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漫漫黑域
黑域魔境中，紫陌青在自己造出来的梦里与魔神谈起了魔的来源与人界历史的发展。
听完紫陌青所言，魔神点点头，继续微笑道：“没错，正因为杀戮与暴力、阴险与狡诈换不来长久，最终只会导致毁灭性的伤害，所有的努力终将白费，所以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幸存者们最后选择了向善，选择了团结。这是客观形势迫使他们所做出的改变，也是他们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后所认为的最好选择。而在这种由客观规律转变成主观选择的过程中，向善意识开始刻进每个人的思维里，流传至后代，向善的观念不断加强，历史也再一次又一次地证明善恶有分。
且善恶终有极，当恶行遍地，积压至崩塌的那一刹那，便是善的大爆发，长期的压制使善者积蓄起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同理，如若不让人释放或消化怒气与怨念，而使其长时间被善行所约束压制，那么时间久了，恶行也会大爆发。
因此，人间事，人间解，除非发生天地之劫，或有高一级的外力干扰，否则光凭人类自己，他们永远也无法毁灭自己的世界，他们既是这个世界的破坏者，又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总有人要受伤，总有人群会灭亡，他们只活一世，我却要活上千世，如何能管得过来？事实如此，看淡一切，不管不问，反倒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他的一番话，几经转折，终是绕回到了对自己言行的解释上，紫陌青听得入神，尤其被他话里所提到善恶之转变所吸引，以至于在他说完后，还没意识到他说完了，只静静地点头，表示自己赞同。
见她不说话，魔神也不着急，就那样沉默着与她相对而坐，等她再次启口。
终于，紫陌青再次抬眸望他，认真道：“魔神所言有理，正如天帝所说，神不该干涉世间之事，如若今日有神插一手，明日有神再插一脚，如此循环往复，人间反倒危矣！只是我原以为魔神下界，便成世间者，有过干扰既应有所拯救，因果轮回，缘法相依。”
魔神笑笑，说：“你我二人有别，我下界，法力依旧，镇居魔界，行止由心，偶入人间，也不过是走马观花，缘起缘灭，不留牵扯，而你与那天下相生相息，既入世，当有在世之责。”
“陌青明白，却仍有些微不同看法，魔神，倘若你真不留牵扯，那这捆仙锁又该当何论？存在便生因果，人间有句话叫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当然，有伯仁因你而死，也会有人因你而放下屠刀，所以存在本身并不是过错，行止由心，关键是那颗心究竟如何。佛家讲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自然是修行者的最高境界，如此便可不受因果也无法因果。可修行者得悟于万物，受山川湖海之馈赠，自当顺应自然，融于天地，既如此，存在即为天道，道法自然，静坐观变，以不变应万变，反倒是我们的最佳选择。”
“呵呵……有些意思。”
“所以，你的做法虽然没问题，但缘浅缘深，因果未必与你无关呐！”
“确实，这捆仙索出自我手，如若没它，你也未必能与我有这一场谈话，也罢，这捆仙索你就替我收着，改日带回天上去吧！至于旁的，就看你自己的道了。”
“多谢魔神，龙凰今日受教颇多。”
“彼此彼此。”
……
四周归于寂静。
仍旧是无边无际的黑，紫陌青心中充满宁静，一片平和。
身上的捆仙索已脱落至手中，她施法收起后，活动了一会儿筋骨，便运功解开了身上被封印的神力。紫金流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与之前相比，其流散速度慢了不少，只是，流速虽然慢了下来，但这黑域混沌之力浑厚，仍旧在禁锢她的行动。
之前有捆仙索帮她抵挡大部分混沌之力，还感觉不到什么，现在捆仙索已解，虽恢复自由，但周身被混沌之力所迫，行动迟缓，头晕脑胀，胸口又透不过气来，根本无法出这黑域，她掩去周身紫金流光，继续静坐下来，以等时机。
漫漫黑域，时间好像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过了片刻，又或许已经过去好几日，终于，黑域中有了动静。然而这动静堪比移山倒海，天崩地裂，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震荡与旋转后，整个空间才慢慢安静平稳下来。
紫陌青缓缓睁开双眼，然而，还未等她看清周围之物，几条大锁链便从天而降，精准锁定她的四肢，于是，她被悬空吊起。
脚底下冒着滚烫热气，她往下看去，只见一片火海，岩浆在那里翻腾流动，时不时头顶掉下几块岩屑，瞬间化成灰烬，冒出黑烟。
“龙凰，在黑域待得可还习惯？”清风身穿黑色长衣，双手背在后面，一脸得意地坏笑。
“过去多久了？”紫陌青问。
“仅过七天而已，怎么，是不是度日如年，很不好受？”
紫陌青淡淡道：“确实很不好受，你囚禁我于此，究竟想如何对付我？”
“杀父杀母之仇，烈火焚身之痛，你说我该如何对付你？”他说完，掌中突然生出一团火，直烧在紫陌青身上，“我要让你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那火势凶烈，虽然她有金身护体，这等猛火烧不坏她的身子，但那烧筋伤骨之痛却是她实实在在存在的，其痛难以言喻，直烧得她渐渐失去理智。
清风在一旁阴风恻恻道：“龙凰，我不仅要折磨你，还要一点一点吸取你的神力，抽丝剥茧，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紫陌青心中有愧，尽管此时已被烈火烧得即将灵魂出窍，烧得痛不欲生，她也没有丝毫怨言，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受的。而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当初那些在天火中受难的人们曾经承受的是怎样的难捱之痛，无法反抗，无法逃离，每一根神经都在灼烧，想发泄却永远发泄不出去，就连痛出来的眼泪也瞬间被火烧得蒸发。
见紫陌青被火烧得极其痛苦，清风变得无比亢奋，开始哈哈大笑，但笑了没多久，他又变得愤懑起来，嚷嚷道：“龙凰，这才是你罪有应得的下场！如果不是你，我母亲就不会死，我父亲也不会陨落，我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幸福的童年，想要什么有什么，谁都不敢欺负我，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犯了错却还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我，什么都没做错，却失去了双亲，谁都想欺负我，在他们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只因为杀了一个经常辱骂我的人，师父便将我关在被隔离的海域足足一年，凭什么？凭什么！明明都是你们的错！”
清风越说越激动，他掌心的火不断加大，紫陌青身上的火烧得愈加凶烈，她所能承受的痛即将到达极限，就连此时还远在千里之外的孟秀山也因某种牵连而感受到了锥心蚀骨之痛。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紫陌青悲哀地想，元神一出，金身则毁，到时魂飞魄散，世间再无龙凰，没想到，最终还是会感到遗憾……
就在紫陌青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清晰的声音，将她从陨灭的边缘拉了回来。
“阿风，住手！”
清风果真停了手，火焰消失，持续高温焚烧的痛感也逐渐消散，紫陌青突然一个激灵，不，她不能就此离去，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要坚持下去！
艰难地抬眸，只见此时清风身边多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一头清江的秀发，脸上戴着面具，一边清风说话，一边扭头看她。
他的声音并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但此刻在她听来，却异常地动听。
“阿风，你疯了！就这样让她受尽痛苦而死，你能得到什么？失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可是你的以后却还掌握在自己手里，何况这点肉身之痛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挺不过去，正好一了百了，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可若挺过去了，这反而是她飞升至更高境界的机会，那时，你还能如愿吗？”
“刚刚是我大意了，本想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怎可能由她轻易消失？”清风低头道，“不过我就是喜欢看她受尽痛苦的表情，寒渊，你说的没错，从今天开始，我要她每天都在这样的痛苦里度过，走吧，就让她在这里等待着明天的痛苦！”他说着抬起头来，带着寒渊往外走。
“你的伤还没好，好好疗伤就是，不要担心我。”清风继续道。
寒渊点头应好，走至一半却停了下来，再次出声道：“阿风，烈火烧恐会影响她精元，如果你日后还要吸取她的神力以自用，那效果肯定就没原来好，不如改用别的方法折磨她，如何？”
“你先说说看。”
“其实摧毁她很容易，她最在乎什么，我们就帮她毁掉什么。”寒渊淡淡道。
紫陌青昏昏沉沉中心下一惊，眉头紧锁，好一个寒渊，难道他想对雪山深处的他下手？若如此……
“众所周知，她龙凰一直被寄予厚望，身担重任，自三年多年前那场大火后，她更是谨小慎微，一直站在光明一面，容不得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错误，这既是她坚强至今的源头，也是她现在最在乎的东西，可若我们将她拉入魔道，让她变成你的傀儡，变成她自己最忌讳讨厌的样子，她还能像如今这般坚强骄傲吗？一旦她成为跟我们一样的人，远离自己心中所向，那她将永远活在痛苦中，内心时时刻刻倍受煎熬。”
寒渊说完，紫陌青心里一松，暗自道，不是对付他就好。
而清风听完，脸上再次扬起了无比满意的笑，他轻轻拍了拍寒渊的肩背，赞许道：“好兄弟，你从来没让我失望。”
寒渊笑笑，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紫陌青。紫陌青没看懂他眼里的深意，只莫名觉得，他似乎在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