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囚房
天和地整个颠倒了过来。
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肉几乎都在剧烈作痛。面颊上的血流进了眼睛里,汇成了血泪又滴到了地上。
他睁开了眼睛,映入眼中的是米尔汀大理石般冷峻的脸,满屋子的刑具,以及搁置在墙边的自己的所有装备。
在看到犯人苏醒了以后,米尔汀朝后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审讯室。门紧接着“咣当”一声被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了自信满满的猎人和他奄奄一息的,被倒吊着的猎物。
走到墙边,搬过来一把椅子,米尔汀坐在倒掉者的面前,盯着他因疼痛微微颤抖的眼皮,不作一声。
良久。
然后,仿佛是看够了一般,他还是首先打破了沉默。
“在抓到你以前,我还以为来执行任务的小队都是怪物组成的“
“你可以过来亲自验证一下,垃圾,呸,我们不像你们,整天躲在板甲里面有什么了不起的!“
斯巴达的倔强是他与生俱来的个性。
“我在这里不是为了和你干架的,当然,如果情势不是那么紧急,我倒是很愿意和你打几场。“米尔汀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昨天你们的正规部队从费伦谷的前线撤退,有2支巡逻队擦边路过了我们镇子。”
“我们的战士们为了防备小镇的安全,对你们的巡逻队发动了防御性的进攻。这一战打了一整天,你们先后有200人投入了战斗,但是我们这里只有120人的防御力量。吾皇和神灵保佑,最终我们打退了你们的军队。但是,很多百姓都在交火中来不及撤退而被卷入了战事。监牢的外面就是他们的群葬墓,一共死亡300余人,相比之下,我们的士兵的牺牲不值一提。”
“由此可见,保护一座城镇比摧毁它要难上数百倍,入侵者先生。”米尔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没有又高又厚的城墙,我麾下的战士作战靠的是剑与盾,或者是凝聚自然之力的魔法,你们的武器是没有感情的枪械和火炮。我们根本没办法在你们的扫射中让我们的人民全身而退。这一下,是我为我们在昨天所有在交火中死去的老百姓回敬你的“
说罢,抽出一根半插在炭火堆里,早已烧的通红的烧火棒,大力且长时间地按在受刑者的腹部,并长时间用力按着,直到受刑者的皮肉和烧火棒热熔在了一起,再用力的一拉扯,连着皮肉一起将烧火棒取下,重新扔进炭火堆里。
斯巴达因为这一下重击和烧灼的痛苦,几乎疼的把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了。黄豆大的汗珠如雨般落到地上,浑身也像绑紧的鱼一样,强烈的扭动了起来。
但是他并未喊叫,只是在喉咙口强忍着呻吟。即使面孔因疼痛抽搐扭曲成了一团,两只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米尔汀的双眼,仿佛要把米尔汀生吞活剥一般。
这样的怒视持续了不久,长时间没有喝水及进食的斯巴达虚脱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堕落进深渊的快感,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让他醒来的是一盆冰凉的冷水。
“你不过是个诱饵,我今晚会让你在这里待上一整晚,好让你的朋友来救你。好好休息,当然,在我离开前,我有3件事要告诉你,第一,我们在西北的山上看到了我们的少年兵的尸体,我不知道他是你们中间谁下手杀死的,但是,你们连孩子也不放过,这让我又多了个折磨你的理由。”米尔汀站起来,拿起房间里的管钳,大力地砸向了斯巴达的两块膝盖骨。这一次,斯巴达再也忍受不住了,他痛苦的喊了一声,但随即便用惊人的意志力又忍住了。
“士兵先生,我不得不承认,在在我惩罚过的犯人当中,你还是个好样的。”
“那…孩子…是我杀的!”
“什么!那么说你承认了!那么巧居然就是你下的手!”刚要放下管钳的米尔汀又重新将管钳举起,紧握住握把的双手因用力而显得关节泛白。
“哼,不管是孩子还是成人,选择给…军队做事…那他也…应该有所觉悟了“
过量的痛苦麻木了斯巴达的神经。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如机械般的发音让人感觉他已接近了崩溃边缘。
“该死的,他还那么小,你居然下得了手!”
又是一管钳狠狠的袭来,房间里响起了人的肋骨被打断的声音。
去你的,就让我死了吧。斯巴达心里暗暗想着,罗丝小队的人都在体内植入了自爆装置。自爆装置和自己的心脏相连,只要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那自爆装置就会被启动,爆炸的威力虽然只有2个手雷那么强,但是足以让自己尸骨无存,从这个世界上蒸发干净。当然,包围着自己的敌人也免不了受一番罪,吃一记苦头。
“你还有什么屁事要和我说的!”吐掉了嘴里的血,斯巴达露着沾满血的牙齿,费尽全力大声的咆哮着。因为长时间的倒吊,他的脑袋已经开始充血,他感觉混混沉沉的,想吐,非常难受,现在的他只求早死。
“第二件事,整个房间已经装满了触发毒气的装置。你的同伴会因为救你而被毒死在这个房间里。他们的血,是算在你的手上。这希望他们,怎么说呢,用你的话吧,有所觉悟”
“你这个混蛋!”
“最后再说一件事。”米尔汀起身从旁边的摆满刑具的台子上拿起一小瓶注射药水。
“我之所以敢告诉你这个房间的事情,是因为我根本不怕你告诉你的那帮伙计,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了救你而死。”
说罢,米尔汀便用单手像铁钳一样抓住扭动着的斯巴达的手臂,插入注射器,将注射器内的液体全部注入斯巴达的体内。
“你…对…..无哦…自无哦…”
舌头渐渐麻痹了,斯巴达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舌头没了知觉。整根舌头像块石头一样塞在自己的嘴里。
10秒以后,他真的是再也说不出话了,只能用恐吓的目光盯着米尔汀。
“好好休息,士兵先生,愿你和你的朋友今晚都能好运。”
门“砰”的一下被关上了,脚步声渐行渐远,斯巴达空在房间里扭动着身体,却什么都做不到。他想怒喊,却因为毒药的原因失去了发泄的出口。
该死!杀了我吧!
他在心里暴怒着。
但是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在意。
周围寂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傍晚时分】
魔导部队的增援来到了,整个小镇的防卫力量得到了很大的加强。考虑到镇里活捉了对方的特种士兵,上级决定,对于牢房部分安排了重重的交叉火力网。没个法师至少由2个法师作掩护,监狱所在街区的每栋建筑都安插了战士,街上也安排了骑兵反复的巡逻。
凯沃斯像蛇一样潜伏在距离监狱300米远的地方。身边有一具尚且温热的尸体。那是一个倒霉的巡逻兵,在巡逻的过程中猛地被人拖进了草丛,在感受到脖子上冰冷的刀刃以后,乖乖就范,吐露出了犯人被关押的位置。
这是他生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擦干了匕首上的血迹,重新把匕首插入刀鞘,凯沃斯远远望着监狱的外墙,规划着前进路线。
巡逻的士兵实在太多,想必各个建筑里也已经安插了伏兵。凯沃斯思忖道,最合理的做法还是先等到深夜吧。
在黑色的紧身衣上抹上几层土石,他紧贴着一段断墙,面朝下平躺,彻底的伪装成了一大片堆在建筑墙根的残渣剩土,纹丝不动地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夜风微凉,让人感觉精神振奋。
双手交替着前伸,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平稳缓慢地向前爬行。偶尔发现某个窗户里藏有不详的目光,便会停下,降低呼吸频率,慢慢退回身子,寻找别的路线爬行。世界在他眼里成了一块又一块阴影的组合。他像是一只吸血鬼,无法忍受月光的灼烧,只能在地面上大片大片的投影中获得安宁。
就这样向前爬行了40米,他遇到了难题。几个卫兵忠实的守望在交通要道,没有遮蔽物,没有小道,整个地区很开阔,再加上月光皎洁,使得凯沃斯潜行通过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现在是晚上9:37分。
时间并不是和他站在一边的。
他必须在一早5:00的阳光洒下来之前,顺利带离斯巴达。
或者,确认斯巴达的消殒。
突然之间,他想起了什么,于是他手脚并用,爬回了起初的那具尸体旁,仔细的检查了尸体的领口,由于是割喉而死,尸体的领口沾上了大量的鲜血。没事,只要把自己的衣服撕点布条下来做成围巾挡一下就好。凯沃斯的行动迅速而果断。扒下了尸体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用从自己紧身衣上切割下来的袖管缠住衣领,压低帽檐,这样看起来象是那么一回事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连重铠都没有的民兵所持有的权限可以在这层层防线里走多远。
他只求这身衣服可以给他几秒钟让敌人产生疑惑的时间。
自信的走回刚才那个路口,守备军并未加以阻拦,只是警觉地盯着这个巡逻民兵看了几眼,就由他走了过去。
很好。
希望这个好运可以让他走得更远。
经过这个路障以后,他还是秉持着四处避敌的原则,沿着建筑的阴影前进。由于不需要再爬行了,他的前进速度很快,直到看到一个防守严密的哨卡。
直觉告诉他,凭这身衣服要通过这个哨卡是不可能的。
这个哨卡之后,都是法师搭配几个战士的战斗小组,再也没有一个普通的民兵。
必须要找办法进去。
这里距离那栋作为监狱的建筑,只有四十米了。
“特隆,帮帮我。”他在耳麦边低语了一句。
“收到,队长,准备看烟火吧!”
一连串的重机枪扫射声转瞬撕破了夜的宁静。声音的来源是一处山丘后面,从凯沃斯此时所处的角度是没法直接看到的。唯一能肉眼确认的,是几排飞向天空的曳光弹。
六位重甲陆行鸟骑兵从黑暗中疾奔而出,掠过凯沃斯的身侧,以冲锋的速度冲向机甲所在的方位。其余哨卡这里的战斗小组几乎都没有变动位置。他们更加的谨慎,机警地巡逻着四周,等待着随时而来的敌袭。
哨卡处一共六个法师!
“定点方位,132,76,特隆,防备力量未分散,重复,未分散,原地还击,等我的命令。”
“好的,头儿,不好意思,这里现在有点忙,来客人了。”
耳机里稍后传来了人仰鸟翻的声音,机枪怒吼的声音,最后是陆行鸟惊慌失措的逃跑,一切又重归寂静。
“老大,这里完事了,一切正常。”
“收到,我这里都能看到他们的陆行鸟跑回来了,再尝试一轮诱敌,这次稍微走出来一些”
“明白,头。”
远远地,整台2米多的钢铁巨兽走出了黑夜,来到了凯沃斯的目光边缘,开始了奋力的扫射。机甲边是剩下的4个队友,他们半蹲着狙击,并预防着埋伏杀出的敌军靠近装甲。
这回可真是炸了锅了,整个小镇都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对着眼前的这只挑衅嚎叫的狼狠狠地咬去。
“队长,我们这里慢慢往后撤了,诱敌计划看来奏效了。”
太多的火球弹朝着机甲飞去。法师施法期间,就由几个战士扛起盾牌在前面形成了人墙。机甲的转轮机枪的火力自然远远大于枪刃这样的单兵武器。即便是合金的盾牌,也需要人力来支撑,在持续不断的扫射过程中,几个圣提亚的战士扛不住子弹的冲击力,时不时的有人被击倒在地,瞬时就遭到了罗丝小队的队员的狙击,多亏了板甲和盾牌的保护,他们中的很多人仅仅是被高射速的枪刃所发射的子弹打倒在地。但即使没有被一枪致命,但是多处的擦伤也让他们吃了许多苦头。
射击,掩护,手雷,再一轮射击,罗丝小队的作战如交际舞般流畅。慢慢的后退,将敌人慢慢引出掩体。如果有敌人躲在建筑后用魔法攻击,罗丝小队就用手雷逼他们出来,然后躲在机甲后方整休一番,继续攻击。伯特格雷的防御者们没有注意到,在激战的背后,一个身影从暗影中冲过了哨卡的阻拦,在沿途暗杀了2个落单的士兵后,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伪装成普通民宅的监牢前。
把手枪握在右手,左手反刃握着匕首,推开监牢的门,一个闪身检查门背后及四周。确认无人后,用脚把门给轻轻地拨回门框,“咔哒”一下把门关上了。
这栋建筑的结构很简单,真是好事。
沿着唯一的道路来到建筑的深处,手枪始终保持水平,瞄准前方,刀刃也永远处于近战格挡的姿势。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凯沃斯有信心击败所有的对手。
沿过道一个一个房间进行清理。枪击门锁,踢开,一秒扫视整个房间,确认安全后,下一间。这样的动作凯沃斯这几年做了几千次,在很多时候,长期如此训练的神经帮助他躲过了数次的迎面一刀,或者是暗中的冷枪。
即便是做足了心里准备,但是踢开一扇房间的门,看到斯巴达的惨样时,凯沃斯的心房还是如被撞击了一般,疼的难受。他狠下心来把目光从斯巴达的身上移开,环视整个房间,刑具,鲜血,灼热的红碳,饱经摧残的人体。他慢慢把枪插进腰间的皮套,慢慢走向斯巴达,抱住他的身体,开始为他解开绳索。
“唔….唔…呜呜”斯巴达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凯沃斯停止了动作,低下身来,注视着斯巴达的表情。斯巴达看着凯沃斯苍老而睿智的眼睛,用力将含在口中的血水,吐向了离凯沃斯不远的一处地面。血水划过空气,绝大部分都洒落在地,只有零星几点落在了离地面约3公分高的一处极细的被绷的紧紧的丝线上。
这是斯巴达在米尔汀离开房间后,努力振奋起昏昏沉沉的大脑,忍着剧痛,仔细观察房间后,发现的几处陷进中的一个。 凯沃斯咽了口口水,蹲伏在地上,靠近被斯巴达的血液给标记出来的陷进。顺着这根细线,他发现了被安置在墙角矮柜后的毒气装置。凯沃斯在检查完矮柜附近的地面后,冒险将矮柜挪动了些许位置,结果发现了矮柜后墙角的几条分线。他意识到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都已经安置了毒气释放装置,而这些分线普遍分布于窗下,墙边,顶梁,以及斯巴达的附近。如果凯沃斯直接将斯巴达救下,那极有可能触发附近地面上的陷阱。届时整个建筑都会充满毒气,无处可逃。
“没事的,斯巴达,就那么简单的陷阱还不可能害死我们。”
轻轻地拍拍斯巴达的身体,凯沃斯来到墙角处的毒气装置处,开始快速地展开拆除工作。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对于正在专心拆除的凯沃斯而言,这无疑于宁静夏夜里的滚滚雷声。
“真可惜,居然救援部队只有你一个人,浪费了我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毒气瓶。”
凯沃斯停下手中的活,回过头看向门口。
米尔汀握着一根烧火棍,拨弄着一根位于门边的细细引线。他防毒面罩下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由于房间狭小,这位守备队长已经脱掉了重铠,只穿了件轻薄的银甲,饱满的肌肉线条体现出了他的力量,腰间配着2把长剑,靠在门框上的姿势体现出了他对于眼前这个拯救者的失望和不屑。
“我的人和你的那支小部队打得不可开交,而你却像只老鼠一样溜了进来。”
“这里没有老鼠,唯一像老鼠的可能只有你这位喜欢到处设陷阱的先生了。”凯沃斯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手枪,配合着匕首重新摆出了近战格斗的姿势。
“很好,既然只有你一个人,我也觉得用不着那么多毒气了。”米尔汀摘下防毒气面具,“在这空气不流通的小房间里可真不好受,不是么?”
他丢掉面具,双手各自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然后伸直右臂,用剑尖指向凯沃斯。然后转身走回过道里。凯沃斯会意地跟了上去。斯巴达焦急地看着前来解救自己的队长的背影离开了房间,将自己的钢牙咬的嘎嘎作响。
“战胜我,救走你的人,或者,和你的人腐烂在这房间里吧。”米尔汀来到过道的一端,转过身去面对离自己大约10步远的凯沃斯。
“很。公。平。”
凯沃斯一字一声的说道,话音一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高高跃起。
并且瞄准米尔汀的额头开出了第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