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声色
沈流川并没有逼着辛星立马给出答复，他说：我对你有好感，是我的事，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不会逼你作出决定，但是我想我可以先等等；至于等多久，不好说，或许一阵子，或许一辈子。如果你愿意，那我们可以处着试试；要觉得不合适，那我们还是朋友。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
是啊，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大家都是成年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然后做出选择。我们不能去批判或是左右别人的选择，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们的选择中增加一个选项，或是尊重他们已有的选择。辛星对方木洋是如此，沈流川对辛星，亦是如此。
沈流川无异是理性的，他将自己对辛星的好感阐述得张弛有度。但在辛星听来，这比年少时所听到的那些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更为纯粹实在。都是成年人，谁都不愿耗着谁，谁也没必要耗着谁。沈流川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自己的渴望，他期待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他理性地将这个权利交到辛星手中，他尊重她，也珍惜她……
辛星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沈流川没有异议。他并不担心，相反，他很信任她，信任她的坚强，信任她能在这混乱的心绪中调整好状态，重新出发。她深情但不矫情，她有自己一套衡量世界的准则。
“那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嗯……”
天色将晚，孔青云始终没有消息。辛星叫了辆车，直接去了他公寓。她按了一会儿门铃，里面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他们有着彼此的钥匙，可是辛星从不会贸然闯入。孔青云说她假正经，要收回钥匙；辛星说怕把他“捉奸在床”，进来前总得给他点准备时间……
打开灯，公寓里空空荡荡，孔青云不在，只有一个拉杆箱被随意地丢弃在一旁，一看就是受了气的。
辛星过去打开箱子，里面是孔青云出差时带去换洗的衣服，都是穿过的。辛星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丢进了洗衣机；还有一些其他东西，辛星都娴熟地将它们各自归了位。见地板上蒙了薄薄的一层灰，辛星又洗了拖把，从里到外将公寓拖了个遍。扔了冰箱里过期的食物，换了床单被套，整理了书房画室……
一圈下来，辛星已经累瘫了，手上的纱布也已经没了形，她索性拆掉了纱布，连同下颌上的，任由伤口裸露着。她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小伤，就像孔青云说的，她就该是个爷们……
躺在沙发上，辛星又给孔青云发了一条微信：你到底在哪里？我来找你……
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回音，辛星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她又给孔青云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还是没人接。她开始担心，穿上外套就去了孔青云常去的那个酒吧。她不确定他在不在那儿，但是她想去碰碰运气。
她打了辆车，赶到那个酒吧的时候正是酒吧氛围上来的时候。灯色昏暗闪烁，音浪此起彼伏，声色犬马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要找到孔青云虽不如大海捞针那么难，却也不容易。辛星有些受不了这里的喧杂，但她必须找到他。
找了近十几分钟，还是不见孔青云的影子。辛星觉得或许他不在这，打算离开。这时一个帅气的年轻小伙子拦住了她，凑到她耳边问：姐姐是在找人吗？
辛星见他并没有恶意，便点头回应：“但是他好像不在这，我要走了……”
年轻人拉住了她，辛星立马就有些反感。年轻人很礼貌地收起了手，指了指舞池深处的某处，问：是在找他吗？
顺着他指的方向，辛星放眼望去，一眼就望见了孔青云。她诧异地看向年轻人，年轻人耸了耸肩，无辜地努了努嘴。
孔青云已经是半醉的状态，辛星去拉他，他才仿佛有些回神：“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从来……不来这种地方的吗？”
四周的声音太过喧嚣，辛星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那年轻人扯着嗓子凑到辛星耳边，说：“先把他弄出去再说！”
可是孔青云烦闷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醉酒而得到宣泄，他还没蹦够，他的情绪还未得到充分的发泄，他的心头，依旧堵得慌……他不愿出去！
“好！还想玩是吧？我陪你！”
辛星脱掉外套往地上一扔，她心里也有气啊！她也郁闷啊……方木洋，就是这么能耐！就是能轻而易举地在她的生活里兴风作浪！可是她能怎么办？只要触及方木洋，她就不懂得拒绝，她也很无奈啊！她也觉得自己贱啊！
年轻人捡起衣服试图给辛星披上，可在孔青云这里，辛星是倔强的。
孔青云半醉半醒，看着眼前一直在脱的辛星，原本烦闷的心情更加瘀滞——再继续下去，就只剩内衣了……
“辛星！”孔青云就着年轻人给辛星披上的外套，一把揪过辛星，指着她的鼻子醉醺醺地说：“你！你赢了……你赢啦！”
孔青云狠狠地推开了辛星，拉着那年轻人的手，踉跄着出了酒吧。
辛星顾不上那么多，一边穿衣服一边追着跑出去。出了酒吧，只见孔青云单手撑着墙吐得厉害，年轻人在一旁给他拍着背。
辛星默默地走过去，在孔青云吐完的时候递上了一张纸巾。
吐完之后，孔青云酒也醒了大半，看了辛星一眼，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而后二话不说，拉着那人就想走。孔青云人高腿长，一步抵得上辛星的两步，辛星好不容易赶上他并拦住他：“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这样……”
他还是想绕过她，离开。
“孔青云！”
辛星凶狠地喝住了孔青云，孔青云回过头，看见了她倔强的眼泪。这样抓狂的情绪，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曾几何时，他觉得已经是岁月静好了。父母不在身边，就没人干涉他的感情生活，身边又有辛星这么个红颜知己……
可方木洋的再次出现，打破了这样的安宁。不仅乱了辛星，也乱了孔青云。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母亲的责骂，恋人的离开……七年前的他们，是最不堪的他们；却也正是因为一起走过了那段时光，他们之间的情谊才越过了爱情，升华成了另一种高于爱情的感情。
孔青云从前往后贴着头皮狠狠地揩了把头发，细碎的刘海反而叛逆地冲向了他的眉梢。他抓狂地吼了一声，冲到辛星面前，抵着她的双肩狠狠地撞到墙上，墙面与辛星的碰撞发出闷闷的“嘭”的一声。辛星心头猛地一颤，眼泪随着这一下碰撞也掉落下来。
那个年轻人以为孔青云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赶紧上来拉他：青云哥，你冷静点……
谁知孔青云端着辛星的下巴往一旁侧了侧，下颌上的伤就那么暴露在了孔青云眼皮子底下。他问：“怎么弄的？”
“门槛上绊了，摔了一跤……”
“笨死了！”
“……”
“还有哪儿伤着没？”
辛星抬起手给他看。
“还有呢？”
“没了……”
孔青云松开她，转身想走，却被辛星拦腰抱了上去。
“青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是我笨，是我贱，是我没原则没底线！我现在明白了，你比他重要，你比他重要一千倍一万倍！我可以没有他，可我不能没有你！你要是还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可你不要不理我啊……求你了……”
这番话，是忏悔，是诉衷肠，方木洋是昙花一现，而孔青云，才是她的北美冬青。
她把他勒得很紧，孔青云知道，她是怕失去他。一路走来，孔青云看着辛星从女孩成长为女人，他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切坎坷与不幸，也知道，自己是她不能失去的最后的人。可这并不能成为她有恃无恐的理由啊！难道爱得多的人就活该受伤害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爱，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先放开……”
孔青云试图推开她，可辛星就像是沾了胶似的甩不掉。
“小星，你快放开，你再这样小俞该吃醋了……”
小俞？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