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篇
第八圈(续),出第六沟。第七沟:窃贼。伐尼·福喜。
我们到了断桥旁边,我的引导人和悦地对着我。他把残岩断石查看了一下,心里打定了主意,才张开手臂来拉我。他一方面行动,一方面考虑,小心谨慎地把我拉上一块大石头,他的目光又投向第二块上面了,他对我说:“爬上这一块,但是要先试试它是否承受得住你。”
这一条路,那些戴铅帽、穿铅衣的是不会走过的,因为我的老师虽然身轻,我虽然有力,但是我们在乱石之中已经很难行动了。地狱的形势是越靠中心越低,所以每条沟的堤岸都是一边高一边低;我们现在要爬上去的堤岸虽然不高,但是我觉得很吃力,至于他觉得怎样,我却不知道。我们爬上最后一块断石时,我气都接不上来了。我不能再走了,只好坐下来。
我的老师说:“你现在应该避开懒惰,因为一个人坐在绒毯之上,困在绸被之下,绝对不会成名的。无声无臭度一生,好像空中烟,水面泡,他在地球上的痕迹顷刻就消失了。所以,你要站起来,用你的精神,克服你的气喘。假如不跟着肉体堕落,那么它可以战胜一切艰难。你要爬的梯子还长呢,就是离开了此地也不算完结。假如你明白我的话,那么快些行动吧,这对你是有益处的。”
于是我站了起来,表达了我的信心和勇敢,我说:“走吧!我现在有力量了,有信心了。”我们走上比以前更加崎岖狭隘、峻峭、难于行走的岩石。我一边走一边说话,用来遮掩我的畏怯,那时我听见第七条沟里发出一种声音,断断续续,不成字句。我虽然已经登上了桥,但是我听不懂那声音的意义,我只觉得说话的好像是正在发怒呢。我把头低下去看,但是活人的眼光却到不了黑暗的底部。因此我说:“老师,我们走下这座桥,到那边堤岸上去吧,因为在这里听又听不懂,看又看不见。”他答道:“好的,我们过去吧。”
我们从桥顶走下去,到了第八条堤岸,那沟里的景象呈现在我面前了:我看见里面一大群的蛇,奇形怪状,品种不一,就是现在回忆起来,我的血管也要冻结。
就是在利比亚沙漠之地生活的种种毒蛇,也没有这里的众多和可怕!在这些丑陋残酷的爬虫之中,一班惊惶的裸体鬼魂在乱窜着!
既没有藏身的洞穴,也没有隐形的石头。他们的手被蛇缠在背后,蛇的头尾穿过他们的腰部,再会合在他们的胸前。
在我们的堤岸附近,一条蛇忽然跳起来,咬住一个罪人的颈根。顷刻,那个罪人已经着了火,烧成灰,灰落地上,聚积起来,他又立即恢复了原形。许多大哲人都说过神鸟菲尼克斯自焚转生的奇迹,说它近五百岁的时候,会死了再生;它在生时不吃草,不吃谷,以香料做食品。它死在松香、没药的堆上,这里罪人的变化有点像它。
那个恢复了原形的罪人站在我们前面,好像一个人忽然被魔鬼扭倒在地,或是被别的机关绊倒,醒后站了起来,向四周一看,回想刚才所受的痛苦,不觉深深地叹息了一会儿。上帝的威权呀!这是多么严厉的报复呀!这时我的引导人问他是谁,他回答道:“在不久之前,我从多斯哥落到这个可怕的食管里面。我过的生活不是人类的,是走兽的,我好像一头骡子。我的名字叫作伐尼·福喜,一只野兽;比斯多亚是我适当的窠。”我对引导人说:“叫他说话不要隐瞒,问他犯了什么罪才被放到这里,因为我曾经看见他是残暴而愤怒的人,不该在这儿的。”那个罪人听了我的话,不再隐瞒,把他的目光转向我,脸上蒙着一层羞耻的颜色,说:“我的罪恶比你所看见的还要大些。你要求我说,我不能够拒绝。我之所以深入这条沟里,是因为我偷了教堂里的器具,我还把这桩罪恶推在一个朋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