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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矛盾重重的父子

郝仁的妻子秀英是江城第三人民医院的一名护士。

平日里都是自己踩共享单车上下班,只是这段时间生病的人特别多,一种叫新型肺炎的传染病来势汹汹,她们呼吸科的病人更是人满为患,每天下班回家整个人都累得快脱虚了,郝仁看着心疼,便卡着她下班的点骑电动车亲自去接。

能让她省点力气就省点力气。

刚才他又在新闻上刷到新近成立的新型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出的消息,还没有遏制住传染源头。郝仁收好手机坐上电动车,眉头紧皱,心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的疫情好像不太容易控制住,也不知道要蔓延到哪种程度。

车还没打火,电话又响了,来电显示‘老婆’。

“喂,你下班了吗?我马上到……”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妻子略微暗哑的声音直接传过来了,“你不用过来了,我刚从家里收拾了东西过来,我们医院被选为新冠肺炎定点医院,我们科室全员上了重症监护病房,暂时不能回家了。”

妻子的声音很急,“你们爷俩在家千万要小心些,没事少出门,叮嘱儿子好好复习功课啊。”

“这次疫情很严重,病了还没有特效药,只能靠自身的免疫力,每天换着花样多给儿子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你也要小心,出门戴好口罩……”

“那你呢?重症监护病房直接与病人接触,会不会很危险?”郝仁的声音很急。

“我们是医护人员呢,还能比你没常识?放心,有防护服穿着的。没事我挂了啊,病人太多,医护不够,估计一个星期内都回不了家,我提前跟你说一声,你不用担心。”

“哎,那你……小心!”郝仁觉得自己不好的预感应验了,妻子成了一线医护,今年年三十又吃不成团圆饭了。

心里还有很多话想交代,但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听到妻子含笑嗯了一声,电话里便只留下断线的嗡鸣。

估计他想说什么,她都清楚了吧。

腊月二十八这天,他刚接手管理一个物业与业主矛盾重重的小区,还无从小手,妻子又上了抗疫第一线。

郝仁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也没想什么,只脑子里一片空白。

最后他骑着车拐进了菜市场,像平常一样依照妻子的吩咐,采购了很多果蔬。儿子郝天天高三了,六月就要参加高考,后勤伙食保障一定要周全。

不管怎么说,爷俩还是要过年的。

满载而归回到家里,妻子不在的家静寂一片,郝仁轻轻的拧开儿子房门,看到一个伏案奋笔疾书的高大背影,欣慰的点了点头,“晚饭想吃什么,儿子?”尽量的语气轻快。

儿子个高,长得也好,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可惜郝天天头都没抬,更吝于看他一眼,“随便。”声音里透着被打扰的不耐烦。

郝仁苦笑了下,忙退了出去。

没他老妈在中间调和,看来这臭小子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也是,父子俩相处的时间不多,亲近不起来。

臭小子上初中之前他在部队?,家里全是妻子照料的,回来后连爸爸都不肯喊,后来关系稍好一点,可为上什么大学的事爷俩又产生了分歧,这会儿还恼着他呢。

照郝仁的想法,男子汉就得有男子汉的担当,保家卫国,上军校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即使考不上去当兵也好,再不济跟他妈一样学医救死扶伤,也算有用于社会。

可偏孩子大了不听话了,非吵着要学什么表演专业当大明星!

高二的时候还自己偷摸报了班,被郝仁知道给揪回来了,这股子怨气一直存到现在呢。

等做好了饭菜,爷俩同桌吃饭时,郝仁想趁着就父子两人在家过年,好好的与儿子拉近关系,想了想便先开场道:“你妈今年过年得在医院过了。”

郝天天低头扒饭没有出声。

“她再三叮嘱咱们爷俩少出门,出门也要戴上口罩,外面疫情严重。”

郝仁看了看态度还算平静的儿子,觉得这是个好的开头,便接着试探道:“你妈还担心你的功课,想好没,想考哪……”

“你还有完没完了?不打算让人吃顿安生饭?”郝天天突然暴起,叭的一下把筷子摔到了桌上,“成天就知道叨叨叨,当兵有什么好的?当得像你一样?四五十岁的人了一事无成,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学医好,学了医跟我妈似的,忙得过年都不能在家里吃顿团圆饭?”

“你说我妈哪年能正常在家过年的,今年又不是头一回!”

“喂……谁说我没有正经工作的?我现在一不偷二没抢,不把你养活得好好的……”

郝仁要申辩,但看到儿子环着双臂倚着餐桌,脸上挂着讥诮的笑,一副‘你说,你接着说’的表情,让他突然如鲠在喉,什么也不想说了。

当年自己从部队复员回到地方,也是有安排工作的,先是公安局,后是城管大队,但都因他脾气太急退了出来,现在的确是越混越差了,常常被妻子埋怨,儿子也有些瞧不上他。

其实把自己老爸堵得说不出话来,郝天天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成就感,觉得满桌的饭菜全都索然无味,没吃肚子都饱了。

总之他是打定了主意,坚决不走自己爸妈的老路,什么保家卫国,什么救死扶伤,累死累活的现在哪有人还念你的好了,谁不想活得光鲜神气些谁就是傻子!

反正他长得好,学习也不差,还有唱跳的天赋,到时候就是要去读影视艺术。

“喂,饭不吃了?”眼看着儿子的房门‘砰’的一声在自己的面前关上,郝仁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现在的孩子啊,太浮躁了!

一股虚火直往上冒,他恨不得拿根棍子冲上去抽一顿,在他看来,所有的叛逆啊、思想问题啊,都是生活条件太好了,家人给宠出来的!

要跟他小时候一样,娘老子一顿打,包你就老实了,什么毛病都服服贴贴。

但忍了忍还是又颓然的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家里这儿子啊,是老婆一手带大的宝贝疙瘩,要是听说他敢动手,她绝对能跟自己拼命,就算是他这么一再的忍着,还经常被她念叨,说儿子他没有带过,不知道疼爱!

再或许就说他是个莽夫,出了问题只知道用武力解决。

郝仁有时候也很自责,自己这些年,到底是亏欠了他们母子。

不欢而散的晚饭到底是弄得父子俩都没了胃口,一桌子饭菜全都原原本本的撤下来。

郝仁看了会儿新闻给儿子冲了杯牛奶,才轻手轻脚的退回自己的房里去,琢磨着明天怎样去新小区上任。

只是还没有琢磨个什么名堂来,电话响了。

“喂……”

“是郝主任吗?您快过来一趟吧,业主闹起来了!”声音很陌生。

“你哪位?”被冗长的连续剧弄得昏昏欲睡的郝仁一时没转过弯来,等问出口便陡的想起,自己今天下午刚换了职位!“你是说和乐佳园吗?为了什么事儿吵起来的?”

“是呢,是和乐佳园!有业主被关在外面了进不来,我好说歹说就是不依,主任你快来吧!”电话里的保安年纪应该不小了,说话一急便有些中气不足。

“哦,别急你别急,我马上到!”郝仁接着电话,不由自的主伸手做着安抚的动作,他真怕这个值班保安急出个好歹来。

此时已经半夜十一点半。

挂了电话,他披了棉袄就往外冲。

江城冬天的冷,属于南方典型的魔法攻击,虽然冬夜气温还有一两度,但湿冷湿冷的寒能深入骨髓。郝仁打开门便被一阵猛灌进来的冷风呛了一个咳嗽。

他扭头看了眼儿子的房间,灯光依旧,踌躇着要不要打声招呼,但想想吃晚饭碰的那一鼻子灰,缩了缩脖子出去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郝天天刚做完一套试卷,正准备关灯睡觉,听得门响又猛的冲了出来,果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了,衣架上他老爸的围巾还孤零零的挂在上面。

“给。”

郝仁下楼后刚哆嗦着把电动车推出来,才发觉自己走得急,忘了带手套和围巾,不想一抬头便见到儿子郝天天缩着手站在面前,拿着的正是他的围巾和手套。

儿子只穿了毛衣高高瘦瘦的,挡住楼道灯光,投射出一片小山似的影子,只是夜风太急,似乎不把这影子吹散不罢休似的,看着摇摇晃晃单薄得很。

“回屋去!”郝仁皱着眉一把夺了过来。

郝天天被凶得莫名其妙,“要不是我妈让我看着你,你当我犯贱啊!”

郝天天觉得自己真是犯贱,这人是冻死了还是冻病了,自己受着,关他什么事啊!转身的时候气冲冲的踢了脚脚边的石子,蹬蹬的便冲上楼去头也不回,他发誓再也不管他爸的死活了。

都是他妈啰里啰嗦的,反复交代要照顾好他爸,瞧瞧这是个需要照顾的人吗?

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有时候郝天天都担心,他爸的那双铜铃似的牛眼会不会遗传,要是传给他了那得多凶多丑啊!

“娘们儿唧唧的……”郝仁看着儿子飞快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头一回没有因为他的顶撞而不悦,反倒咧开嘴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