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为什么会在那里
守在五柳巷一户妓馆内的赵盘,可能真是有些大意了。他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五柳巷的官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这些年过去,他已经不习惯让自己伏身于某处房脊或粱架之上。因为,对于他这样资深的影卫而言,那里有几个新来的兄弟也就够了。过往的经历,让自己无需再接受这样无聊的“历练”。
但是赵盘也没有去碰那个横躺在床榻上的女人。这是他的原则。毕竟现在是在“伏藏”,他可不希望被那些新来的小子闯进来,看到了自己唯一没有什么伤疤的屁股。
可是已经过去了有半个时辰,本应前来回报的新人还是没有见到任何踪影。赵盘多少有些心急,虽然他也知道,多半是那个领队的小子,借着回来的机会跑去了茅房。可崇尚传统的赵盘还是觉得,那真不该是一名影卫做的事情。
赵盘有过类似的经历,知道一动不动的趴在房脊上是个什么滋味。他更知道,若是忍不住某些事的话,那诡异的滋味,只有自己才会明白。可刑讯司的库房内,有的是消饿止渴的“迷陀丸”,此刻他赵盘怀中就揣着几颗,虽然那东西味道不好,又多少有些霉变,可若是用此物顶着,哪里需要上什么茅房?再者说了,若是库里发霉的“迷陀丸”不消耗一空,哪个又会来给你换?
取出一颗“迷陀丸”,赵盘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有像自己认为的那样,将此物抛入口中。
“还是算了吧!兄弟们也不容易,那里倒能有个鸟事?有那个洒漆树汁的小王八蛋在,就是神仙来了,也得回避!”
谢观星也想再对着某人洒些漆树汁,可是那东西来得并不容易,他能带到五柳巷的也就那么一桶,结果还都用在了赵盘和李虎的身上。
对面的李老蔫似乎是占着上风,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身手也是不弱。当然,话是这么说,对于眼花缭乱的谢观星和路仁义而言,今夜他二人总算是见到了所谓:高手中的高手!
李老蔫手中所持,正是谢观星放在桌案上的那只铁尺。就在方才,当那道诡异的寒芒劈开黑暗自雨水中遁出,就是这只握在李老蔫手中的铁尺,挡下了针对路仁义亦或谢观星的致命一击。
谢观星和路仁义都想不明白这黑衣人是如何到的近前?他们所在的凉亭视野极为开阔。就算是在雨里,这官衙的正院便只有那么大点的地方,漫说是有人走近,就是跑过去一只兔子,也应该是一览无余。可若非李老蔫的警觉,谢观星和路仁义只怕根本就不会去留意那片雨水中的阴影。可即便是如此,当眼前的雨水似帘子一般向两侧卷起,而那黑衣人自帘后的阴影中一跃而出。正想着趁李老蔫发呆,多夹上两口菜的谢观星只来得及做去一件事情。
他扑向了路仁义,让自己的后背迎向电射而至的锋刃。
事后,谢观星确实有过后悔,但他把这归咎为一种“侠”的本能,可路仁义很仁义,他不会这么想。
一红一黑两团身影就在这雨雾中翻腾跳跃,直看得两个少年一阵心惊,那拥有着诡异身法的黑衣人,其手中的匕首,灵活的就如同有了生命,锋刃带动的寒芒连成一线,将动作同样无比快捷的李老蔫罩在了其中。可是看戏总比自己唱戏要来得容易,即使是从不知道武艺为何物的谢观星也能看得出来,那李老蔫动作虽总比对方慢上半拍,可每每都能轻松的闪过对方的攻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铁尺,定然会从一个谁也想不到的角度,攻向对方的要害。
谢观星和路仁义也曾想过要上去帮忙,可当谢观星被李老蔫一脚踢出圈外,而路仁义刚一出手,掌中的长剑就被削成两段时,这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放弃了努力。当然,完全置身事外,这很不合谢观星的脾气,所以他抄起了桌案上的一盘菜,准备随时对着那黑衣人的脑袋丢过去。
李老蔫有些后悔,他知道,若是换做十年前,他拿下此人,只在片刻。他也知道,若不是自己想要教教这两个孩子怎么先从不杀人练起,他不会选择那把铁尺。李老蔫真正觉得自己有些老了,对方的本事在他看来,并不出奇。那能够在兵刃触及衣物时迅速后撤的诡异身法,原本也算不了什么。只是自己这些年的武艺确实有些搁下了,所以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自己掌中的铁尺,横竖就是点不到对方的穴位之上。
李老蔫开始有些犯喘,他明白,这样耽搁下去,不仅自己要死,那两个孩子也一定会死,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喜欢那个叫谢观星的孩子,他不想看着他死。
李老蔫没有自己逃,他选择了硬扛。用自己的经验去扛。
“这杀手明显是冲着那叫路仁义的孩子来的。若是这样,那”路仁义“应该也有些来头,不可能没有人照应,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会,这杀手自然会退去。”李老蔫在心中暗暗想道。
可是他不知道,来这里的杀手原本该有两人。还有一个没到,只是因为他和那些藏身在房脊斗拱上的影卫一样,都变成了僵硬的尸体。
当李老蔫的身上出现了第一道伤口,谢观星和路仁义都看出了不对,有些惊慌的路仁义,四处寻找着趁手的物件,至于自己的那把断剑,却早已丢到了地上。
谢观星没动。他死死盯着那黑衣人,就如同当年盯着那条拖着腿,闷声不响冲过来的“大花”一样。他在找那黑衣人的“鼻子”。
七岁时的谢观星,并没有多大力气,而那时的“大花”却长的好像个小牛犊子。并且,“大花”的腿也从来就没有瘸过。每每要咬人时闷声不响的拖着一条腿,这恰是其阴险之处。
可是谢观星知道狗的弱点在哪里?他选择了大花的“鼻子”。
狠狠一拳之后,满地乱蹬腿的“大花”,狗蛋上面又被狠狠的跺了一脚。从那天以后,谢观星就成了“大花”永远的噩梦。哪怕谢观星只是轻轻跺一下脚,十丈以外,早已忘记了自己是一条公狗的诸子巷第一猛犬,当即便会屁滚尿流的钻到最近的柜台底下面。
可那黑衣人毕竟不是一条狗,而且很显然,要够到他的鼻子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老蔫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两腿开始变得有些沉重,有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为了别人拼命。但是他觉得这感觉很好,远比当年杀人时的感觉要好。他甚至觉得,那泛舟千里所能给他带来的快乐,不会比当下救了这两个孩子来得更多。
借着进退之间,李老蔫撇了一眼那两个孩子。但他眼中看到的却只有“路仁义”一人。李老蔫心头立时升起一阵暗火,但随即,便又消了下去。
“这孩子,果然有做那一行的天份,连跑都跑的这么利索!”
向着那黑衣人挥出一铁尺,李老蔫打算招呼“路仁义”也赶紧跑,他觉得自己不如谢观星聪明,若是这两个孩子都跑了,自己和这杀手倒是还打个什么劲?不过好歹也要拖住这黑衣人一阵子。李老蔫不相信,仅凭这片刻,谢观星和路仁义能逃出这杀手的追赶。
可就在此时,李老蔫惊异的发觉,自己的铁尺已经狠狠的砸到了那杀手的肩膀上,对方却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李老蔫不敢多想,出手如电,瞬间便用铁尺在那杀手周身穴道上点的一遍,可是这一切,明显是做了无用功,李老蔫看着那杀手直挺挺对着自己倒了过来。而其人背后,端端正正插着那把被“路仁义”丢掉的断剑。
最初的一幕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走出来的却是谢观星。
抖了抖手上的一块嵌有丝线的破布,那谢观星对着李老蔫开口说道:“师父,你没有事吧?按照我朝律令,此人意图袭杀公门捕快,可就地斩杀,观星没有做错吧!”
李老蔫嘴巴张的老大,他非常的惊奇。谢观星怎么会发现的那块“影布”?他又怎么会出现在那个位置?这孩子以前杀过人吗?怎么自己感觉他根本就没把杀人当做一回事?
躺着地上的尸体忽然冒起一股白烟,李老蔫未及多想,拉着谢观星退回到了凉亭之内。
直到这时候,那呆立了半晌的“路仁义”这才缓过神来,许是被那飘来的恶臭熏到,一扭脖,将方才吃下的酒菜都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