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夕是何年
景山，如因寺。
大殿内，一对年轻的主仆跪在佛像前，闭着眼睛，双手合什，正在许愿。
这对主仆，正是寿安侯家的那位才名动京城的林小姐，和她的贴身婢女。
许完愿后，婢女小青提议道，“小姐，摇根签吧。”
林秀婉摇摇头，没去看面前的签筒，虽然由于一些原因，她每个月都会到寺里来上香，但其实她并不相信这些。
给了香火钱后，主仆二人离开了大殿，走到外面的空地上，站到了一片栏杆前，从这里，可以看到大半座京城。景盛很不错。
山风有些大，林秀婉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凝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窈窕的身影立于风中，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孤寂之感。
站在身后的婢女小青看到自家小姐又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心一下揪了起来，忙开口道，“小姐，您刚才是不是向菩萨许愿，想早日找个如意郎君？”
过了好一会，林秀婉才说道，“我才没你那么花痴。”却没说她许的是什么愿。
小青见她恢复了正常，心中一喜，又道，“山里蚊子多，我给您涂一些玉清露吧。”说着，从袋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
“这里风这么大，哪有蚊子。”
林秀婉说着，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玉清露，心中一动，问道，“上次让你打听这玉清露的来历，你打听了没有？”
小青说，“都打听了，这玉清露，是那家商行的独门配方。商行则是陈家的产业。”
“哪个陈家？”
“几个月前，太太帮您物色的夫婿人选中，最属意的那位陈家二公子，就是那个陈家。”
“哦。”林秀婉想起来了。
小青不解地问道，“小姐，那陈家是书香世家，一连几代都出了进士，陈二公子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听说相貌人品也是一等一的。您连见都没见，怎么就给否了呢？”
林秀婉说道，“你懂什么，官场浮沉，最是凶险不过。那陈二公子听说性子耿直，这样的性格，不适合混官场。要是真的嫁过去，以后前途未卜。”
小青恍然道，“哦，我以为当时小姐就喜欢上小公爷了呢。”
林秀婉看向远处，淡淡地说道，“在这个时代，我们这些女人怎敢奢求喜欢？申国公是勋贵之首，开国公爵，世袭罔替。小公爷风评也不错，综合起来，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夫婿人选了。”
小青已经习惯了小姐的说话方式，不以为奇。
接着又想起一事，说道，“对了，陈家的商行过两日又有新的商品了，说是叫什么香皂。用来清洁身体的，可当香水用呢……”
“香皂？”
林秀婉心头震了一下，转头向她看去。
小青被小姐看得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小声问，“有，有问题吗？”
林秀婉收回目光，摇摇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也许是我想多了。”
小青松了一口气，说道，“小姐，该下山了，一会天要黑了。”
“走吧。”
林秀婉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都城，转身走了。
…………
一辆豪华的马车，正往山下驶去。
车夫的技术极佳，坐在马车里的林秀婉和小青都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
突然，她说道，“把那个玉清露给我。”
小青将白色的瓷瓶递过去。
林秀婉拔开软木塞，凑过去闻了一下，这分明就是花露水的味道。
她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名字不一样，还想着，原来花露水叫这个名字，在这个时代就已经发明了出来。
直到刚才，小青说那家商行又要开始卖香皂了。这让她有些在意。
她不知道历史上，香皂是什么时候发明出来的，所以不太敢确定。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搜一下就清楚了。
林秀婉忍不住叹气，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她才勉强适应了没有手机的日子。
记得最开始那段时间，她每天早上起来，都是习惯性地在枕头边上摸手机，每次摸空了，才惊醒过来，真是如同噩梦一般。
半年了，上一辈子的种种，已经离她远去，仿佛就是她做的一场梦。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小青问外面驾车的车夫，“怎么了？”
车夫说，“前面有辆车，挡住了去路。”
就听到一个年轻的男人高声喊道，“前面车上的，可是林小姐？”
车夫呵斥道，“既然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还敢挡道？”
寿安侯，当朝国舅，虽说没有实权，但这样的地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得起的。
小青有点生气，心想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来堵自家小姐的马车，掀开帘子看去，见到一对年轻的主仆，很面生，马车上也没有明显的标识，看不出是哪家的。
那少年有些激动地说道，“我最近做了一首词，想让林小姐品鉴一下。”
又是一个大言不惭之辈。
小青心里有些不耐，自从小姐的作品流传出去后，才名震动京城。就有不少这样的年轻男子，带着所谓的大作，来让小姐过目。
这样的人，大部份都被侯府的下人打发走了，偶尔有一些不好直接赶走的，小姐也从来不拿正眼瞧这些人。
只是，眼下被堵在这里，看这架势，不让对方念完他的词，多半不会让他们走。
小青耐着性子，说道，“小姐刚刚吹了风，受了点风寒，不方便下车。公子就直接念吧，小姐听得见。”
那少年当即念了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咣当一声，车厢里面，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小青正想回车厢里看看怎么回事，就见车帘掀开，小姐已经走了出来，紧紧盯着那少年，呼吸有些不稳。
“小姐，你没事吧？”
小青从来没有在小姐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强烈的情绪。似乎是震惊，激动，又似是不可置信，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心里担心极了，一把将她扶住。
只听那少年继续念道，“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小青见小姐已经红了眼眶，更是急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