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9怕火不怕水

春秋那会儿，郑国有一个国君叫子产。

子产对人别有一番认识，病危之时，对“接班人”子大叔讲过一段“人怕火不怕水”的经验分析。

他说，这人就是贱骨头，对其狠一点，他就老实，对其柔一点，他就来劲儿。大火烧得猛烈时，人看见就会避而远之，所以没听说有多少人跳进火里烧死的。可是，在水面前就大不同了。那水瞧着平静“柔弱”，人看见就想扎进其中嬉戏玩耍，所以淹死者一批又一批。子产提醒子大叔注意，运用法律制裁，必须看透这一点。广施仁政固然重要，可那太不实际了。将法律弄得严厉些，绝对事半功倍。

这理儿，应该是切中要害。

但说来有意思，子大叔生性厚道，只喜欢“胡萝卜”，而不喜欢“大棒”，对严刑峻法敬而远之，日日鼓吹仁爱。岂料，后来的世道真应了子产的预料，郑国盗贼日益猖獗，终于搅得国无宁日。子大叔这时才追悔莫及，随即在刑律中“烧起大火”，最后才好不容易有所改善。

据说，孔夫子知道这事儿后也是拍手叫好，他说：子大叔为政宽柔，百姓容易拿他不当回事，而有人吃硬不吃软，就只有用“重刑”了。

子产的“理论”，子大叔的“实践”，加之孔圣人的“点评”，为后人极力推崇“重刑”提供了部分口实。即使后来秦朝暴“刑”以覆灭告终，人们知道了“德主刑辅”也是一条路子，可在古人的历代刑律之中，仍然处手可见“残酷”两字。

显然，古人在此特别关注的是刑罚的效果，即如何使一般人见到“小火”之后都望而却步，不敢轻举妄动。

洋人法律，尤其是到了近代以后，大体上不见什么“火势猛烈”，当然，也不见得“水静柔弱”。刑罚之类的东西，在洋人手里，更多是个“摆平”的手段。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效果，而是“罪刑等价”。各类犯罪都有轻重，故刑罚也应有个轻重。一个小偷窃得一元钱，就应有“一元钱”的罚法儿；窃得上千元，就应有“上千元”的罚法儿；而窃得了百万元，也要有个“百万元”的罚法儿。这虽不能一一对应、“丝丝入扣”，但仍是不能抛弃的基本目标。无论如何不能为了彻底消灭盗窃，就对偷一元钱的小偷来个剁手，甚至斩首。

奇妙的是，古人的效果，一说在历史大面上似乎没有多大效果（尽管偶尔奏效），换句话说，即使把“火”烧得猛烈，仍然有人不断铤而走险。而洋人“摆平”一说虽说没有顾及效果，可也不是效果全无，这是说，在小火面前也有望而却步的。

假如真是在效果上看不出谁能略胜一筹，我们倒应想想谁能带来其他方面的更多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