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惯室友
120寝室，在走廊尽头的右侧。
里面住着倒数第一的叶苏，倒数第二的王璞，以及倒数四至六一样视为无药可救的终极学渣。
他们就像无用的渣滓，被扫入平房里的最深处，连过道的灯也照不到这个犄角旮旯。
叶苏驻足在屋外，扫了眼锈迹斑斑的铁门，下面已经被踹得凹凸不平，上面的窗口往外漏着裹挟怪味的风，安装的玻璃只剩下边框有点碎片。
锁彻底地坏了，不用钥匙，叶苏轻轻地一推。
嘎吱，一缕微弱的灯光投进门缝里，照在蒙上灰尘的地上。
“杵门口干嘛，直接进去啊，这个点，他们还在网吧呢！”
王璞太熟悉其他四名室友，注定退学没有希望的人，再怎么努力，哪怕多花一个学期时间苦修，无背景无资源无天赋的三无学渣，无论如何都挡不住淘沙的大浪，不如及时行乐。
由于十点熄灯，逼仄的房间里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前方窗前，点点月光洒在木桌上。
呼，又一阵晚风穿过玻璃窗破开的洞，迎面而来一股浓浓的酸臭味。
“靠，邹泉他们吃了方便面没有收拾，臭死了。”
王璞捏着鼻子，才走几步，脚下立刻踩雷，嘎的一声，散落在地的易拉罐被压扁。
“这帮孙子，又想我们帮他们清理，真受不了！”他埋怨道。
望着满地狼藉，垃圾横放，桌上桶面剩汤散发异味，闻惯了尸山腐臭的叶苏并不在意，视线转向贴靠墙壁左右两张双层床，上下铺乱糟糟，脏袜子脏衣裤随处乱放。
邹泉，罗超，张鸣，苗大力，四个炼气二重的室友已经自暴自弃，放弃修真的追求，说再修下去，还是在工地灵矿多卖点力气而已。
他们四人抱团，成天泡在网吧，开黑玩封神征途，嚷嚷要组建战队，要靠游戏吃饭，梦想有朝一日能进入职业，参加比赛，赢得冠军，年少成名，一夜暴富，获得一般人一辈子赚不到的大合同，提前过人上人的生活。
说归说，但到现在，也不必说横扫东钱城，都不见得制霸网吧一条街，一直挣扎在黄金水平线不上不下。
由于落差实在太大，邹泉几人的心态爆炸，不知是不是从网吧沾染的不良习性，脾气越来越坏，行为越来越暴躁，沦落成像卢伟唐健一般的货色，从上个月开始，仗着寝室里四比二，人数占优，压榨王璞、叶苏剩下最后一点的价值——
打扫卫生。每次都不见人，寝室总是一团脏乱。
“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王璞郁闷不已。
上个学期六个人排在最末尾，大家是难兄难弟，相互之间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但大哥不笑话二哥，不至于争斗，处的还算融洽。
有时叶苏遭到唐健、卢伟的欺负霸凌，他们没有胆量制止，同样不会踩下几脚，事后会三言两语说一些令人尴尬的安慰话。
可是，一去不复返了。
“失败，是一种堕落药。”叶苏轻飘飘地说出一句深沉的话。
哪怕识海里仅有的记忆，邹泉这类平庸之辈，他见得多，筑基如同一道天堑，是他们的龙门，跃不过去一辈子是泥鳅，但他们太想成功，却承受不住失败，而且承担不起失败的代价。
“什么鬼东西，叶子，你怎么突然像一个老头。”
王璞照猫画虎模仿，调侃道：“唔，失败是一种堕落药，哈哈。”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没有义务替这帮小孩子做这些，那是他妈妈的活。”叶苏迈过酒瓶渣子，走向铁柜，旁边斜靠着扫帚畚箕。
“可是今天我们还要在这睡觉。”
王璞以为他只是发牢骚，因为他们有太多次这样的经历，嘴上说不做，可到头还是要做，毕竟他们要过两个礼拜才能回趟家，屋子总归要打扫。
见叶苏启开铁柜，他不解道：“哎，那在干嘛？”
“洗澡。”
……
哗哗，花洒喷出的水流，倾泻而下。
“哎，叶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云学姐为什么要送药给你？”
王璞在叶苏的隔壁间，用手一点一点地往身上泼水，表情夸张，龇牙咧嘴，仿佛淋的是极寒冰泉的彻骨冷水。
叶苏是第二次踏入这狭小的洗澡间，昨晚已经稀奇过喷头、龙头这些见所未见的物件。他置身在冷水下，悄悄地提起一口真气，深邃无边的气海翻腾，从经络流向体肤。
冷热中和，像在温水里，叶苏抹了一把洗头膏，道：“你该问她。”
“那我也得有机会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云学姐说话，都被她无视。冰寒女神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冷得比这个冷水还冷。”
王璞打了个冷战，而后浮想联翩，越想身体越热，道：“如果我能跟云学姐说上一会儿，偷偷地抓她的手，然后，嘿嘿……”
哗啦，叶苏洗着头，泡沫从头顶往下落。他边洗，边说：“当你想到你的女神也会放屁，就不这么觉得了。”
遐想被打断，王璞气愤道：“粗俗，恶心，刚有画面，美感一下子没了。”
“当你遇到过，你自然就懂。你所谓的‘女神’也是人，她能在人前端庄，就可以在人后抠鼻屎。”
叶苏作为过来人，千年的阅历使他看得太清楚。虽然天人界的记忆暂且封存，不过从他残留的碎片里，他知道就算是飞升的仙女，一样并非完美无瑕，有的外在坏，有的是内在恶。
“哇，闭嘴，你这是在破坏我脑子里的美好形象！”
王璞重重地敲了敲隔板，瘪瘪嘴，回击道：“说的好像你有，不就是云学姐送你药吗。”
叶苏笑而不语，他有过多少姬妾，脑里识海都装不下，不得不随元神一块封印。仅在地球凡人界，他转念一想，能想起名字区区147人。
如果此刻她们中，还有一两个在这里，就省得自己用毛巾仔细地搓着身体。当然，之前宁唯道的躯壳肉身，被锤炼打熬成无垢之体，不沾俗气尘埃，根本不必擦拭。
一念至此，他摸了摸下巴，是不是顺便找一本炼体功法，这样不但能持久熬夜打游戏，而且可以节省下洗澡洗头的时间。
“叶子。”
王璞沉默了片刻，在冷水的不断浇灌下，刚才暴虐复仇唐健卢伟的快感，还有云水瑶赠药的猎奇，都在冷静中抛在脑后。
回归现实，他不自禁地打个寒颤，只要一想到肖力，还有三天后叶苏面对的赵凯，又接连哆嗦了几下，脊背一阵发冷。
“云学姐给你的药还有吗？”
叶苏调笑道：“怎么，你真地想像今天，把那个叫肖力的扇一顿？”
口中的“肖力”，叶苏识海里只有模糊的印象。
他原是七班中上水平的学生，上个学期，因为不满自己正在交往的女朋友跟后桌的男生聊天，哪怕女友多次解释是请教问题，吃醋上头的他不管不顾，领着一帮人冲入那名男生的寝室，把人痛打了一顿，送到医务室呆了一个礼拜。
平行班重点班，不比无底楼，起了冲突，随时随地可以动武反击，胜者即一切。
初代校长制定校规，非无底楼学生，禁止私下争强比斗，公开比试对决限定在龙虎场上的秋杀台，因此，肖力打架斗殴，违反规矩，又破坏监控设备，拒绝招供打架的参与者，被学校同胞批评，惩罚降级到八班，仅此而已。
叶苏并不在意判罚的轻重，正法时代，为了斩妖灭魔，匡扶人国，教派宗门的戒律就对天赋异禀者非常包容，但凡不伤天害理，杀人为祸，堕落成魔，只是以强凌弱，打压同门，师门福地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修真界以强者为尊，拳头硬谁的道理大，这既是潜规则，也是修炼者的磨刀石。
他稍加关心的，只是赵凯和肖力的关系。看来少年被辱，这个肖力难辞其咎，因为对他作出宽松惩罚的就是赵德祝。
肖力在进入无底楼以后，没有陷入泥潭，炼气四重后期的实力，在二重三重扎堆的废柴里，无论是谁都要掂量掂量，八班非但没人敢招惹他，反而他仰仗自己的武力，降服了三十多号人，在无底楼称王称霸，公开收受八九十三个班学生的保护费，掠夺他人的丹药资源。
刚才和卢伟唐健一起被自己打倒的十几人，就是肖力的小弟。而炼气三重的卢伟唐健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欺负叶苏王璞，不是一开始自己就软弱，二重并非不能与三重一战，就像封神征途，两个没大的5级照样能打死6级。
关键是这个无底楼的恶霸肖力在撑腰，也因此，其他被剥削的学生敢怒不敢言，任由卢伟唐健狐假虎威，像跳蚤在他们头上蹦跶。
叶苏慢慢地想起来，语气平淡道：“肖力今天怎么不在？”
“我们运气还算不错，他出去了。”
王璞虽然仰慕云水瑶，可他不相信云水瑶能给叶苏什么丹药，能让炼气二重战胜炼气五重的赵凯，还是后期。
当然，确实有这样昂贵的品级丹药，但云水瑶凭什么给啊！
还是顾着眼前的危机，王璞内心不住地忌惮肖力，弱弱道：“如果他在，你能不能搞定他？”
“打游戏，都比打他更有难度。”叶苏蹙下眉，蚊子苍蝇就是这么麻烦，来一只要拍一只。
王璞一愣，“打游戏？”
“等会儿去网吧。”
“去网吧干什么?噢，聪明，打了他们就跑，让他们找不着！”
王璞说的轻松无所谓，神情却格外失落，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行吗。
他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动作随之加快，忧心忡忡道：“可躲也不是个办法呀。”
“躲什么？”
王璞自觉跟不上叶苏的思维，脑子卡壳道：“不是肖……”
“当然是去找邹泉他们，做爸爸该干的事。”
“爸爸？”
王璞转睛一想，暂时丢掉肖力赵凯的烦恼，，丢掉任何顾虑，换作以前，他或许会犹豫，因为邹泉四人虽然耽误修炼，可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五十步笑百步，二比四，双拳难敌四手。
但携今天的余威，他勇气倍增，啪的一声，左掌右拳相碰，道：“好，早该教训下他们了。”
“快点洗。”
叶苏关上龙头，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手轻轻一抬，催动的细丝般灵气似江河滚滚，在周身流淌。
霎时，体温升高，黏附在头发皮肤的水珠颗粒随之蒸发，洗澡间上空缓缓升起一缕缕白色水汽。
“哇，叶子，你那怎么会有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