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场 巧克力店
米拉贝尔和费纳尔放下手中的牌。贝蒂原位候场。
米拉贝尔:费纳尔,你手气真好。
费纳尔:我们还玩吗?
米拉贝尔:随你,你想玩咱们就接着来。
费纳尔: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兴致来了再说。你今天完全不在状态——对手寡淡无趣,赢了也没什么意思。我不会和不爱惜羽毛的女人做爱;同理,我也不愿与丝毫不在乎输赢的人游戏。
米拉贝尔:您还真是品味卓绝啊,连游戏的乐趣也一并变得精致了。
费纳尔:拜托,干嘛这么刻薄?什么事把你的幽默感一扫而空了?
米拉贝尔:没什么。只是凑巧我今天心情不好,而你却很快活,仅此而已。
费纳尔:老实说,昨晚我走后,你和米勒敏特吵架了,对吧。我表妹的幽默感独树一帜,能让斯多葛学派的哲学家都忍俊不禁。是不是有些个花花公子来了,和她眉来眼去,而你被撂在一旁?
米拉贝尔:是维特伍德和皮特伦特来了。更糟糕的是——她的姨妈、你妻子的母亲、凶神恶煞的邪魔——所有这些都归于她的大名之下:我亲爱的威士弗特女士——她,进来了。
费纳尔:噢。这就对了。她对你一直热情不减,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么,我妻子也在那儿吗?
米拉贝尔:是的,马伍德夫人、还有其他三四个我没见过的人都在那儿。他们看着我,一个个面色沉重地窃窃私语;随后又漫无目的地嘀咕来抱怨去;再后来都不做声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费纳尔:他们约莫是在寻思着怎么摆脱你呢。
米拉贝尔: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决定不掺和了。最后,我们这位好心的老夫人打破了沉默:她表示十分厌恶长时间的拜访。若不是米勒敏特跟着附和,我都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于是我起身,露出勉强的微笑——我是不受欢迎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她脸红了;我离开了,没有期待。
费纳尔:这都怪你,米勒敏特不过是顺着她姨妈的话说下去罢了,有什么好愤愤不平的。
米拉贝尔:她没必要这么顺从,她可以自己做主。
费纳尔:什么?即使她一半的财产都要仰仗姨妈认可的婚姻吗?
米拉贝尔:这就让我就有些郁闷了。如果她不是那么怯懦的话,我会舒心一些。
费纳尔:据我所知,他们并不讨厌你。昨夜是他们那个小团体的“密谋之夜”:每周三次,由各个成员轮流在自家主持。他们一起坐在那儿,就像验尸官解剖尸体一样:仔细评议这周又有哪些人名誉受损了。有人曾提议不准男性参与,所以你我都被排除在外。但后来又有人说,那样的话容易引起误会,让一两个男的加入也没有什么大碍。不知道维特伍德和皮特伦特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招纳进去的。
米拉贝尔:谁会是这个小团体的创始人呢?我敢保证是威士弗特夫人。她曾公开表示自己讨厌男人。她五十五岁了,却充满活力。觉得自己生来就该享受生活,和朋友一起,美滋滋地喝点儿小甜酒。至于子孙后代,随他去吧,她可懒得管。
费纳尔:你先前装作对威士弗特夫人很殷勤的样子,无非是为你对她外甥女的爱慕打掩护。尔后东窗事发,你和夫人之间自然产生了隔阂。若你当时假戏做得再真些,说不定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米拉贝尔:天地良心,我真的尽力了。到最后我甚至写歌来奉承她,这真叫人难为情啊。不仅如此,我还让一个朋友写文章调侃她和一个年轻小伙子暧昧不清,让她自以为风韵犹存。我添油加醋地说,她一有什么变化,哪怕变胖了一点,整个镇子的人都会注意到;而当她浮肿到不得不卧床休养时,我宽慰她说没事的,人们只会以为你要生了。除非一个男人愿意将其名声完全抛诸脑后,以身侍人,不然还能怎么讨好一个老女人?魔鬼都不会做这种事!身为一个男人,我也有我的尊严。现在我们这段感情大白于天下,真是多亏了你的朋友啊,要不就是贵夫人的朋友马伍德小姐!
费纳尔:肯定是你之前对她频频示好,尔后却又怠慢她,不然她怎会视你为敌?女人最记恨被男人忽视了。
米拉贝尔:昨晚之前,她对我一直挺客气的。我承认我不是那种花花公子——擅长解读女人的一言一行,哪怕只有一次,你没能完全拒绝一个女人,你就再也别想摆脱她了。
费纳尔:米拉贝尔,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或许你确实残忍拒绝了女人们的殷勤,可你如此慷慨博爱,很难不影响她们的名声。你说起来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承认你是故意忽视她,但多少还是受到了她的影响。
米拉贝尔:你看似客观公正,其实一点不信我,还想不断跟我纠结这个问题。你就承认吧,相比你老婆,你觉得威士弗特夫人更该感谢你,是吗?
费纳尔:好,好,你非要责难我,那我不说了。我去隔壁房瞧瞧那些个赌棍们。
米拉贝尔:谁在那儿?
费纳尔:皮特伦特和维特伍德。
给我拿些巧克力。
米拉贝尔:贝蒂,几点了?
贝蒂:今天最后一个祷告时间刚过,先生。
米拉贝尔:这小娘们回答得真是滴水不漏!呀,快一点了!(看表)啊,你来了!
第二场 米拉贝尔和仆人
米拉贝尔:婚礼结束了?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
仆人:先生,潘克拉斯的新婚夫妻太多了,一对接一对地站着,像以前的乡村舞会一样。眼瞅着牧师声音越来越嘶哑,大伙儿生怕还没轮上我们这对,这牧师的肺就受不了、发不出声来。所以我们开车到公爵殿那边,我们那小两口是最后一对,仪式很快就完成了,没有意外状况。
米拉贝尔:好的。那你确定他们结婚了吗?
仆人:结了,都安顿好了。先生,我可是见证人呢。
米拉贝尔:你拿到结婚证了吗?
仆人:先生,在这儿。
米拉贝尔:裁缝把维特威尔的衣服都拿回家了吗,那些新制服呢?
仆人:是的,先生。
米拉贝尔:很好。你听着,婚礼的事暂且不管,等我下一步指示。你现在再回家一趟,拼命求维特威尔,让他答应你;再从母鸡身上拔些毛来。一点钟在罗莎蒙德池塘旁等我。在她回家前,或许我还有机会见她一面。记住,保密。
第三场 米拉贝尔,费纳尔,贝蒂
费纳尔: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啊,米拉贝尔,你看上去心情不错。
米拉贝尔:是的,我正在做一件让我十分愉悦的事,但现在时机尚未成熟,还不能公之于众。很高兴今天不是密谋之夜。
费纳尔:问你个问题,像你这样结了婚又有地位的人,应该很谨慎才对。我很不解,为何你能容忍你妻子加入那种小团体。
费纳尔:老实说,我真的不嫉妒。参加活动的大都是女人和她们的亲戚,至于那些男人,都粗鄙得不得了,才不用担心招来闲言碎语。
米拉贝尔:我不这样看。一个公子哥越有魅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就越多。一个女人,只要她不傻的话,和这种男人交往的唯一目的就是成为其绯闻对象中的一个。
费纳尔:你是不是一看到维特伍德被米勒敏特逗乐了就妒火中烧?
米拉贝尔:即便她没有表现出来,我知道在她看来我就是善妒。
费纳尔:你冤枉她了。给她一些空间,她有自己的判断。
米拉贝尔:她那么漂亮,是男人都会那么想;而她又是如此有礼貌,根本不会反驳男人对她的评价。
费纳尔:在我看来,作为一个沉浸在爱河里的人,你对情人的缺点也看得太通透了吧。
米拉贝尔:作为一个敏感又热烈的情人,我爱她连同她的缺点一起爱;不,我因为她的缺点而爱她。她的蠢笨是那么自然可爱,又有艺术的美感——它们造就了她。那些矫揉造作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令人恶心,但却使她更可爱了。我告诉你,费纳尔,在和我交往时她也表现过傲慢无礼,而我用彻彻底底地剖析她作为反击。我将她的不足之处一一拆解、研究,最后牢牢记在心里。这项工程着实繁重庞杂,我并不是没想过,可能有一天我会彻彻底底地讨厌她。后来我开始习惯想她的那些缺点;结果出人意料,和我原先的设计完全背道而驰——想着想着我的不安竟然日渐消退;几天后,我已经习惯回想它们,而且丝毫不觉不快。我对她的缺点如此熟悉,就像我自己的一样。再过些日子,我就真的爱上她了。
费纳尔:娶她,娶她吧。对她的魅力有对其缺点的一半了解,便足矣。而我不是。你又可以做自己了。
米拉贝尔:你真这么想?
费纳尔:是的,是的,我是过来人了。我结了婚,有妻子……
第四场 (面向他们)信使
信使:有位维特伍德先生在这儿吗?
贝蒂:是的,您找他有什么事?
信使:他的兄弟维特伍德爵士给他寄了封信,我得亲手交给他才行。
贝蒂:他在隔壁房间,这边请。
第五场 米拉贝尔,费纳尔,贝蒂
米拉贝尔:什么?那个贵族家庭的大家长维特伍德爵士在镇上?
费纳尔:预计今天到。你知道他?
米拉贝尔:我见过他,他前途无量。做他的亲戚,你该觉得荣幸吧。
费纳尔:是的,他是维特伍德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母亲是我岳母的姐姐。如果你娶了米勒敏特,你也变成他表亲了。
米拉贝尔:相比熟人,我倒是更愿意做他的亲戚。
费纳尔:他来镇上是为了置办旅行的装备。
米拉贝尔:旅行?!为什么啊,他可都四十好几了。
费纳尔:抛开这不说,这是我们英格兰的荣耀啊!让全欧洲知道,不管多大的傻瓜,我们这儿都有。
米拉贝尔:我想知道议会为何不推行一个挽救国家声誉的法案呢?禁止傻瓜出国。
费纳尔:才不呢,两害相权取其轻。做生意宁愿亏一些,也不能积压库存,让这些笨蛋蚕食我们自己国家。
米拉贝尔:老天保佑,我们这位大侠的愚蠢和他那位乡绅兄弟无关吧?
费纳尔:完全无关。维特伍德的成长之于我们那位骑士就像把枸杞嫁接到沙果树上。一个会融化在你嘴里,另一个会酸得你牙齿打颤;一个全是果肉,另一个都是核。
米拉贝尔:所以,一个还没完全成熟就烂了,另一个一点没熟就烂了。
费纳尔:维特伍德爵士身上奇怪地混杂了羞怯和顽固两种特质。当他醉酒时,就像莎翁《暴风雨》中的怪兽一样体贴,甚至更心怀爱意。平心而论,他天性纯良,也不总是那么无知。
米拉贝尔:这得撇开他记不起事儿还爱比来比去的时候。他啊,就是个记性不错的傻子,偶尔蹦出几句妙语。他的高见从不曾得到支持,不过有时也是可以勉强接受的。事实上他也有个优点——脾气不错。人们总爱嘲弄他那容易激动的性格,但他视这些侮辱为开玩笑而已。他认为无礼就是讽刺,而那些脏话更是一种强烈的批评。
费纳尔:如果你想完成对他的侧写,瞧瞧真人,你就有机会详尽了解了。
第六场 【面相观众】维特伍德
维特伍德:同情同情我吧,各位爷;可怜可怜我吧,费纳尔大人,米拉贝尔大人,可怜可怜我吧。
米拉贝尔:我打从心眼里同情你。
费纳尔: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维特伍德:没我的信吗,贝蒂?
贝蒂:刚才不是有信使给您送来了一封信吗,先生?
维特伍德:是的,没其他的了?
贝蒂:没有,先生。
维特伍德:该死!信使,这个驮着东西的蠢驴,给我送来了那笨蛋兄弟的信。那信像葬礼上的颂词一样冗长;又如同念不完的赞美诗,一首接着一首。更糟糕的是,我确定这信就像作者的前言献词一样,只是一个开始。
米拉贝尔:一个傻瓜,又是你的兄弟,维特伍德?
维特伍德:算我半个兄弟吧。他和我同父异母,我以名誉担保,没更亲近的关系了。
米拉贝尔:那大概只能算他半个傻瓜。
维特伍德:好了好了,米拉贝尔,这很搞笑,行了吧!我们别说他了。——费纳尔,贵夫人还好吗?天啊,如果能摆脱这想法,我什么话都愿意说。请原谅,我现在马上就得问一个快活的男人,以及这整个镇子一个奇怪又私人的问题。但我现在就像婚礼上絮叨的老姑娘一样——我有点口不择言了,我要说:她真是全世界最棒的女人。
费纳尔:还好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然你的赞美可能会让我有些飘飘然了,又或是嫉妒得不得了。
维特伍德:除了费纳尔,这镇上没哪个已婚的男人过得好了。你说呢,米拉贝尔?
米拉贝尔:你要想知道真相的话,最好亲自去问问她老婆。
米拉贝尔:成。
维特伍德:亲爱的,我真是万分抱歉。天啊,我忘了我原本要对你说的话。
米拉贝尔:我真真真心谢谢你。
维特伍德:不,请原谅我——我记性真的很差。
米拉贝尔:维特伍德,要当心这种道歉。因为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傻瓜——假装抱怨自己脾气、记性不好。
费纳尔:你和皮特伦特玩得怎样了?
维特伍德:他正在数钱呢,我的也在他那儿。我今天真是一点运气没有。
费纳尔:他在牌桌上赢你,那是因为在机智程度上他完全无法与你匹敌。既然你们二人之间,你独占了智慧,那钱财自然得归他啊。
米拉贝尔:维特伍德,我不觉得皮特伦特会承认你机智过人。
维特伍德:拜托,你怎么也这么坏啦,你生怕咱们不吵架吗?!皮特伦特是我的朋友,他是个正直又机灵的小伙子,对信仰和信念也有一点见解,毕竟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嘛。作为他的朋友,我可是很公正的,不会冤枉他。不管外界对他有什么评价,都不该全是鄙夷消极的。得了,不要说我朋友坏话了。
费纳尔:你不觉得你朋友真是太有教养了吗?
维特伍德:瞎说,那小子一点不懂礼貌。我向你们保证,他的教养就和流浪汉差不多。这真是可惜了,他可是个热情又充满生命力的人。
米拉贝尔:你想说很有勇气?
维特伍德:嗯,是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也不能就这样说他。但确实,在争论的时候,他谁都敢反驳。
米拉贝尔:尽管对方可能是他敬畏的男人,亦或是深爱的女人?
维特伍德:对,他说话总不经过大脑。我们每个人都有缺点——你对他太严苛了,真的。让我为他辩解一下吧。其实他大部分的不足之处我都可以解释,除了一两点是事实——如果他是我兄弟,那我肯定不能原谅——其他的都没问题。
米拉贝尔:那你娶了他吧,怎样,维特伍德?
维特伍德:哎,不好意思,我把朋友的缺点都指出来了。原谅我吧。
费纳尔:什么?我保证他不是真心的,就是随口乱说的。
维特伍德:不不,如果他真的是这个意思呢?其实这不重要,他这么聪明,自会辩解。智者和善变的女人一样不可靠:对前者而言这是局部的瑕疵,对后者而言则是美的衰败。
米拉贝尔:你对他的看法也太正面了吧?
维特伍德:不,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好引起我们的争论,把谈话继续下去。
费纳尔:不会太无知吗?
维特伍德:他乐意。正是他的求知欲让他有更多机会展示他最真实的一面。
米拉贝尔:他想多说几句?
维特伍德:这让我开始喜欢他了——他的表达欲让我十分愉悦:毕竟我得经常帮他解释解释。
费纳尔:他的莽撞呢?
维特伍德:那倒不喜欢。
米拉贝尔:自负呢?
维特伍德:也不喜欢。
米拉贝尔:他有时也会说些不合时宜的真话——毕竟他没那么聪明,会给自己找借口。对于这点呢?
维特伍德:真话?哈哈哈,得了吧,他口里没半点真话。他说谎话就像宾馆服务员、医院女护工一样信手拈来。这就是他的缺点。
第七场 【面相观众】车夫
车夫:小姐,皮特伦特先生在这儿吗?
贝蒂:在这儿。
车夫:车厢里有三位女士候着,有话要对他说。
费纳尔:了不起啊皮特伦特!三位!
贝蒂:我会转告他的。
车夫:请顺便拿两碟巧克力,一杯肉桂水来。
第八场 米拉贝尔,费纳尔,维特伍德
维特伍德:那定是两个腹中空空的妓女和一个老鸨随风而至了。现在你对那三个人的身份有数了吧。
米拉贝尔:你对你朋友和什么人交往很无所谓啊。
维特伍德:没有自由的友情就像没有欢愉的爱一样,亦如暗自独酌——无聊又无趣。但我告诉你个秘密:他给娼妓雇了车,让她们每天到公共场所找他一次。
米拉贝尔:这怎么办到的!
维特伍德:你看他都不去找她们,因为那样就没人注意到他了。和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相比,这不算什么:我知道他之前都是自己找自己。
费纳尔:自己找自己?什么意思?
维特伍德:什么意思?!为什么你和他一谈话,他就溜出去了;而你转身回来,他已经走了?!他回到家,匆匆戴上兜帽、围巾和面罩,蹿进马车,快马加鞭又赶回来——他要派他自己来找自己;我就是这个意思,自己等自己,自己找自己。这还不止呢,有时候还要假装没找着,自己给自己留封信。
米拉贝尔:我得说这事儿可真奇怪啊。我现在相信他在自己等自己了:他去太久了。啊,他来了,我得请他见谅了。
第九场 皮特伦特,米拉贝尔,费纳尔,维特伍德,贝蒂
贝蒂:先生,车等着呢。
皮特伦特:好的,好的,我就来。俗话说,一个男人说自己是接生婆都比承认自己是皮条客好。毕竟不管你去哪儿,她们随时可能找到你,撒泼大闹起来。该死的,我才不要去。你听着,告诉她们,我不会去的。让她们自个儿哭天喊地去吧。
费纳尔:你真残忍啊,皮特伦特。
皮特伦特:管它呢,随它去吧。我今天还就残忍了。
米拉贝尔:我希望你花钱请这些娼妓来不是为了现在这种情况。
皮特伦特:花钱请她们?如果我没心情的话,她们和无花果干没什么区别。话说,如果是你的话——她们自称什么来着——你肯定会让她们等得人老珠黄。我这样说没错吧。
米拉贝尔:她们自称什么?她们是谁,维特伍德?
维特伍德:女皇们,亲爱的。他说她们自称苏丹女皇呐。
皮特伦特:对呀,像罗克索拉尼人似的。
米拉贝尔:拜托高抬贵手。
费纳尔:维特伍德说她们是——?皮特伦特,他说她们是?
维特伍德:我?我说她们都是高贵的女士。
皮特伦特:换个话题吧,维特伍德。细想一下他的那些亲戚——两位女共同继承人,几个侄子,一个相比曲意逢迎,更爱直接被溜须拍马的老姑妈。
维特伍德:哈哈哈!看这个坏小子如何下台。哈哈哈,天呐,如果他不是在说我妈和我姐,我都没法生他的气。
米拉贝尔:不生气?
维特伍德:不生气。这个泼皮的机敏,还有他的妙语连珠,让我都要陶醉了。亲爱的皮特伦特!
贝蒂:她们离开了,先生。火气很大。
皮特伦特:得了,让她们滚吧。瞧瞧她们那苍白的脸,怒火中烧至少能让她们脸色好点。
费纳尔:他那完全是假正经。这样下次对米勒敏特献殷勤的时候就可以吹嘘一番——为了她,他都禁欲了。
米拉贝尔:你还没戒掉你那无耻的自以为是吗?皮特伦特,你作证,——我早晚要割断你的喉咙。
皮特伦特:好了,好了,就这样吧。话说还有别人的喉咙等着割呢。
米拉贝尔:先生,您是指我的吗?
皮特伦特:不,我——我没有指任何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你知道这世上有叔叔就有侄子,叔侄们可能互相看不顺眼。然后呢?我就说到这儿了。
米拉贝尔:什么?听着,皮特伦特,过来解释清楚,还是你想叫我给你找个翻译来?!
皮特伦特: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个叔叔不久前才来镇上,住在威士弗特夫人家,是吗?
米拉贝尔:对啊。
皮特伦特:哎呀,这就对了。你和他不怎么亲近,如果他结婚然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可能就丧失继承权了!
米拉贝尔:你是从哪儿得知的?
皮特伦特:我就说到这儿了。哎呀,我就知道一点。
米拉贝尔:说呀,皮特伦特,你可实诚了!还有,既然你想向我家的女人示爱,不该表现得诚恳些吗?!关于我叔叔,你都听说了些什么?
皮特伦特:我?我才不说。如果真要争个你死我活,那么尽管放马过来吧!岁月静好,我才不会在意那些纷争——静默如我。
米拉贝尔:哎,那只是开玩笑,玩笑而已!说嘛,我知道你这家伙也是密谋之夜的一份子,昨夜我离开后你一直待在米勒敏特那儿。她们是不是提到了我和我叔叔?告诉我吧,皮特伦特,你知道的,托尼·维特伍德一直在社交圈与你较劲儿。倘若他发现你只是聪明而没一点好心肠,他一定会对你翻个大白眼,并为自己闪闪发光的声誉而沾沾自喜。然后像水星绕着太阳似的,整天在你跟前转悠。说吧,我知道你会告诉我的。
皮特伦特:如果我说了,你能保证以后好好教下我吗?
米拉贝尔:没问题,我会好好教你的。我还会祈求老天保佑你。
皮特伦特:成,听着。
费纳尔:你和皮特伦特都觉得米拉贝尔是情场上的有力对手。
维特伍德:嘘,嘘。米勒敏特和皮特伦特说笑其实没什么。现在喜欢她好似一种时髦,而我——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声张出去——我绝不会为她伤心抑郁。
费纳尔:为什么?
维特伍德:她很漂亮,但让人捉摸不定。
费纳尔:我还以为你之前为她要死要活过呢。
维特伍德:这——才没有!
费纳尔:她很聪明。
维特伍德:所以她不会答应其他任何人——除了米拉贝尔。该死的,我真不想说这话。如果她美得像埃及艳后似的,米拉贝尔也没法像现在这样对她十拿九稳了。
费纳尔:你为何这样想?
维特伍德:昨夜我们待到很晚才离开,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米拉贝尔那刚到镇上的叔叔的事。当时他坐在米拉贝尔和其最得意的私人财产——米勒敏特中间。威士弗特夫人听说,他们叔侄俩有些隔阂。你知道的,她对米拉贝尔的恨大着呢——教友派信徒对鹦鹉之恨、鱼贩对冰天雪地之恨都无法望其项背。我也不清楚昨晚他叔叔有没有注意到米勒敏特小姐,但可以肯定——有些阴谋正在酝酿之中。如果成真的话,米拉贝尔就是个被骗的不幸儿了,哎。
费纳尔:这不可能!米勒敏特应该听到了才对。
维特伍德:哎,亲爱的,我也不清楚。米勒敏特不仅漂亮,还是个幽默大师。
米拉贝尔:这就是你昨晚收集到的全部“情报”?
皮特伦特:精髓部分都在这儿了。维特伍德呆的时间比我长,可能知道的多一些。还有,他们一点不忌讳他在场,什么话都照说不误。
米拉贝尔:你可真是他们的宠儿啊。
皮特伦特:哎,私下是不错。公众场合也还好,毕竟我也会评论一二。
米拉贝尔:你会吗?
皮特伦特:是的,我不怀好意得了吧。他温柔体贴,你知道的,他们一点不怕他。他很有教养,就是你们说的,你们说的什么来着——得体的绅士。但其实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米拉贝尔:谢谢你,我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了。费纳尔,你要去球场吗?
费纳尔:我想溜达一下再吃晚饭。
维特伍德:那好,我们一起去公园吧。之前那些娘们说过那儿。
米拉贝尔:我觉得你得去迎迎维特伍德爵士。
维特伍德:不,不,他去他婶婶威士弗特夫人那儿了。见鬼,他会给我招来麻烦的,我和那个傻子在一起做什么?
皮特伦特:想想他的财产,你也得求着他啊,可能我之后也会为此求你。现在你们俩有个共同的麻烦了。
维特伍德:亲爱的皮特伦特,你像融化清晨霜冻的火花一样灵动。和我们一起去球场吧,我们是很认真的。
皮特伦特:得了。我今天也是极其严肃的。
米拉贝尔:真的?那你别坐车,自个儿走去吧。可别让我们当陪衬——女人们一经过,你就大声嚷嚷那些下流话,羞得她们花容失色。但若是让一个美娇娘羞红了脸,你就觉得自己正人君子了。
皮特伦特:哎呦!那她们在听不懂的时候,就该表现出一脸天真;也应该识趣避嫌,不要去听那些不该她们懂的话。
米拉贝尔:难道你不该感到羞耻吗?当你把一个又一个女人吓得惊慌失措。
皮特伦特:不,我只有在内疚或是礼貌欠奉的时候才会觉得不好意思。
米拉贝尔:这样想也没错。你有权坚持你的习惯,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辩解。
当谦逊被误解为失礼,
莽撞和恶意就会戴上智慧的面具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