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不到情深处,不读纳兰词
有人说,不读纳兰容若,不是真正的读诗人。
只因纳兰容若真心,《饮水词》深情。
我说,别读纳兰容若,别做第二个伤心人。
谁可知纳兰容若如茶,入口苦涩;而《饮水词》如酒,醉后黯然?
一个出身锦绣的贵公子,却自诩“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一个风流潇洒的多情郎,却向往“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个满腹才情的读书人,却渴望“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
他矛盾而华美,诗意而脆弱。
他写山写水写自己,写尽爱与恨,每阕词,都是生命的白描,笔笔入筋骨。
有不甘,有孤勇,有逆风执炬,意气如飞蛾破茧。
有苦痛,有麻木,有清高自赏,落寞如临水照花。
可怜,伤心最是词家;可叹,无情最是看客。
多少人把那些贪或嗔当作了一场戏,把那些如漆和似胶当成了故事。
不到刻骨,不读纳兰,否则怎么会懂?他的纸上不是词,是一笔血,兼一笔泪;是一生心,话一生情痴。
他的笔太涩,他的情太苦。
他曾经错过一个姑娘,她如梨花,纯白天真,烂漫无邪。
记得是春天里,风吹过,满地残红。在转角回廊处,他们不期而遇,目光落到彼此身上,都带了浓浓的笑意。或许他真的笑出声了,那是一个少年明朗的喜悦,惊动了枝头的花。
于是,便有了有了憾。
他的笔太真,他的情太深。
他曾经爱了一个姑娘,她如海棠,红成胸口朱砂,白成心头月光。
大概爱真的要天时地利,在他难过失意的时候,她不早不晚地出现了,一腔柔情,如一汪秋水,渐渐让他沉溺。他看她时,觉得无处不好,连那双手也美得无法言喻,他会在深夜里去采摘凤仙花,偷偷为她染红指甲。
于是,便有了有了痛。
他的笔太悲,他的情太伤。
他曾经负了一个姑娘,她如桂子,纵然留香,也是默默。
她是怀着无限期许出嫁的,嫁给名满京都的才子,把一颗真心双手奉上。可惜他没有办法爱她:他感激她的贤淑,他懂得她的挂念,他回报她的体贴,只是再也生不出从前那样镂骨铭心的悸动。
一派西风吹不断,秋声,中有深闺万里情。
他的笔太哀,他的情太痛。
他曾经误了一个姑娘,她如水莲,清心素心,静气灵气。
那场相遇在江南,他已经满身风雨,而她还是娉婷年华。人人都爱她明眸皓齿,但他不是,他怜她身世可怜,惜她才华横溢,给她一方庇护。或许,他也想过给她一个名分,可惜生死相隔,他再也没有机会。
于是,便有了有了悔。
悲莫过于生离死别,雕栏玉砌犹在,但朱颜不再;伤莫过于无能为力,爱众生,爱风月,却不能爱她。
偏偏,纳兰容若都经历了。
区区情字,掩于唇齿,融于笔墨,无法不肝肠寸断。
我常常在想,如果可以重来,他会做怎样的选择呢?
是看遍繁花,仍然怀念最初的美好?还是千帆过尽,宁可没有最初的相遇?
他大概会走同样的路吧。
其实,不是不读纳兰容若,而是不轻易读。
因为那字字都是心里掏出来的,字字都是真。
因为懂得,所以不忍。
因为诗词是最好的自传,而我们很容易沦为粗心的看客。
“男不读纳兰容若,女不读仓央嘉措”,说这句话的人,又无情又多情。
他宁可让诗人们被遗忘,也不愿让诗人们被匆匆一览。
如果无心,便是辜负。只有共鸣,才会相通。
低落时,去读纳兰容若吧,你会读透那一阕爱恨;失意时,去读纳兰容若吧,你会读透那一世沉浮;孤独时,去读纳兰容若吧,你会读懂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