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①。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②《红楼梦》③之作者是也。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

【注释】

①阅世：指的是人对现实世界的了解，或经历世情、世事。

②《水浒传》：我国第一部章回体长篇白话小说。一般认为是明代文学家施耐庵所著，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

③《红楼梦》：又名《石头记》，一般认为是清代作家曹雪芹所著。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首，亦是我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在全世界拥有广泛的影响力。

【译文】

客观的创作者，不能不去多多地经历世情，了解世事。社会阅历越深的创作者，积累的创作素材就越丰富，越显得变化多样。《水浒传》《红楼梦》的作者就是这样的。主观的创作者，不必过多地去了解世情、世事。他们的社会阅历越浅，就越能保持纯真的性情，南唐后主李煜就是这样的人。

【赏析】

王国维认为，创作者有“主观视角”和“客观视角”之分。客观的作者偏重于写实，主观的作者偏重于抒情。按照这个标准，《水浒传》《红楼梦》等作品以刻画世俗风情为主，揭露社会的黑暗面，属于写实、叙事类的文学；而李煜等诗人、词人的作品大多是抒发自我人生感悟，字里行间充斥了个人的情思、情绪，属于抒情类的文学。

叙事文学追求题材的多样性及内容的复杂性。客观的创作者为了能创作出更厚重、深刻的现实性作品，必须要多多“阅世”，如此才能积累足够的、高质量的创作素材。

在王国维看来，主观的创作者则恰好相反。他们不必深入社会去体察世俗民情，只需将骨子里的浪漫与愁绪用一种最本真的方式表达出来即可。如果他们扭曲性情，迎合世俗要求，削弱内心深处的那份纯真与感性，就很难写出震撼人心的诗词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