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恐怖的雨夜
在陈东明夫妇的帮助下,郭秀家的麦子总算打出来了。但光打出来还没有完工,还得把麦粒晒干装进囤里才算大功告成。
晒麦粒比先前几天的活儿轻松多了,只需把打出来的成堆的麦粒摊开摊匀,在烈日下晒就行了。但是收的时候可就不简单了。
俗话说,夏天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郭秀晒麦子这天,也没有逃脱掉俗话的这张乌鸦嘴。
这不,到了黄昏,郭秀咬咬麦粒已经晒干了可以装囤了。正准备收,太阳突然躲进了乌云里。顿时,整个天空犹如被一块巨大的黑幕遮住了一般,一下子昏暗了下来。地里的人们立刻像热锅上的蚂蚁,都惊慌了起来。有的忙着把麦秸堆成垛,有的忙着装打好的麦子,还有的忙着往家运。在这慌乱的场面中又夹杂着机器声,人们的喊叫声,小孩的哭声,简直乱成一锅粥。
郭秀当然更是又急又慌。别人家都有男劳力,只有她是单枪匹马地干。这样的紧急关头,都各忙各的,谁也顾不上谁。她一个人搬不动一袋麦子,就半袋半袋地装,装好几个半袋就搬上木板车,拉回家倒进囤里,再拉着木板车跑向麦场去装去拉。
这样往返几趟之后,郭秀累得实在不行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小口地直喘粗气,呆呆地看着别人家忙活。蹲在麦堆旁,帮妈妈往麦袋里装麦子的乔家诚看妈妈干不动了,便走到妈妈跟前说:
“妈,我帮你往木板车上抬麦子吧。”
郭秀眼看着天快黑了,雨也快来到了,只好答应10岁的儿子帮她抬麦子。这样她就可以装得多点拉得快一点了。
终于就剩下最后一趟了。娘俩把麦子装好,郭秀把小诚抱上木板车,让他坐在了麦袋子上。乔家诚、乔雪草在后面帮忙推着,娘几个就这样摸着黑往家赶了。
老天爷也好像在可怜这娘几个似的。郭秀刚把木板车拉进堂屋门里,到堂屋当门的方桌上摸着火柴点着煤油灯,大雨就哗哗地下了起来。顿时,整个天空电闪雷鸣,像个憋闷已久的野兽尽情地发泄、咆哮起来。
木板车上的乔小诚顿时吓得一个滚打下来,哭喊着窜到了妈妈怀里。乔雪草见状,也忙向郭秀怀里扑了过去。郭秀被两个孩子顶撞得踉跄一下,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倒坐在了方桌一旁的大椅子上。她一手搂住一个孩子安抚道:
“别怕,妈在这儿呢。”
郭秀搂着两个孩子呆坐着,一动也不想动。她太累了,无力地把头歪在雪草的头上,伴着哗哗的雨声,竟有点昏昏欲睡起来。
“妈!”乔家诚突然惊叫一声就向郭秀扑了过去。
“咋了,孩子?”郭秀一下子提起精神来,忙抽出搂着乔雪草的胳膊搂住了乔家诚,惊恐地问道。
乔家诚趴在妈妈腿上,浑身颤抖着说:“妈,我刚才看见一个黑影从咱家厨房里走出去,走到院子里突然不见了。”
乔雪草闻言,吓得忙紧紧地搂住了妈妈的胳膊,一动不敢动。
“别瞎说,哪有啥黑影?”郭秀没底气地责备着乔家诚,心里却也害怕起来。这时,乔家诚又瞎说起来:
“妈,我看见咱那个麦袋子上有个小火球,会不会把袋子点着?”
“闭上眼睛,啥也没有,别瞎说!”郭秀更害怕了,低声斥责着乔家诚。
娘几个相拥着在电闪雷明中煎熬着。郭秀突然被这恐怖的气氛逼得忍无可忍了,她破口骂道:
“哪来的妖魔鬼怪?别在这儿吓唬我的孩子!看我们娘几个还没难为死是吗?你要再不滚蛋,再吓唬我们,我明天就找人来捉拿你,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嫂子,嚷啥呢?”陈东明穿着雨衣来到了他们堂屋门口。
娘几个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般,顿时感觉从地狱一下子回到了人间,便都松开了酸疼的胳膊。郭秀忙站起来又感激又吃惊地问:
“下这么大雨,你咋来了东明?快进屋里来。”
陈东明站在门口,一边抖着雨衣上的水一边说:
“我忙活到现在才把麦子弄完,一时把嫂子你给忘了。我这才想起来过来,看看你家的麦子咋样了,没淋着吧?”
“没有,都拉回来了。”郭秀说着给他搬了个凳子。陈东明没坐,顿了一下,好奇地问:
“刚才你嚷啥呢?”
郭秀就把刚才乔家诚的情形向他讲了一遍。陈东明听后,看乔家诚有点不对劲,没精打采地倚在桌子一旁。便走到他跟前,摸了摸乔家诚的额头,就责备郭秀说:
“你摸摸他烫成啥样了?哪有啥鬼啊神的,他发烧了。”
郭秀忙走过去一摸,真的,家诚的额头烫人,她只顾害怕,竟没注意到这一点。
“我带他去打针吧。”陈东明果断地说。
“下这么大雨,咋好意思让你跑腿呢?还是我去吧。”
“你去?他们俩呢?”陈东明指指乔雪草和乔小诚说。
郭秀一想也是,只好说:
“那真是太麻烦你了东明。”
“谁没有个作难的时候?”陈东明说着已背起了乔家诚,又对郭秀说道:
“嫂子,你给我找把伞,别淋着他的头。”
郭秀忙到门后的墙上取了把伞,打开递给了陈东明,又把他的雨衣披在了两人身上。陈东明接过伞,就冲进了哗哗的大雨中。望着雨中他那艰难行走的身影,郭秀的眼睛湿润了。
恐怖的气氛终于解除了,饥饿又缠上了娘几个。乔雪草和乔小诚开始喊着妈妈闹:
“妈妈,我饿了,我饿了。”
饿了,咋办呢?柴火都淋湿了,咋做饭呢?郭秀只好从他们那个破旧的橱柜里端出半馍筐凉馍,让两个孩子吃。两个孩子一人拿一个凉馍就啃了起来。
“秀儿,吃饭了吗?”
郭秀闻声向外看。由于天黑又下着雨,也看不清是谁。只见她一手拿伞,一手好像兜着一兜啥东西,艰难地向屋里走来。听声音好像是范桂英,于是,郭秀便试探地问:
“是粱嫂子吗?”
“是我。我看你们娘几个回来那么晚,就把我刚做的热馍给你们送几个,还没吃饭吧?”说着,范桂英来到了门前。
范桂英丈夫,也就是乔玉田的爹叫乔粱,比乔大勤大二十多岁呢,因辈分一样,所以乔大勤夫妇就管他叫粱哥,管他媳妇范桂英叫粱嫂子。
乔粱年纪轻轻的就死了,是范桂英一人拉扯大了两个儿子和两个闺女。范桂英以前也是个难人。不过现在好了,她的两个儿子和一个闺女都结婚成家了,而且过得都不错。
大儿子乔玉山在集镇上有个门面,做点小生意,小儿子乔玉田是村长,大闺女家在省城做生意,都很有钱。还有一个小闺女待嫁闺中,也已长大成人了。范桂英是个标准的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人。
一看粱嫂子冒雨来了,郭秀忙迎上去,一边接过她手中的雨伞帮她收起放在门旁,一边感激地说:
“下这么大雨你还来给我们送吃的,”说着,她忙递给范桂英一个板凳又接着说:
“快坐下嫂子。说实话,我们还真饿着呢。这俩孩子饿得正啃凉馍呢。”郭秀说着把两个孩子的凉馍夺了放在了馍筐里,又接过范桂英包着热馍的围巾,打开对他们说:
“来,吃你们大娘给送的热馍吧。”
这时,范桂英发现乔家诚不在,便问道:
“家诚咋不在家?”
郭秀就把刚才发生的事向她讲了一遍。范桂英听后又是一番同情,说道:
“真是多亏了东明这个大好人呀!”
“是啊,要不是他……,”郭秀哽咽了起来。
“别难过了,孩子小时,都得作些难!孩子长大了就好了!”范桂英安慰道。
“嗯!”听了范桂英的安慰,郭秀心里好受一点,赞同地点点头,“我只能指望着这几个孩子活着了!”
两人静默一会儿,范桂英又有点好奇地问郭秀:
“大勤在外面干啥呢?他咋不回来帮你收麦子?”
一提起乔大勤,郭秀立刻来了气,也不哭了,擦擦泪忍不住骂道:
“他就是个二百五!一走几个月不回来,一点音信也没有。嫂子你说他要是个透精的人,这家里孩子、农活的,这哪能会放心?他要是哪天回来了,我非把他轰出去不可!我们娘几个不需要他!”
“别气了,累了几天了,再把自己气病。大勤肯定给你挣钱呢,也许有啥难处没法寄信,也许给你写信你没收到。”范桂英也只能随便安慰安慰郭秀,毕竟乔大勤的情况实在很难说。
正大口啃着馒头的乔雪草,听到她们又说起爸爸,顿时没心情吃了。她又想起了几个长舌妇的议论,要不要告诉妈妈?可是,跟她说了有用吗?只会让她徒增担忧。不说,她一个人憋在心里,又该咋办呀?
陈东明背着乔家诚在本村的一个私人小诊所里打了一针后,乔家诚的烧终于退了下去。等郭秀给他吃了药,让他睡下,陈东明又叮嘱郭秀,再有啥困难尽管找他。郭秀感恩戴德地应着。
黑夜终会过去,黎明终会到来。一夜大雨,天亮竟出了老大的太阳。
郭秀起床准备去做饭,刚下过大雨,地里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干活了。
郭秀洗漱好来到厨房,竟然惊奇地发现,菜板上的菜刀下面压着几张百元大钞。郭秀忙把菜刀挪去一旁,捏起钞票数了数,整整三百块钱。
是谁给他们放在这儿的钱?难道是陈东明?没道理呀,陈东明要是想帮他们,也用不着偷偷给他们钱啊?不是他又会是谁呢?那些扒高踩低的邻居们更不会,他们等着看他们娘几个的笑话还来不及呢。
郭秀突然想起家诚昨晚上的胡话来,看来,他昨晚上说看见一个黑影从他们厨房里走出来,应该是真的。可是,那个黑影会是谁呢?
还是去找陈东明问一下的好,毕竟三百元也不是小数目,不知是哪来的钱呢。
郭秀来到陈东明家一问,陈东明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最后他想了想又猜测到:
“会不会是跟大勤哥有关的人?”
“可是,不管是谁,给我们钱是做好事呢,他为啥要偷偷给我们呢?”郭秀百思不得其解。
陈东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告诉郭秀先不要太张扬,不要让心怀不轨的人听了去。郭秀当然知道,有些人是巴望着别人家出事,等着看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