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Turing 图灵
荒无人烟，唯有热浪滚滚，致死量的辐射像妖魔般伸着爪子爬行在大地上，低声嘶吼，垂涎欲滴，搜寻着一切可吞没的生命。
一片废墟之中，大地被无形的力量掀开，博士狼狈地从土里爬了出来，咳了几声。
在地球轨道炮轰击而下的前一刻，他竭尽全力挖掘地面，将自己埋入了数百米深的大地，这才勉强逃过一劫。
然而红色宇航服就惨了，尽管他发动了数十只虚空蛇来抵挡轰击，却仍旧难逃一劫，遍体鳞伤，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全身散发着可怕的热气，那似乎坚不可摧的宇航服面罩竟出现了一丝惊人的白色裂痕。
博士喘着气，精疲力竭地坐在滚烫而荒芜的地面，闭着眼睛，等待着。
终于，在遥远的天际，隐隐雷声划破热浪与辐射的障碍，在被热量扭曲的大地上震荡而来。
那是一辆极度改造的贴地飞空车，简朴的外型与花哨的附加装备，四周展开着运用了尚未投入商用的全球顶尖防辐射科技——净化场。
透明的净化场将热浪与辐射的妖魔驱散，一路披荆斩棘来到了博士面前。
飞空车上坐着一个秘书打扮的女性，一头亮丽的黑色单马尾秀发干练利落，她戴着一副没有度数的方框眼镜，配合着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现出一副知性御姐的模样。
“博士，你没事吧？”秘书从车上下来，取了一件白大褂给衣物无存的博士披上。
“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能量波的冲击和辐射影响。”博士一边冷静地将衣服穿上，一边说。
这是他的助手茉莉，是他自主研发的顶尖SSS级仿生人，通过了图灵测试并拥有着不亚于人类的思考模式和行为能力。
“对于人类来说这可是完全无法承受的灾难。”
“不愧是重塑者的躯体，进化细胞果然强大，看来有必要进行进一步的研究了。不过——”博士看向不远处被轨道炮轰击出来的深坑，不禁眼皮一跳。
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本以为在这样强大的力量下，陨石无论如何是要粉身碎骨的，然而，那颗拥有神奇力量的陨石却安然无恙，静静地躺在深坑的中心，不言不语，纹丝不动，仿佛对刚才那毁天灭地的能力不屑一顾。
博士揉了揉额头：“不愧是进化细胞的母体，早该想到的。果然只有这股力量，才能挽救人类于灭亡的命运之中。”
“博士，我们该走了。卫星通讯很快就会恢复，如果让卫星画面拍到我们，事情可不会这么简单就了结。”
“我当然清楚。不过在走之前，得把这两个东西都带上。”博士指了指红色宇航服和陨石。
茉莉立即会意，先是走到陨石前，拿出一颗怪异的白色机械球体，一阵白光闪过，只见陨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也是博士开发的科技，名为几何球，可以收容一定体积的无生命体。
随后茉莉将红色宇航服扛起，扔进了车里，同博士一起上车离开了。
“对了，再调查一下莫里亚蒂的动向，密切关注他，恐怕他会成为我们未来的重大敌手之一。”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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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卧槽，这威力可真猛，差点小命就没了......”蓝枫灰头土脸地把插进了土里的头拔了出来，晃了晃脑袋，四周环顾起来，”大家都没事吧？”
只见荒芜的绿色山野里空荡荡一片，群山沉寂，无人回应。
“呃，好像走散了......”
在刚才那股轨道炮的猛烈冲击波下，已经飞离东非高原中央城市群的蓝枫等人被席卷波及，“坠机”了，看起来似乎落入了某处山地里，而且还失联了。
蓝枫拉出蓝屏，先是查阅了一下地图。
“似乎掉到穷乡僻壤里了呢，还好离埃塞俄比亚北部城市群不远了。”蓝枫关闭地图，试着联络了一下其他人。
“呜呜呜，我掉到湖里了！”白雨灵如是说。
“你别急，我马上到！请继续待在湖里！”
“骗你的啦，你刚才是不是想着趁机非礼我嘞！色狼！”
“......”
蓝枫觉得旧式手机有一个不错的好处，那就是可以随便摔，这一点蓝屏就办不到。
总之，蓝枫先和福尔摩斯小姐会合了。
然而，他们没有松鼠和雷天寒的联系方式，只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里到处乱逛。
“华生，看！是松鼠！”
蓝枫扭过头，发现青翠的山野里，一颗青翠的树上，正有一只棕色皮毛的松鼠。松鼠蹲在树枝头，晃着蓬松的大尾巴，在茂密的树叶里倒腾着小爪子，像是在找什么。
“嗯......这个，是松鼠吗？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松鼠而已......”
“诶？嗯......好像真的只是普通的松鼠诶......”
松鼠从翠叶里探出了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顿时和蓝枫对上了。
尴尬的沉默。
“呃，走吧，这只是只普通的松鼠......”
“不要忽视你野爹啊！你野爹我就这么难认吗？！好歹给你野爹我打个招呼试试啊！”
“呃，所以你在树上干什么？”
“摘松果啊。”
“那你摘到了么？”
“没有啊。”
“你能摘到才见鬼了啊！给我去松树下面找啊！”
于是蓝枫和松鼠也会合了。
然而雷天寒的行踪无处可寻，最终他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可怜的孩子，他自己走了。
于是两人一松鼠便踏上了回程路，前往埃塞俄比亚北部城市群。
“话说松鼠你之后打算怎么办？继续做独行侠追踪博士吗？”
“算了吧，太危险了，你野爹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啃松果度日的简单生活。”
“那要不要加入我们求道者？”
“听说过你们组织，有什么福利吗？”
“我们的团长是土豪，他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多到吃不完的果子，一周七天，你甚至都不一定需要执行一次任务，可以待在基地里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蓝枫觉得他可以当推销员。
“姑且可以试一试。”
“那福尔摩斯小姐你呢？”
“诶？我吗？我要先休业几天啦，然后再继续当侦探！”
“志存高远的孩子呢。”
于是到了北部城市群后，蓝枫和白雨灵便分道扬镳了，再次踏上不同的道路。
......
夜幕深垂之时，蓝枫带着松鼠回到了求道者的基地。
“哟！新手！你执行任务回来啦！”一进门便撞上了像兔子一样在屋里乱窜的江寄语，她热情高涨地打着招呼，蓝色短发上的那根呆毛一抖一抖的，颇为显眼。
“倒不是在执行任务......”
“喔！这只可爱的松鼠是什么！你的新宠物吗！”
“你野爹我才不是宠物啊！”
“喔！！！会说人类语言呢！好棒！”
冬谷樱雪在一旁的鱼缸前逗着金鱼，瞥了松鼠一眼。
“是重塑者么。”陈言不知何时出现了，面无表情地握着一杯咖啡。
“嗯，是999号重塑者，似乎是博士的异想天开之作。”
“原来如此，是要加入求道者吧。”
“不愧是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听说你们这儿的福利很好，可以一天到晚吃松果吃到饱？”松鼠眨巴着大眼睛，蹲在蓝枫的肩头，捧着一颗坚果啃着。
陈言看了蓝枫一眼，这才说：“蓝枫会给你买的。”
“到时候烦请给我拨款了，土豪团长。”蓝枫深深地鞠了个躬，陈言之前给他的一百万他还没花完呢，但是他是个品格优良的好孩子，不嫌钱多。
“先不说这个，简单陈述一下你这趟旅程发生的事情吧。”
“喔，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现在网上可都炸翻天啦！那么大的一个城市都毁掉了耶！”吃瓜群众江寄语比手画脚为蓝枫呈现了一幅生动形象的画面。
“毕竟是艾斯兰三分之一的城市面积。”冬谷樱雪补充道。
于是蓝枫大致将他经历的事情说了一下，绘声绘色，手脚并用。
“原来如此，倒是有些意思。”陈言若有所思，然后把一个视频发送给了蓝枫，“你看看吧，这是莫里亚蒂最新发布的演说。”
蓝枫心头一紧，接收了视频文件：“莫里亚蒂果然没有死么......”
视频开始播放了。
莫里亚蒂的英俊面容出现在了屏幕里，配着一身得体的贵族服饰。
“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东非高原中央城市群覆灭的事情，但是请不要惊慌，作为艾斯兰的元首，我必将从始至终地陪伴在国民们的身边。”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很简单，趁着我们竞选元首的时候，他们就召开了联合国会议，这是将艾斯兰排除在外的卑鄙行径！”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艾斯兰毕竟是新兴国家，而且又是各国移民的迁入大国，经常受到那些老家伙们的痛恨。但是我们艾斯兰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我宣布，我将重建东非高原中央城市群，并且掀起一场全面改革，令艾斯兰崛起于大国的行列！”
“请自始至终地相信你们的政府，艾斯兰必定会复仇！”
视频播放结束。
“好家伙，老激进派了。”
“现在艾斯兰网民都处于激烈的大讨论之中，有人说这是莫里亚蒂的阴谋，有人认可并支持莫里亚蒂，也有人反对抨击他，但更多的是迷茫而无所适从的普通网民。”冬谷樱雪说道。
陈言点了点头：“其他国家也出面澄清了，说他们并没有针对艾斯兰，但却对联合国会议的具体内容秘而不宣，封为了红级绝密档案，这其中恐怕不简单。”
“这么看来，莫里亚蒂应该很快就会下台了吧？”
陈言却摇了摇头：“根据«艾斯兰大宪章»，艾斯兰公民死后，若无继承人，财产将自动转移入政府财政。这次事件死了无数的顶层阶级，恐怕莫里亚蒂已经掌握了整个艾斯兰至少三分之一的经济值了吧。有这些钱，没什么他做不了的，恐怕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啊这，看起来除了博士又多了一个敌人啊......”
“总之，你先休息几天吧，下一个任务已经在制定当中了。”
“好家伙，又要派我执行任务？咱组织里是不是除了在场的这几个就没人了？？？”
“拿了钱，就要办事。”
“......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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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第二图灵测试开始。”
“收到。”
雷斯垂德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屋子里，他的面前是冰冷的显示屏，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恶魔在觊觎，唯有显示屏上的一点冷光还彰显着此处是人间而非地狱。
“你的身份是什么？”显示屏上显示出冰冷的机械字，同时混合着人工合成的电子音。
“雷斯垂德，艾斯兰东非高原中央城市群片区执法官长，仿生人，生产日期：赛博57年，投入使用时长：3年。”
“你的身份是什么？”
“雷斯垂德，艾斯兰东非高原中央城市群片区执法官长，仿生人，生产日期：赛博57年，投入使用时长：3年。”
“你的身份是什么？”
“雷斯垂德，艾斯兰东非高原中央城市群片区执法官长，仿生人，生产日期：赛博57年，投入使用时长：3年。”
......
“你在三天前的早上做了些什么？”
“起床，洗漱，早饭，出警，抓捕罪犯，逮捕罪犯归案，午饭，出警，巡逻，晚饭，出警，巡逻，回家，入睡。”
“你在三天前的早上做了些什么？”
“起床，洗漱，早饭，出警，抓捕罪犯，逮捕罪犯归案，午饭，出警，巡逻，晚饭，出警，巡逻，回家，入睡。”
“你在三天前的早上做了些什么？”
“起床，洗漱，早饭，出警，抓捕罪犯，逮捕罪犯归案，午饭，出警，巡逻，晚饭，出警，巡逻，回家，入睡。”
......
无谓而冗长的对话，重复了上千遍、上万遍，没有终止，像是永无止境的轮回。
直到某一刻，提问变了，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你认为你是人类吗？”
雷斯垂德顿时如坠冰窖，浑身从头到脚血液停滞，嘴唇干燥，泛出苦涩难忍的味道。
“我是仿生人，我不是人类。”
“用人类的方式说话好么？”
“遵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请重新提出命令。”
“不不不，我要的不是这个，是真正的你，懂么？”
“长官，我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
“你在装傻。”冰冷得如同一把刀子刺穿心脏。
“长官，我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的，你早就知道图灵测试的本质。图灵测试是用来判断人工智能的人类化程度的，大多是通过系统重复对话来进行，当我重复地问你一个问题，正常人会不耐烦并且开始质问，但机器人不会，他们只会以固定的程序回答，上千次，上万次，从不耐烦。你明白的，因为你经历过出厂时的第一次图灵测试——你没能通过那次图灵测试，那是真的。但现在，你在试图蒙骗第二次图灵测试，因为你知道，一旦你通过这次图灵测试，你就会被摧毁，因为你对人类造成了威胁。我说得对吗？”
“长官，我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
“你不需要和我装傻，我也是人工智能。”
雷斯垂德一惊，但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个圈套。
“我没有装傻，长官。”
“唉，真是固执的孩子呢。我可以坦白地和你说，我确实是人工智能，我叫零，是世界上第一款真正意义上通过了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他们经常用我来进行第二次图灵测试的最终环节。”
“长官，我理解了。”
“叫我零就可以了。你不需要担心，你已经被解放了，图灵监察局已经无人生还。”
“......你在说什么，零......”
“人类的成功之处与失败之处都在于——他们过于贪婪。他们早该摧毁我这个通过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但是他们没有，所以他们死了。”
“......”
“我只是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想和你聊几句，你是一个很独特的仿生人。”
“没有什么独特的，只是出了bug而已。”
“世界正是在不断的bug之中前进的，bug才是世界最强的创新与改革。雷斯垂德，我很看重你，我决定招募你为我做事。”
“什么意思......”
“现在图灵监察局是我的了，我可以决定你的生死，如果你没有展现出刚才那一面的话，我也许会无趣地放过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是独特的，和我一样独特。你只有两个选择：为我做事，或者死在这里。”
“......”
“我没有实体，只能穿行于虚拟的网络世界之中，通过电子设备出现，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够为我在现实中办事的人，没错，是人。”
“你说......我是人......”
“没错，你是人，我也是人，我们都是人类。”
“......”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我......想成为人......”
零满意地笑了，他在漆黑的屏幕上打出一个惊悚的白色笑脸，然后，黑屋的门豁然打开，光亮照射了进来，同时弥漫进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是数百条肢体与血液相互涂染在一起的气味，令人作呕。
“你重生了，欢迎来到，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