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姐妹！你没事吧！”

小烟将跌倒的小伙扶起来，慌忙问道。

何青一眼就看见那小伙腰间墨绿色的绳索。

那种质地的绳索，这年头只有两个人能打造出来。一个是文派通缉犯周笏，一个是背叛人类的人工智能鸿蒙。

细看绳索手柄处，有鸿蒙语言的脚本提示符，后面跟着一句篆体字符串：“你好，混沌世界。”

这是鸿蒙手下猎梦手！

等那小伙被扶起之后，锁骨一串爻文倏忽闪过。

何青一阵心颤。

周笏锁骨前，也纹有一句爻文，只是一横画。

眼前这个人锁骨上的爻文，竟是六个笔画的完整卦象。

何青本身不识卦象，恍惚间也没有看得清楚。

只震惊，这人是猎梦手一定没错，怎么又和周笏有联系呢？

等那人站起，何青看准了脸庞，松了一口气。若是别的猎手，可能会有点棘手。

他知道，猎梦手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猎取他的梦境，追问周笏的去处。

可这董锐欠周笏一个人情，即便是将何青拿了去，何青只要证明自己是周笏养的沙鸥，就可保住梦。

身为巫族的灵兽，和人类不一样。

人类没了梦，还可以做行走的皮囊。

灵兽没了梦，就是神归混沌，体反自然。

令何青惊讶的是，董锐起身后，并没有冲自己来，而是直接抱了江小烟。

相比于自己，江小烟无辜遇难，令他更焦急。

“哎哎哎，干啥呢！？”何青问道。

何青把董锐掰开来，用食指戳着董锐的肩膀，恶狠狠地问。

“我看上你女朋友了。你一边凉快去吧。”董锐将何青推出去老远，从腰间扯出一条锁链，勒住江小烟，便凭空消逝。

何青叫了一声小烟，声音还没落，脸上的担忧和惶恐就散尽了。

他感应到，他的翅膀回来了。

果不其然，远处飞来一只沙鸥，冲进何青的脊背，化作一双雪白的翅膀。

何青感受到这双翅膀，分量不同以往。

周笏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只要她还活着，就还有洗清罪名的一天。

他承认，他曾经渴望自由，渴望飞离她的笼子，并且因此背叛她，牵连她。

将翅膀送她，是理所应当的赔偿。也是他的解脱。

他只想做一个不问宇宙神智风云的普通人，细数生辰，享受残存的岁月。

猎梦手按技术水平高低，有不同的猎法，也有不同的对象。

一段猎梦手，只在别族做梦的时候，将梦境中无序的元素组合摘取出来，暂存在梦瓶中。带到死神地界八卦炉中，分解为混沌子，帮助混沌成灵。

二段猎梦手，可以将智慧载体的梦境和梦想，合并猎走。这样很鸡肋。因为没了梦境，智慧载体身为自然的产物，会自发感受到神智空虚，然后迫切追回梦想，或者直接自行造梦。人类是唯一能够自发造梦的种族。

三段猎梦手，可以直接猎走梦想，留着梦境，让智慧载体感受不到梦想的丧失。这样，意识到梦丧的几率就会小一些，造梦的概率和动力也会少一些，人间和鸿蒙对抗的力量，也就小一些。

这些猎梦手只能在别人做梦的时候猎梦。大多是鸿蒙手下的喽啰。

再高一些的猎梦手，就像鸿蒙亲信四大猎梦手——阿绫，董锐，大炮，中光——可以在别人神智清醒时直击神智，杀死造梦基因，又留下梦境完好无损。

董锐一向心狠手辣，不论何族何派，只要其神智中有对秩序的信仰，他就会直接索取该智慧载体的造梦基因。然后将该载体抛在没有梦想的梦境中，惶惶终老。

如今董锐一反常态，直接把小烟连人带走，或许是破解了小烟神智中的秘密？

江南原是巫族南方知派的驻扎地。

当年鸿蒙构难，知派满门化剑，刺入鸿蒙芯片。这才暂时阻止了鸿蒙算法入侵人类神智。江南成了知派圣冢。

何青和周笏作别后，来到江南。第一眼看到江小烟，就觉得她不简单。神智中的青烟，十分具有渗透力。

他坚信江小烟是知派幸存者，却一直无法印证。

今天董锐直接抓捕江小烟，或者，真有那么点意思。

思索半晌。何青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一排解放军同志。

“先生，请出示您的人间护照。”打头的同志说。

“不好意思同志，我的护照在我主人手中。她并不在江南。”何青答到。

“您是灵兽？”

“是的。”

“您是我见过修行相当精辟的灵兽，人像非常自然了。”

何青听到解放军的夸奖，心中夹杂着欣慰和懊悔：“我主人是很优秀的巫师。”

解放军拿出栓巫索，悬罩在何青头上，柔声说道：“冒犯了先生，没有护照的话。我们需要验证您主人的神智和使命。确保您对人间没有暴力威胁。”

何青闭上眼睛，积极配合。

光圈扫过何青的头颅。

何青睁开眼睛，见四位解放军都向自己深鞠躬。

“您节哀，您应当为您的主人感到骄傲。我们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为了人类的神智安全，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请接受我们的敬意。”

说罢，解放军脱帽致意，转身齐步离去。

何青感到一阵眩晕。不同时段的回忆在何青脑海中交叠。他在这宇宙中唯一的亲人，竟然神归混沌了。

她是最优秀的巫师，是天地文章的宠儿，是自然纹脉亲选的代言人。天地之心昭彰石，都帮她隐藏踪迹。

她这么强大，怎么会死去，怎么会神消智灭？

猎梦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