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功臣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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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李孝恭:王爷的喜与悲

一千四百年前,在北方大地上,生长着一棵李子树。它迎朝霞、吞雨露、汲山岳之精、饮川泽之华,根深叶茂,枝繁果累。

随着日月推移,在这棵结满果子的树上,有两个硕大无比的“奇异果”,尤显得出类拔萃,光彩夺目。

历经一系列风雨,“二果”中的一个修成正“果”,而另一个则在深度的自我封闭中发酸变软,最终枯萎凋落。

李虎——李昞——李渊——李世民;

李虎——李蔚——李安——李孝恭。

李世民与李孝恭是“长”在同一棵李子树上的两个“奇异果”,李虎是他们共同的根。

李孝恭——李渊的侄儿,李世民的堂兄,王爷中的佼佼者,在权力的夹缝中求生存的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排名第二。

半个机会改变一生

公元618年,隋太上皇杨广在江都(今扬州)死去之后,远在长安的隋恭帝杨侑将皇位“禅让”给了李渊。

李渊一坐上皇位,立刻放眼未来,准备四面出击。他很清楚,太原起兵以来进行的大大小小十几次战争,一再印证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一千古名训。但自己坐上了皇位,受身份限制,已无法自由驰骋疆场;大儿子李建成身为太子,不能“轻举妄动”;二儿子李世民倒是很能打,可仅凭他一己之力,似乎还不够;四儿子李元吉是一个给他个玩具就能玩半天的主,只能做配菜,做不了主勺。至于其他儿子,就武功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李渊考虑完儿子之后,开始考虑侄子——他始终认为,所谓的国家机器,本质上是家族企业,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军事领导权交给家族以外的人。

将侄子们遍览一番之后,李渊很伤心。他做出决定:李世民虽不是三头六臂,可在当前形势下,也只能当三头六臂用。

李渊给李世民下达了军事计划:以长安为中心,西部、北部、东部,都由李世民来负责,争取几年之内,让大唐管辖的国土面积翻上几番。若是人手不足,可以让李道宗与李道玄(均为李渊堂侄)做配菜。

南部呢?

南方的巴蜀之地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千百年来,得关中只能偏安一隅,得汉中与巴蜀,方可觊觎天下。大唐既然已准备觊觎天下,就不能不先经营巴蜀,可派谁去呢?

只能碰碰运气。

很快,一道圣旨下给了文职干部李孝恭:带上山南(今秦岭以南)招慰大使的帽子,再带上一些兵马,到巴蜀去经营一下,一定要量力而行,不要贪多图快。

其实英雄是时势造出来的,你不给人家时势,怎么出英雄?有时一个机会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李渊在无奈的情况下,最终给了大侄子李孝恭半个机会。

为什么说是半个机会?看看李孝恭头上的那顶官帽,便能知晓其中答案。

让李孝恭做山南招慰大使,而不是山南道行军总管,李渊显然经过了深入思考。

纵观唐朝整个建政过程,完成领土统一的手段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征讨,一种是招抚。如果是征讨,就派行军总管(或元帅)过去直接开打;如果是招抚,就派招慰大使过去直接谈。

在大唐的最高决策者看来,征讨的结果只能有一种——必须成功,但招抚的结果可以多一种——允许失败。万一谈不拢怎么办?接着谈,一遍遍谈,实在谈不下去的时候,再改派武将过去征讨。

征讨意味着强大,招抚意味着先要装得很强大。

打着大唐的旗号,去巴蜀走走,能吓住几个就算几个吧,反正带兵打仗也不是你的强项——李渊没说出来,李孝恭却猜得出来。

不过李孝恭很清楚,想吓住巴蜀人,可能比走蜀道都难。只有另辟蹊径,才能确保成功。温文尔雅的李孝恭一踏上了巴蜀的土地,立刻做了一套完整动作,这套动作竟然让巴蜀人为之疯狂,三十余州不久纷纷归附!什么动作这么厉害,大力金刚掌还是北冥神功?都不是。

李孝恭对着巴蜀山川,来了“温柔一刀”。他没有将叔父的“招慰”精神贯彻到底,而是稍稍做了点变动,修了一字,添两个字:招携以礼。

李孝恭带来的不是“慰”,而是“携”。“慰”使人忧伤,“携”才会带来希望。淳朴良善的巴蜀人民等来的不是豺狼,而是“阿礼郎”。

只要让我们大步流星走康庄大道,这片热恋的土地究竟姓杨还是姓李,并不是不可商量——让老百姓得到实惠的人,最终也会受惠。李孝恭凭借着他的招携以礼,怀远以德,征服了蚕丛的子孙。

李孝恭怀揣阶段性成果,向远在长安的李渊汇报:可以把巴蜀当做大后方,向东征讨,因为东面忽然冒出一个异端,顶着个吃米的名字,竟干着吃人的勾当,应该教训一下。

李孝恭的意思很明了,“文”已经动过了,他想动武。

军事帮手 VS 政治对手

迦楼罗王本是印度的一种“神鸟”,相传为佛教祖师爷如来的舅舅金翅大鹏雕,喜欢吃人。出生于安徽亳州的朱粲自称迦楼罗王,就是想来个大鹏展翅,吃尽天下可吃之人。

朱粲真吃人?真吃!不但他吃,他的众多手下也吃,每攻取一座城池,都要将所有的妇女儿童搜集起来,先挑好吃的吃,吃不完的带到路上当干粮。

隋朝著作佐郎陆从典、通事舍人颜愍楚,以及后来李渊派去招降的散骑常侍段确,都被朱粲吃了。

对于这一人中异类,兽中正禽,哪能简单教训?直接灭了他!李渊指示李孝恭,立刻东征,会同山南抚慰使马元规、宣州刺史周超、邓州刺史吕子藏一起,围歼吃人狂魔朱粲!

夹缝中无法生存的朱粲一族最终被李孝恭一举捕获。朱粲接下来的命运,几乎没什么悬念。

有人已经提出具体操作:坑之(活埋)。

但李孝恭告诉众人,现在战线的东面全是敌人,活埋了他,谁还愿意过来投降?于是在一片争议声中,李孝恭放走了朱粲(朱粲后来被李世民诛杀于洛水河畔)。

李孝恭将赦罪放人的宣传单撒向敌区,结果是“书檄所至,相继降款”。

其实李孝恭杀了朱粲以后再进行招安,效果会更好,因为此时的朱粲早成了过街老鼠,杀了朱粲必然大快人心,招降的速度还能不快?

不过毫无疑问,李孝恭又一次获得成功。

成功后的李孝恭胃口豁然大开,信心爆棚,东部战场一安静,他立刻将目光投向了东南部的萧铣(萧皇后的远房堂侄)政权。因为就在一年以前,此人竟然派大将杨道生入侵峡州,主动向大唐挑衅。虽然他最终被峡州刺史许绍(李渊同窗)击败,但对于李孝恭来说,被人找上门来的感觉,着实令人不舒服。

萧铣,一个没落的梁朝后裔,被一些好事者簇拥着,从七品县令被动升级到了极品皇帝,随后趁隋朝土崩瓦解之际,侵吞了东至九江、南至越南、西至三峡、北至汉水的广袤领土,一时称霸南国。

但也就是一时。

公元620年,李孝恭上奏皇帝:萧铣政权虽然貌似强大,实已分崩离析,内部割据严重,各自为政。萧铣作为大梁皇帝,在缺乏有效集权手段的情况下,竟让四十万部队马放南山,解甲归田,想用这种方式削弱手下将领的势力,结果却适得其反。种种迹象表明,攻打萧铣的时机已经成熟。

李渊表示赞同,即刻任命李孝恭为夔州总管,同时为了稳妥起见,将在洛阳战场上崭露头角的李靖借调过去,与李孝恭一起平定萧铣。

接到命令后,李孝恭立刻开始建造船只,并日夜训练水军。他很清楚,长江就如同一把宝剑,自梁朝前心扎进,从后背透出,要攻占位于江畔的梁都江陵,水路是最好选择。

李孝恭打算带领军队自夔州穿三峡,千里奔袭直取江陵。可是面对现实,要完成这完美一击,“鬼”都会发愁。

一百多年以后,一位浪漫主义诗人从奉节(即夔州)的白帝城出发,重走这段水路之后,写下了“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句。

一千多年后,一位现实主义作家重走了这段水路,告诉现代人,即使采用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至少也得走三天。

现实与浪漫之间,有时只差一个“二”。

李孝恭是现实主义者,他很清楚,走这条水路难比登天。万一唐军一去不复返,那大唐辛苦经营的巴蜀,可能会被当地几个“聪明人”侵吞。虽然民心已经收拢,但若有人打着狭隘民族主义的招牌招摇撞骗,民心也很容易被利用,因此临走之前,一定要做一件大事:抓几个人质。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李孝恭主持,众唐将作陪,将巴蜀地区的所有政治精英请来吃酒。

酒过三巡之后,李孝恭吐了真言:现在唐军中职位空缺严重,工资多到没人领,你们都是精英人物,在国家需要时,应该勇挑重担,此次选拔无需考试,完全是按需分配,赶紧行动起来,先到先得!必须声明,这不算走后门!

面对大唐的无限慷慨,当地豪门贵族充满无限感慨,于是人质们纷纷各就各位:对于有欲求的人,有时会把温柔的陷阱当做温柔;对于无欲无求的人,再温柔的陷阱也是陷阱!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无欲无求者?且行且珍惜。

解决了后顾之忧的李孝恭又迎来好消息,叔父李渊下诏,任命他为荆湘道行军总管,水陆十二支攻梁部队,他是总司令。

从山南招慰大使到荆湘道行军总管,从文质彬彬到武不善作,李孝恭用了三年时间。他无比激动,准备放开拳脚,大展宏图。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宏图刚刚展开,便被一个人撕了个大口子:开州贼首冉肇则攻击夔州,李孝恭率兵迎战,结果大败。幸亏传说中的帮手李靖及时赶到,用一种极其完美的方式斩杀了冉肇则,解了夔州之围。

失利的李孝恭很快接到了李渊发来的紧急通知:鉴于李靖前一阶段在洛阳战场中的突出表现,出于稳妥可靠的考虑,建议将具体的军事指挥权交给李靖(“三军之任,一以委靖”)。当然,最高决策权,仍由你李孝恭行使。

心情复杂的李孝恭带着他的超级副手李靖以及两千多艘战船,从夷陵出发,一路势如破竹,连克荆门、宜都二镇之后,直抵“水色清明十丈,人见其清澄”的清江江畔。

这是李孝恭与李靖第一次并肩战斗,他多了一个军事帮手,也多了一个政治对手。按照李孝恭的设想,趁着部队士气高昂,要一鼓作气,直接将清江对岸的文士弘击垮,随后一路向东,攻打一片空虚的江陵城。

李靖立刻反对:文士弘不是酒囊饭袋,不会轻轻一捅便稀里哗啦。他现在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出于求生的本能,革命热情很高。不如等上一等,等他凉下来,再择机歼灭。

等他凉下来?那黄花菜都凉了!你先一边凉快去!具有最高决策权且一向温文尔雅的李孝恭脾气大爆发,他命令李靖在后方看家,自己则亲率大军与文士弘交战,但很快失利。

文士弘打败了李孝恭,大喜过望,开始纵兵游行,疯抢唐军的作战物资。

可文士弘忘记了一件事:李孝恭虽然失败气馁,李靖却从来没有离去。

冷眼观察的李靖趁着梁军被胜利冲昏头脑之际,果断出击,斩杀大量敌军,并缴获四百余艘战船。文士弘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便仓皇逃跑,李靖一路猛追,在百里洲滩头,又当众扒了文士弘一层皮,文士弘从此消失在遥远的银河。

李孝恭是一个善于变通的人。

战斗结束后,李孝恭开始面对现实。他开展了自我批评,并进行了深度总结,最终结论是:李靖没来,跟着感觉走;李靖来了,跟着李靖走。统一认识之后,李孝恭带领数万大军长驱直入,直扑江陵城。

城中的萧铣感受到了来自上游的阵阵寒流,他望了一眼仅有的五千守城官兵,叹了口气,开始征兵——他要把四十万已经变成农民的士兵们,再重新变回来。

变回来?老婆孩子热炕头,哪能说变就变!你先在江陵等会儿!

江陵城中寒风瑟瑟,城外热情似火。萧铣经过漫长的等待与短暂的思考之后,向李孝恭举手投降,随后被押往京都。

在萧铣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李渊正将一幅图画铺展开来。他问李孝恭,画中描绘了你带领将士们攻取江陵的英明神武的形象,你满不满意?

满意,不过还缺少一个人,李孝恭实事求是。

不缺!李靖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打工的。而你作为家族企业的代言人,主要任务不是想这些,也不是只经营巴蜀,而是要经营整个南方!

李孝恭听到叔父的话语后,信心倍增,使劲把腰杆子挺了又挺。

其实李渊暗地里对李靖的称赞与嘉奖,要远远多于李孝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句俗语听起来很俗,但对于政治家来说,某些情况下,还必须得用。让所有下属开开心心工作,是考核领导者领导能力的一项重要指标。

功勋与堕落

李孝恭回到荆州不久,又官升一级,被任命为襄州道行台尚书右仆射。作为中南战区的最高指挥官,李孝恭要求李靖,在恰当的时机,前往岭南地区,抚慰当地民众。

自夏至唐,全国的政治中心几乎全部分布于北方区域,岭南地区属于传统上的偏远地带,对于当地人来说,只要生活安逸顺心,谁当皇帝都一样。于是一通抚慰下来,又有四十九州归降。

岭南平定之后,整个长江流域划入大唐版图,李孝恭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做点自己擅长做的事——开置屯田,创立铜冶,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

正当李孝恭带领南方人民兴高采烈地憧憬未来时,一种不和谐的声音在江淮一带突然爆发。

齐州临济人辅公祏与齐州章丘人杜伏威曾是一对亡命天涯的好兄弟,隋末唐初,二人揭竿而起,成了江南地区的两位义军领袖。杜伏威攻占历阳后,声威大震,远近皆来归附,于是自封总管,在命辅公祏为长史。

武德二年(公元619年),杜伏威审时度势,归附唐朝。武德三年(公元620年),李渊爱屋及乌,任命辅公祏为淮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封舒国公。

但李渊不知道,在“屋”与“乌”之间,早已矛盾重重,猜忌横生。

辅公祏是一个从内到外弥漫着不和谐的人。当好兄弟(“刎颈之交”)杜伏威成为江淮地区事实上的一把手之后,辅公祏总是有意无意地去抢杜伏威的风头。风头正劲的杜伏威受不了“好兄弟”的挤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养子王雄诞、阚棱夺去了辅公祏的兵权。气愤不过的辅公祏直接撂挑子走人,找昔日挚友、山中隐士左游仙探讨人生去了。

江淮重新恢复稳定,杜伏威感到如释重负。他上书朝廷,表达了想入朝为官的想法,开始寻求政治靠山。李渊当然很高兴。杜伏威主动放弃江淮土皇帝的实惠,入朝侍奉真皇帝,李渊是求之不得,他立刻答应,并许以高官。

杜伏威对自己的干儿子相当了解:王雄诞特别会打,特别不会混。战场上的王雄诞左右逢源,所向披靡;官场上的王雄诞躯体僵硬,心浮气躁。

将老巢交给王雄诞,杜伏威一百个不放心,因此在走马上任之前,对王雄诞千叮咛万嘱咐:辅公祏尽管被咱们一锅铲拍出去很远,但凭我与他多年的交往经验,他很有可能还会回来,你一定要时刻提防,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说完之后,杜伏威带着自己那张乌鸦嘴,与另一位义子阚棱一起离开了家。

他们应该再多停留一会儿,或者多回头看看老家的一草一木。

杜伏威甫一离开,老奸巨猾的辅公祏、左游仙便立刻停止研究人生,开始研究正事儿。公元623年,一番周密计划之后,辅公祏勒死了杜伏威忠诚的革命卫士、军事奇才兼政治白痴王雄诞,并称帝于丹阳,国号宋。辅公祏登上皇位之后,在阴谋专家左游仙的辅佐之下,准备反攻大唐。

李渊得知消息后异常震怒:现在李孝恭治理南方井井有条,渴望和平安乐是群众的普遍呼声,可总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想跳起来窜到杆子上耍猴,你以为天高皇帝远?我离你是很远,但有离你近的!李孝恭,命你为行军大元帅,给我灭了这个姓辅的!这次李靖、李勣、黄君汉、张镇州、卢祖尚全归你指挥!你本人能不能打不要紧,将几个能征善战且个性十足的人聚在一起,搓成一股绳勒死敌人,也算你本事!

买卖来了!李孝恭激昂中拍了桌子:小的们,拿酒来!先喝他个豪情万丈!

自从有了李靖,李孝恭再也无法享受打仗中酣畅淋漓的感觉,他想找回感觉,只能依靠酒。

酒喝多了容易渴,李孝恭立刻命令左右,赶快取水来!手下忙取水过来,这时水却无端变成了血(“命取水,忽变为血”)。

水连油都变不了,怎么可能变成血?在迷信的笼罩下,现场人士还是普遍认为,这是一种不祥之兆。

李孝恭淡定无比: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担什么惊,受什么怕?辅公祏恶贯满盈,我们讨伐他是替天行道!你们看见没,今天这血就是辅公祏的血,我现在就喝了它!说完之后一饮而尽。

主帅分析问题头头是道,解决问题行之有效,大家的心,顿时平静许多。

小插曲之后,李孝恭大手一挥,命令水军直趋九江,同时令岭南道大使李靖带领广、桂等州的投诚部队开赴宣州前线,令怀州总管黄君汉集结于亳州,令齐州总管李勣取道淮水。

在唐军北、西、南三面夹击之下,辅公祏似乎只有一条出路:跳海。但海里没有金钱、身份、地位、女人,他还想在陆地上流连一会儿。

辅公祏觉得李孝恭不过是凭借着李靖、李勣两个牛人来支撑门面,而他自己除了左游仙、冯惠亮两大神助外,还对江南一亩三分地了如指掌,凭借着有利地形,足够与李孝恭周旋个一年半载,未来形势一旦变化,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辅公祏怀着强大的自信,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真真与李孝恭周旋了近一年,但最终,还是被李孝恭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雨打风吹去。落魄的辅公祏被当地农民押送到了丹阳故地,而此时的李孝恭,则早早地站在了为辅公祏设置好的断头台边。

辅公祏死了,和辅公祏有关的两个人杜伏威与阚棱也死了。尽管在辅公祏刚一造反时,杜伏威便在李渊面前痛哭流涕地解释,辅公祏此举纯属个人行为:尽管阚棱在此次平定辅公祏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李孝恭仍然上奏他的叔父:有证据证明,杜伏威与辅公祏是暗中勾结的,阚棱则想暗里造反。杜伏威不明不白地死去,阚棱则明明白白地被杀。(几年之后,李世民登基称帝,明白当年杜伏威与阚棱是受人诬陷,为两人平了反。)阚棱立下战功,为什么会被杀死?

据说是因为他的脾气不好,得罪了李孝恭。

歼灭辅公祏之后,李渊赏赐给李孝恭一栋超级别墅、两个歌舞团、七百个仆人、一个东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后改拜扬州大都督)的大官帽。

李渊的意思很明显,战争结束了,李孝恭应该彻底休息一下。

是啊,风里来雨里去了几年,该享受享受了!李孝恭似乎理解了叔叔的意思,将自己的别墅装修成了碉堡,该加粗的地方加粗,该加厚的地方加厚,并设置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他想在昔日隋炀帝杨广享受过的地方,长久地、安全地享受下去。

把别墅装修成碉堡,李孝恭你啥意思?!李渊将李孝恭紧急召唤到长安,对他进行了歇斯底里的批评,并严重警告他,趁早收起谋反的念头!

我要谋反?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虽然经过反复审查,确实没有一条证据支持李孝恭谋反的罪名,但李孝恭还是被罢黜了扬州大都督,降级为宗正卿。何为宗正卿?宗正寺的最高长官,管管李氏皇族琐碎的内部事务,守守皇族陵庙,仅此而已。

不过在后来的玄武门之变中,李孝恭谁也没支持(他也没有能力支持),这一聪明做法为他延长了十四年的寿命——在李世民看来,没有支持名正言顺的太子李建成,就是在帮他。

李世民登基以后,有感于李孝恭曾经的功劳与真正的堕落(李孝恭降职以后,开始沉溺于美酒与女人),既感恩,又感叹,再拜李孝恭为礼部尚书,虽然没有实权,但面子一定要给足。

公元640年,在一番花天酒地之后,李孝恭暴毙于街头。三年之后,凌烟阁内出现了一幅画,一幅紧挨着长孙无忌的画。

初步估算了一下,自618年至624年,李孝恭作为一位王爷,为大唐贡献的领土面积,是同一时期李世民的两倍以上。

但这又能怎样?他生来就是一个王爷,封建权力争斗的核心,他根本挤不进去。

他也不想挤。

【大事记】

公元591年生于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

公元618年,拜为左光禄大夫,不久改为山南招尉大使,负责经略巴蜀,攻占三十余州,俘获朱粲;

公元619年,任信州总管;

公元620年,封赵郡王;

公元621年,任夔州总管,灭萧铣,受封荆州大总管,成功招抚岭南诸州;

公元623年,率军攻打辅公祏,平定江南,因功拜扬州大都督,后改任宗正卿,又历任凉州都督、晋州刺史;

公元626年,赐实封一千二百户,任礼部尚书,改封河间郡王;

公元640年,暴病身亡,诏赠司空、扬州都督,陪葬献陵,谥元,配享高祖庙庭。

八方说辞

李孝恭在李唐王朝中智勇无双。

黄道周(生于1585年,卒于1646年,明朝末年的学者、书画家、文学家、儒学大师)

李孝恭生性奢华豪迈,喜欢游玩设宴,歌姬舞女有百余人,然而他宽恕退让,谦虚谨慎。太宗李世民非常喜欢他,在李氏诸宗室中没有人能与他相比。

刘昫(生于887年,卒于946年,五代时期的政治家、史学家,后唐庄宗时任太常博士、翰林学士,《旧唐书》作者)

李孝恭年轻时沉稳、机敏,很有胆识。

《十七史百将传》(一部中国古代名将的传记,作者是北宋时期的张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