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能救一个
回过神的墨蛇偏了偏头，敖扇硬是从那两只小眼睛里看出一丝鄙视。
“没见识的小丫头，快放开我。”
敖扇没想放开它，手却下意识地松了些，墨蛇瞬间挣开控制，贴着她的手腕往上游动。
那种冰冷滑腻的触感，将敖扇从疑惑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的思考中唤回神，连忙又伸出空着的左手。
再次被捏住七寸的墨蛇：……
见小黑蛇愤怒地看过来，敖扇还下意识回了个友好的笑。
妈妈季蓝玉给她生出来一张娃娃脸，十六岁的女孩脸上婴儿肥还未褪去，笑起来像糖果一样甜。
墨蛇被这笑容闪了下眼睛，不自在地别过头，冷哼一声：
“人类，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救命恩人？
敖扇下意识想到昏迷前，看到的巨大黑影，那似乎就是一条蛇，只是......
看着眼前只有手指粗细、大小明显对不上的小黑蛇，还是有些不确定：“是你救了我？”
“那不然还能是谁？”
墨蛇翻了个白眼，可无不可无地点了点头，模样高傲。
“可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敖扇抿了抿嘴，十分迷茫，“我明明已经……”
小花顿时吓坏了：“扇扇，说什么傻话呢，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不，不是的。
记忆像是被钥匙打开的潘多拉之门，一下从中涌现出来。
敖扇摇摇头：“不，我想起来了，我和爸爸妈妈一起摔下了山崖，他们抱着我，告诉我说……”
他们说：“扇扇，别害怕，爸爸妈妈保护你。”
回忆像是一片沉重的阴影，将女孩笼罩其中，她说着说着，再次哽咽起来，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
当时的情景在脑海中重现——
爸爸妈妈抱着她，试图用自己的身躯保护她，可是风实在太大了，敖扇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逐渐使不上力，就告诉他们，自己一点都不害怕。
你们都在这里，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一家人欣然赴死。
敖扇甚至能想起那一瞬间，那种剧烈的痛感，真的太疼了……爸爸妈妈一定也很疼吧？
特别是妈妈，她最怕疼了，比自己还怕。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只有她自己活过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不救他们？！”
抓着墨蛇的手逐渐用力，敖扇崩溃吼出声，泪水汹涌地流淌，语气似怨愤又似哀求，“为什么不救救他们……”
“扇扇，扇扇，你冷静点……”
小花急得团团转，一边想安慰小主人让她别那么难过，一边又担心墨蛇觉得被冒犯，怒而出手。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它真的打不过那条蛇啊！！
好在小黑蛇虽然看起来危险并且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却暂时没有生气。
对待情绪激动的敖扇，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声音稍沉：
“我只能救一个人。”
“你只能救一个人，可是为什么是我？”
敖扇反应更加激烈：“我算什么？救我有什么用？我一个人活着，就是一个废物！”
眼看着小主人陷入了自我厌弃，小花心都要碎了，狠狠瞪了眼那条又黑又丑的蛇，转头跳下床跑出了卧室。
墨蛇：......
墨蛇怎么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连一只小小的猫妖，都敢瞪自己了。
他很想把那只小三花抓过来教训一顿，奈何现在却连一个人类小孩捏在七寸上的手都挣脱不开。
要是以前，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又哭又闹，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可现在，对着刚失去双亲的小姑娘，墨蛇却一阵心虚。
他看着哭得一抽一抽直打嗝，泪水好像流不尽的敖扇，感觉自己一个头，能有那只小胖猫那么大。
对了，小胖猫跑出去干什么去了？
敖扇没精力关注一猫一蛇的状态，她现在泪眼模糊，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想看，宁愿把自己哭死。
听到妈妈声音的时候，敖扇确实以为自己如愿死了。
可是等她努力擦干眼睛，看到的却是自家客厅的摆设。
身边既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敖扇自己坐在沙发上，小花精神怏怏趴在她手边。
声音是从电视机传出来的。
她来不及奇怪自己是怎么来到的客厅，在看见电视屏幕时，视线就彻底移不开了。
液晶屏光芒闪了闪，画面上缓缓显露出一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似乎是妈妈年轻的时候......
敖扇屏住呼吸，近乎贪婪地紧紧盯着屏幕。
年轻女人靠坐在沙发上，脸庞有些青涩，这时候身上还没有后来那种温婉动人的气质，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幸福。
她看着镜头笑了笑，有点羞涩。
“宝宝，我是妈妈……”
操控镜头的人调皮地晃了晃，另一道清润的男声紧跟着响起来：“我是爸爸。”
女人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便没再理会镜头后捣乱的丈夫。
她调整了下坐姿，一本正经道：“很抱歉，今天我们才知道你的到来，我和你爸爸都很期待……”
“希望宝宝以后是个善良勇敢的人，所以给你取名叫敖扇，不知道宝宝喜不喜欢。”
“还有一个月你就要降生了，到时候不要害怕哦，乖乖的，也不要闹妈妈，爸爸会保护好你们。”
“宝宝，今天是你的一周岁生日……”
“今天是扇扇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日子，扇扇很勇敢，没有哭……”
“扇扇考试拿了满分，我们都为你骄傲。”
“今天爸爸和扇扇吵架了，你妈妈很担心，没想到扇扇又来跟我道歉，其实爸爸也有错……”
每一段视频的时间跨度有长有短，有时候是父亲录像，有时候是母亲录像，后续再剪辑在一起。
它记录了一对新手上路的父母，陪伴他们的女儿，从降生到长大的点点滴滴。
有些片段或许只有寥寥几句，可他们眼中包含着的爱却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浓重。
她的每一次生日、每一次成长，她的心事、她的烦恼……所有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
在敖扇知道的地方，他们给她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在敖扇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也心系着她，为她担忧。
视频时长不短，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敖扇却希望它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时间是个残忍的东西，它不会为任何人停止。
屏幕熄灭的那一瞬间，敖扇泪如泉涌。
小花用头轻轻拱了拱她的手。
“扇扇，别哭，爸爸妈妈也舍不得看扇扇哭的。”
“你还活着，他们会很高兴。”
这话敖扇听进去了，她从坠崖之后就开始履受打击，现在累得筋疲力尽，就是还想哭，眼泪也差不多快流干了。
客厅的暖光灯照在身上，就好像妈妈一直以来鼓励的温暖眼神，敖扇还是悲痛，但好歹渐渐从一心想要求死的状态缓过来了。
墨蛇圈在她手腕上一动不动，安静地扮演一个镯子。
想到刚刚自己简直无理取闹的样子，敖扇脸上一烫，不敢碰它，尴尬地低着头小声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她闭了闭眼睛，仿佛在一瞬间成长起来，甚至还能朝神情冷漠的墨蛇笑了笑：
“也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
女孩明明是在笑着，墨蛇却觉得这样的表情对他来说，比刚刚哭个不停的样子还难面对。
这让他更是说不出什么重话，甚至还别扭地解释了一句：“……我有我的目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敖扇点了点头，暂时没有多问。
毕竟是一条命，即使对妖怪来说，想必救回来也没有那么简单吧？
敖扇也不认为墨蛇会大方地不去在意所付出的代价。
然而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小花却不乐意了。
“什么目的？！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