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篇数

《诗》现在共有三百零五篇，还有六篇笙诗——《南陔》《白华》《华黍》《崇丘》《由庚》《由仪》——相传有声而无辞的。这三百余篇，分《风》《雅》《颂》三种。《风》有十五，共一百六十篇：《周南》十一篇，《召南》十四篇，《邶》十九篇，《鄘》十篇，《卫》十篇，《王》十篇，《郑》二十一篇，《齐》十一篇，《魏》七篇，《唐》十二篇，《秦》十篇，《陈》十篇，《桧》四篇，《曹》四篇，《豳》七篇。《雅》有《大雅》《小雅》，共一百零五篇：《小雅》七十四篇，《大雅》三十一篇。《颂》有《周颂》《鲁颂》《商颂》：《周颂》三十一篇，《鲁颂》四篇，《商颂》五篇。

从公元前第八世纪到前第六世纪，只有这些诗吗？有人说：“司马迁道：‘古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三百五篇。’是经孔子删过，故止有这许多。”有人又说：“孔子自己说‘《诗》三百’‘诵《诗》三百’，孔子不应指自己所删的说。并且书传所引之诗，存在者多，亡佚者少，孔子所录，不应十分去九。如其是删过，像孔子这样道学气的，郑、卫一定要被他淘汰得许多，何以现在所存的淫诗，都没有删，所删者是什么诗？取可施于礼义，又是何等说话？”从此断定孔子没有删过，他并且说：“笙诗六篇是汉儒入的，除了《商颂》五篇，恰是三百，孔子自己说‘《诗》三百’，此是指周诗无疑。孔子只正乐——《论语》：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没有删《诗》，删《诗》是司马迁一人的话。”

照我想来，孔子这样喜欢古玩，又是竭力提倡音乐的人，一定不肯动手删《诗》的。他尝说郑声是淫的，还不肯轻易删去，别的更不必说了。不过说孔子没有删是可以的，若说《诗》是只有这许多，却不见得可靠。极端派虽极力举出佚诗占很少数，但是诗有散佚，总可以断定了。《国语》：“正考父校商之名《颂》十二篇于周太师，以《那》为首。”郑玄注道：“自考父至孔子，又亡其七篇，是正考父以前，《颂》之佚者已多。”大概时代愈远则诗愈少，时代愈近则诗愈多，成、康以前的诗少，幽、厉以后的诗多，就是这个道理。曹孟德平定刘表的时候，得汉雅乐郎杜夔，还能够传旧雅乐《鹿鸣》《驺虞》《伐檀》《文王》四篇。到魏明帝的时候，左延年所传只《鹿鸣》一篇了。至晋，连《鹿鸣》也绝响了。所以我说，在孔子的时候，所得的诗，恐怕只有此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