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异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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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子期已逝谁堪弹

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

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高山流水觅知音》

无念身死,魂魄入了冥府。

夫妻二人跪在堂下听判。

所谓:

森罗堂前起黑云,判官笔下定死生。

三业镜中现尘相,悔不从前做好人!

判官将业镜打开。

夫妻二人定眼一看:

郎君原来修苦行,一念无明倒乾坤。

却教妾身破禅功,双泪婆娑悟前尘。

无念苦叹:“夫人,你原是修罗女。”

秀莲羞愧:“郎君,妾也算是偿还你命了。”

判官道:“你二人本是仇人,今生却作夫妻,实是业缘,你二人可愿断绝业果?”

无念道:“愿断。”

秀莲不干了。

道:“判官老爷,断不得,妾又欠他一命,要偿还。”

无念惧内,不敢多言。

判官笑道:“好好好,既如此,罚你二人作一对同心大雁。”

秀莲喜,无念忧!

秀莲道:“郎君不情愿?”

无念道:“为夫欠你一命,自当偿还,只怕纠缠不清,没完没了。”

秀莲道:“那是你欠我的。”

无念木然。

判官判了,见其生前无大恶,便将二人送入轮回殿,打入六道轮,投胎去了。

无念身陨,静心正于茅山打坐。忽的心神不宁。

入了幻境,见无念披头撒发,浑身血污。

静心惊醒。失声道:“贤兄,何人害了你命。”

以紫薇星斗术推演一番。方知仇人在江西道都。

静心入张雨房内,见恩师!

愤言其事。

张雨听罢,道:“为兄报仇,本不该拦你,但徐思这丫头与你有皓首之盟,若是弃她而去,便为不义,你好生斟酌!”

静心捶胸顿足:“我无用也,无用也,兄死不能复仇,何以为人。”

言罢大哭。

张雨安慰:“徒儿莫哭,死生无常,节哀。”

静心道:“我兄一向良善,是何歹人害他?”

张雨道:“为师九十岁了,见过人间怪诞,人心毒辣,蛇蝎莫比,无念纯善,遭人暗算亦未可知,汝修为浅薄,少不更事,若去遭歹徒算计,为师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静心知恩师耄耋之年,受不了刺激,只得将满腔愤恨埋藏心底。

徐思已然十三岁,知晓了人情世故。

将酒热了,送与静心。

柔柔道:“夫君,如何烦恼。”

静心悲难自制。

泣道:“贤兄命亡也。”

徐思大惊道:“兄尚在,夫君何出此言?”

“非定邦,无念义兄也。”

徐思哀伤道:“那头陀这般好人,是谁如此狠心。”

“夫不知。”

“夫君莫急,慢慢探来。”

在徐思安慰下,静心总算安静下来。

暗地打探消息。

却说朱元璋带军回赶,行至江西婺源县。

大军暂且在此休整。

朱元璋入府衙,见了主将胡德济。

各自见礼罢。

璋道:“你义父守住了偌大的江西,却遭奸人所害,深可怜悯。”

胡德济咬牙切齿道:“若不将蒋英这奸诈小人剥皮抽筋,难消心头之恨。”

璋道:“理应如此,德济莫急,此事徐徐图之。”

“主公记挂亡父,属下感激不尽。”

“大海忠心耿耿,惜乎绝后。”

胡德济忧郁。

朱元璋正与胡德济论事,忽然抱头痛苦大叫:“好痛好痛!”

胡德济大骇!

“主公,何处疼痛?”

“我头欲裂,快快请大夫。”

“主公稍待。”

胡德济慌忙出门,告知了徐达等人,片刻带了郎中。

那郎中将二十四脉象摸了。

道:“怪哉,怪哉,明公脉象平稳,五脏六腑安和平顺,如何疼痛?莫非中邪邪?”

胡德济道:“是了,赣州术士猖獗,必是主公愁怨。”

徐达焦急:“老弟有何良策?”

常遇春嗔目道:“他奶奶的,让俺知道,非宰了那厮不可。”

胡德济道:“我这便去请鬼道人。”

出了门,不大会儿,寻来在此游历的鬼道人,他二人老相识了,鬼道人时常来蹭饭食。徐达等不认识。

常遇春见了,大笑:“老道,你是人是鬼?”

徐达呵斥:“遇春,休的无礼。”

鬼道人亦不恼。呵呵笑道:“半人半鬼,将军见笑了。”

徐达道:“快看我家主公。”

鬼道人看了,道:“中邪术也,但知道是何人所为,贫道尽力。”

徐达道:“先生无论如何,要救得我家主公性命。徐达拜跪了。”

鬼道人将其扶起。

“将军不必如此,道人不敢受。”

鬼道人掐决念咒,连换数种法决,皆不见效。

常遇春等人愁苦万分。

鬼道人道:“将军莫慌,这诅咒之法皆有迹象可寻,这非道术,便是鬼蛊之术了,明公最近与何人结怨?”

常遇春道:“定是那米贼,死了师弟,作法害人。”

徐达道:“莫要乱想,张自然人傲气,不屑为此下作之事。”

常遇春抓耳挠腮,焦躁道:“他奶奶的,这不是,那不是,到底是谁这般狠毒。”

胡德济忽道:“主公此次攻打安丰,吕珍等人逃离,或许是他。”

徐达恍然道:“是了,不是吕珍就是左君弼。”

鬼道人道:“速遣人打探二人行踪。”

徐达派人,到附近搜索。

有兵士慌忙来报:“将军,贼人逃了。”

徐达道:“快带我去。”

数人跨马飞奔。

到了城西胡人珠宝店。

一干色目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常遇春见之,挥刀就要剁碎了喂狗。

徐达制止:“遇春,不要鲁莽,问清再杀不迟。”

常遇春唾弃:“腌臜的奴才,脏了俺眼睛。”

徐达问:“尔等速将实情道来。”

一领头色母人颤声道:“大人,与我等无关。”

徐达冷哼:“还敢狡辩。”

军士带着徐达等人进入内室,里面有祭坛。

安放了面目狰狞的夜叉鬼。

案前有供品。

徐达问:“这些是何物?”

色目人道:“是五圣肉,五甘露。”

“仔细分说。”

色目人道:“羊,马,驴,牛,人。”

徐达憎恶。

对这些吃人的贼人没有半分好感。

“五甘露何物?”

“五物之肾精。”

徐达啐道:“是何恶人,在此祭祀邪神?”

色目人吞吞吐吐。

常遇春看的急了,一刀砍下一人脑袋。

恶声道:“再不说,通通砍死,做包子。”

色目人重利畏死。

被常遇春吓住。

浑身抖如筛糠。

徐达道:“再不说,吾保不住尔等了。”

那领头人乞求:“饶命,饶命,我愿实说。是央厝金刚上师在此行悉地,降服恶人?”

这帮人云里雾里。

鬼道人问:“什么悉地?”

徐达博学,闻言道:“喇嘛之修法,有八种悉地,妙丹,眼药,土行,宝剑,空行,隐形,不死,除病。”

鬼道人问:“何解?”

徐达道:“悉地,婆罗门教术语,成就之意,即仙药,眼药,遁药,法剑,飞空,隐身,纳芥,祷禳。”

鬼道人笑道:“什么悉地,不就是炼药祀鬼神,何必遮遮掩掩。”

唐柳宗元《时令论下》:“语怪而威之,所以炽其昏邪淫惑而为祷禳猒胜鬼怪之事,以大乱于人也。”

可见以鬼怪之事惑众,于今不鲜。

徐达问:“央厝喇嘛所咒何人?”

色目人道:“奴才不知,奴才不知。”

徐达嗤笑:“吾非鞑子,不吃那套。快快道真话,稍迟了些,人头落地。”

色目人磕头。

“大人饶命,饶命,小人等受了财物,确实不知。”

鬼道人问:“此五甘露有无上师之精?”

“有,有,上师作法,须自身精血。”

鬼道人大笑:“饶你奸诈如鬼,碰到贫道也该倒霉。”

徐达道:“先生有何妙计?”

鬼道人道:“天机不可泄露。”

又问:“央厝现在何处?”

色目人道:“上师行踪隐秘,我等实不知晓,但应在婺源地界。”

鬼道人道:“此计成也。”

在徐达耳边密语几句。

徐达点头。

放了色目人,回了府内。

鬼道人带上家伙,于亥时来到乱葬岗作法。

摆上法坛,用藏身决藏住魂魄。

咒:“日出东方一点阴,师傅叫吾去藏身,三魂藏在青云内,七魄藏在九霄云,弟子亲身无藏身,铁牛肚里去藏身,藏身藏身真藏身,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将魂魄藏了。

提笔书锁魂符一道,引魂符一道,吟魂符一道,黑字白纸。

剪五个纸人,书央厝之名号,将其浸泡在彼精血片刻取出。

等至子时。

足踏吾阴鬼步,捏五鬼指法。

咒:“拜请阴山老祖,流行遍天下展威灵,七万阴兵无拘束,流落在眼前,山中已无阴法头在前,急出行,直到信州捏央厝三魂报七魄,动身交总火兵,押符法,衝兵衝鬼入作弄央厝,火兵火鬼作弄央厝,吾奉阴山老祖令,急急如律令。”

如此作法三日。

央厝躲在山洞内,结印,以骷髅盛朱元璋足踏之土,以脚踏之。施展喇嘛降服法。

观想饿鬼明王:“身色如青云,身短腹大。六臂六足六面,面各三目。正面开口作大忿怒相。金刚利牙出外舌如闪电。右面出舌。左面咬唇作忿怒相。右第一手持利剑。第二手持金刚杵。第三手持箭。左第一手持罥索及作期克印。第二手持般经第三手持弓。虎皮为衣以八龙严饰。髑髅为冠发髻黄色。”

诵焰鬘得迦忿怒明王咒术。

(密教大教王经载)

尚未咒完,便惨叫一声,抱头乱撞。

“苦死我也!”

挣扎着盘坐在地,将所学密咒诵了个遍,也不见效果。

央厝精神恍惚,跌跌撞撞跑出山洞!

被巡查的士兵撞见!癫狂之下接连打死好几个士兵。

常遇春闻报,飞身上马,片刻赶到。

一见红衣央厝,怒不可遏。骂道:“妖僧,受死。”

纵马冲出,一矛将癫狂的央厝刺了凉心透。

挑在矛上哈哈大笑:“快哉,你这狗贼,遇春恨不能杀尽。将他躲碎了喂狼,头颅悬挂城上示众。”

常遇春杀了妖僧。大为快意,纵马回报。

进得府内,见朱元璋已平安转醒。

常遇春激动非常:“善哉,这鬼道人看着丑陋,本事不小。佩服佩服。”

朱元璋责备:“遇春,不可以貌取人,快将这位先生请来,我要当面致谢。”

常遇春得令,将鬼道人请来。

朱元璋见了奇道:“先生真奇人也,多次救我军危难,不知仙山何处?”

鬼道人道:“贫道不敢辱没师门,明公见谅。”

朱元璋道:“如此,璋不多问,便封先生做个护城法师如何?”

鬼道人摇头道:“万万不可,吾师告言,我命五缺,不可享受人间富贵,否则大祸临头。”

朱元璋道:“先生忒清苦了些,那便留下吃些酒食吧。”

鬼道人喜道:“这倒是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