走出数步,掏出手机拨打刘治国办公室电话。

接电话的男声十分有礼貌,与上次那位仁兄天壤之别。

“请问刘治国在吗?”遂心轻轻问。

“是,我就是!”对方声音十分低沉温和。

“我是舒喻好友关遂心!我们一早约好明日去探访她!”遂心尽量说得似探访一位旧友般轻松。

“哦,对那天忘记留你电话,正思量如何才能与你联系!”刘治国十分客气。

于是,遂心与他互相交换手机号码,遂心说:“那明日一早,我到你家门口等!”

刘治国沉吟一下:“我有车比较方便,还是我来接你,毕竟你是女士!”

遂心也不扭捏,爽快说了住址。

哗!原来现代都市真有这样肯对普通女子管接管送,扮演绅士角色的男子。

尽管自舒喻的日记中,遂心已经对刘治国有了很深了解。

可是,真正接触到本人还是觉得意外。

算是真正开始与刘治国这个人正面接触了吧,但愿一切真相都能随之浮出水面。

遂心长长舒口气。

只觉,之前一直处于蒙着迷茫白雾的森林,什么也看不清楚,连方向都辨别不出。茫然间,有条隐约小路出现眼前,顿时有了个去向。

下班回到家。

遂心照例沐浴洗头。

正舒服得享受温水带来的欢愉,突然间门铃大作。

而且不屈不挠,一声接一声,催命似响彻整间屋子。

谁这么不识时务?

谁这么讨厌?

一定非关如心莫数!

遂心家里一向少有人光顾。

遂心手忙脚乱抹干身体,套上体恤短裤,将湿漉漉头发用毛巾包起来去应门。

拉开门,门口斜斜站着的竟然是方咏正。

遂心瞪圆眼睛看着他,似乎还没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可是老方已经绕过他,驾轻就熟走进房门,然后轻描淡写说:“关门啊!”

遂心关上门,抱着双臂看牢咏正!

今日,他找她又有何事?

咏正自顾自坐下,简直如同在自己家中:“遂心,刚洗完澡?看你头发包得似阿拉伯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