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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傲慢的作品

地下室入口正对着的是一张巨大的画布,画上有一个人,那是画家本人莱欧娜。她穿着被鲜血染成黑色的白裙子,手腕和脚踝被钉在画布上,整个人呈大字挂在画布上。她面容扭曲,身上被划满了伤口,那些伤口里的血液流出来,在提前湿润好的画布上晕染开,仿佛一朵朵盛开的玫瑰花,比瑞博温收藏的那张玫瑰少女的画像里的玫瑰更加娇艳美丽。这是用她自己完成的一副图画。在地下室昏暗灯光的照射下,光线所触及不到的阴影里的亮面不缺精致的亮片点缀,原本照射圣母的暖橙灯光下的扭曲面庞竟也有些许温馨,背后鲜红盛放的玫瑰花丛的缝隙里印满了黑手印,像极了玫瑰下的荆棘,那是在她手上断送了性命的怨灵的记号,像是推翻了暴政的伟大战士,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低调地留下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名字的象征。看似谦逊,却又那么明显,显得那么傲慢。

“说实话,这张比她以往的作品都要好的多!”瑞博温许久才缓过神来,用手机拍下眼前的壮观景象,“要想个办法把这幅画弄到我的收藏室里去!”

阿兰在画面前站定:“这才是真正的杰作,因果报应,她最终还是把自己也变成了画!唉呀,可惜没法保存。”

他耸耸肩,在地下室转悠着,观察还活着的人的生态:“已经都差不多了……”又回到画家尸体面前,“真是具有表现力啊……”他沉思了一会儿,“这算是死得其所?”

周围的活人死人全都开始嚎叫,怨灵们纷纷冲上去将画上的尸体撕扯了下来,用利爪划成碎片。它们怨气不够无法现形,只能抓着没有生命力的物品生气。

瑞博温见状着急地扑上去用伞殴打那群怨灵:“别啊!那是杰作啊!艺术不能让你们这帮短命的给破坏了啊啊啊!”雨伞只能将怨灵举起的工具甩开,却造不成实际伤害,自己的身上也被飞舞的玻璃碎片划了好几道口子。她似乎毫无知觉,被一股酸涩而沉闷的力量冲昏了头脑。

阿兰上前扒住瑞博温肩膀往后拽:“没用的,这他妈是她应得的,它们的目标不是你,省点力气。”他顿了顿,看到瑞博温此时一身一脸的血渍难过的模样,又看了看画家的尸体碎片,笑道,“毕竟,这房子真正的主人还没有说话呢。”

“可恶……”瑞博温看着碎成肉块的尸体,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直接被气哭,“难得的珍藏品少了一个,呜呜呜……”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角落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在靠近。铁钉落地的声音和人们的嚎叫混在一起,仿佛一首充满恶毒诅咒的气球,被悲伤与绝望的泪水与音符充斥,慢慢膨胀,挤满了整个仓库,透不出一丝呼吸。

就像海上浓雾中的黑色鬼船,仓库里昏暗的灯光触及不到的阴影里,有一个人缓缓走出。卷发拖拽着脸上的肉块,出现的是那位尸体被撕碎的画师。她穿着被鲜血染成鲜红的长裙,头发拖在地上,身上挂满了怨灵的手爪,就像是玫瑰花的荆棘,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她维持着死前画像上的模样,即使现在的尸体已经碎成了肉沫,她也没有改变灵魂的样子。

“好久不见……”画家莱欧娜拖着嘶哑的音节缓缓靠近,“真是抱歉,失礼了……不过去他妈的,你们这帮凡夫俗子……果然,我就算是死了也是最特殊的那个,我绝对比这些劣等鬼更有才华和价值……”

“回神了,瑞博温小姐,眼泪收一收。”阿兰迅速转身向声音的来处观察,拿出刀子摆出战斗姿态。看到来人的这幅景象只是笑了笑,“原来你在这里啊,莱、欧、娜!”他将名字一字一顿地读出来,“死了也依旧是这么讨厌啊。”

瑞博温似乎因为过于难过失了智,并没有什么大反应,尽管莱欧娜靠近也毫无知觉只能瞪着眼流泪:“我的藏品,呜呜……”

看着低头哭泣的瑞博温似乎有些愉悦:“不愧是你啊,瑞博温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懦弱,你对我点头哈腰求着我合作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才那样一张毫无美感,技巧和细节的拙劣的画作就能让你哭成这样?那些劣等鬼的技术和我比起来可差远了!”莱欧娜笑着拿出一支雕刻笔缓缓靠近,“你们应该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艺术!虽然你们还没资格当我的材料,你们连最次等的都算不上,不过勉为其难还是能凑合用用的。”

阿兰用力将瑞博温向后踹了一脚:“清醒点,大小姐!藏品也要有命拿!”

在听到莱欧娜的关于瑞博温得到作品的话,阿兰有些好笑:嚯,原来还他妈能屈能伸。

“死了就好好去死啊!死掉的人作品才会更值钱啊小家伙。”阿兰微笑着反手持刀蓄力,一下子划向画家的喉咙。刀锋接触到柔软的皮肤却只是留下一道细血痕。

他马上后退拉开距离,继续笑着:“果然没这么简单哦。”

忽然被踹了一脚的瑞博温半天才回了神,仍旧觉得很不爽,但看着眼前的场面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她摸了摸左眼发现纽扣不见了,转头问阿兰:“我的纽扣呢?”

“把你们做成画布之前……”莱欧娜阴笑着冲上来,直接略过阿兰掐住瑞博温的脖子,但在碰到瑞博温脖子的那一刻,她的双手被烧伤,不得不连忙收回手来,“怎么回事?!”

瑞博温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脖子,重新系好脖子上的丝带,将束缚带勒出的痕迹好好地藏了起来:“造型可不能乱……这方面,你可不是专家啊!”

阿兰见瑞博温似乎恢复了神智,将口袋里的纽扣扔回给瑞博温。

瑞博温拾起地上的锤子,用它狠狠地砸向了墙上莱欧娜的尸体。

阿兰与飞溅的血肉保持着距离:“看来你们的过节很深噢。破坏尸体有用?”

锤子被粘稠的血液附着,让本就有些重量的碎颅锤更加沉重。瑞博温顺手接过纽扣助手“你最好也找个工具这么做,这可是我在死后发现的……”

看着扑过来的莱欧娜,瑞博温闪身躲了过去。现在她在两人与画像之间。她衣服上的黑色手爪一个个地脱落,往四周爬去。

阿兰嫌弃地将刀身浸没在画家溅落在地上的尸体碎块里再抽出:“那些手可能要偷袭。”

“你小子可真是幸运,尸体就在眼前啊!”瑞博温兴奋地挥着锤子直接冲上去一甩,将莱欧娜的脑袋砸出了一个坑。她被砸得猛烈后退,伤口一丝丝地生长,似乎在愈合。

此时,一只只手爪扑了上来,尖利的爪子直接划破了瑞博温的皮肤,扎进她的皮肉。周围的怨灵接连举起玻璃碎片,狠狠地朝瑞博温的身上扎去。瑞博温疼得喘不上气来,但身体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她知道莱欧娜现在伤不了自己。于是整个人都往怨灵身上扑去,双手触碰的地方划过一道道烧焦的痕迹,同时被烧伤的还有自己的手腕。丝带被烧掉,露出手腕上一圈圈的束缚带痕迹。右手的皮肉似乎被烧坏了,鲜血仿佛拧开瓶盖的倒立的墨水,溅在莱欧娜身上,被血染过的烧伤的地方似乎就停止生长了。

但她力气并不大,很快莱欧娜便将她从身上撕了下来。瑞博温自毁式的攻击和造成的永久伤害让她失去了左臂,肩膀的皮肉和半边脑袋,这让她不敢再贸然对瑞博温发动攻击。

“是啊,是啊,幸运。”阿兰敷衍着回答,他十分好奇瑞博温让画家燃烧的原因。将不时扑向自己的手爪打落,看着瑞博温离开莱欧娜的身体,他重新进行攻击,刀锋再次划过莱欧娜脖子,这次的攻击很有效,让被烧了四分之一的脖子仅剩一丝皮质连接肩颈。然后借力转身正面刺进莱欧娜的胸口,再抽出刀子。

瑞博温被甩在地上,身体遭受重击,但又似乎没有知觉似的再次站起来,艰难地再次捡起地上的碎颅锤,直接用锤子往头部砸去,对方的头部被彻底打了下来,骨碌碌地砸在地上滚了几圈。瑞博温又挥起锤子,狠狠地砸向莱欧娜的腰部,身体再次凹陷一个大坑,没有了头部的控制,腰部直接折断,莱欧娜整个瘫倒在地,发出模糊的声线。

“真是有够猛的。”阿兰装模作样地感慨,他看着瑞博温重伤,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再次攻击,这让他更加好奇。他上前往腰部连续补了两刀,腰部彻底断开,上下身分成了两半。

“这次我可要连本带息地要回来!”瑞博温愤怒地用锤子对莱欧娜的脊椎连续击打,莱欧娜的后背似乎快要被砸成肉泥,在重锤之下失去了头部的身体毫无反抗能力,远处的头颅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这可真是出够气了啊。”阿兰看着已经没什么威胁的画家摇摇头,抽刀后退免得被锤子波及,这场战斗他没受什么伤,可不想因为这个而挂彩,“好好画画不香吗。”

瑞博温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纽扣,塞到已经不成型的头颅的嘴里,很快呜咽的怨魂便消散了,纽扣一时也变得烫手,不得不暂时放在地上晾凉:“和我二十多年的梦魇比起来,你这几天的小鬼魂还是太嫩了!”

周围的怨灵似乎早已逃窜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地上和笼子里的活人在悄悄地呜咽。

瑞博温隔着衣袖将纽扣放入腰包,“那些小垃圾就不用管了,咱们上楼。”她不耐烦地点燃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一块画布,随意地丢在地上就赶紧往外走,“你不想被一起烧死,对吧?”她招了招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使唤阿兰跟上自己的脚步。

“放火?真有风格。”阿兰将点燃的画布踢向堆满杂物的深处。跟着离开,“再见了艺术家!”他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的尸块和已经跟死了没区别的活体素材。

瑞博温回到了莱欧娜的卧房,在书桌和柜子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一个盒子:“啊哈,找到了!”那里面放着一些钞票和各种各样的支票,借条,瑞博温将它们连带屋子里的珍宝首饰,连带珍贵画材和原料全部扫荡了一遍塞进包里,看着火焰蔓延上来即将烧到卧室里的画纸,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栋屋子。

走的时候关上了被敲掉锁的门。

“你关了个寂寞。”看着被关上又换换打开的门,阿兰心想。

就着火焰燃烧的味道,阿兰直接趁夜色离开了屋子,没有管太多。他还在思考着所见的景象。

“奇特的创作手法,吗?”他轻声说着。

车上的管家显然是被瑞博温一身血的模样吓坏了但在瑞博温的安慰与威胁下终于没有进巷子里一探究竟。瑞博温看着车窗外变换的景物,想起那幅被毁掉的作品,不禁皱起了眉头。

“还是很生气……”

回到家,女佣安卡莱特帮她换上了干净衣服,给伤口消毒上药,包上了绷带和纱布。

阿兰回到家后,首先将蛇放回培养箱,随后立刻将莱欧娜的名字在那张长长的名单上划掉。

在长久追溯和观察各种奇特之事后,这张名单上已经写满了名字——绝大部分都划掉了,每个名字都有对应的笔记描述阿兰自己所看见的事件本身。毕竟世界无奇不有,而他也早已习惯了以观察别人身陷灵异为乐。

只是,少了这么一个有天赋的画家,就很难找到另一个了。阿兰多少有些惋惜。不过至少还有一些收藏。

“画家的创作方式,虽然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亲眼看到还是另一回事。她的高傲在最后还是付出了代价。

“啊,对,既然提到了这个……”

他停止书写,起身将瑞博温的名字加在名单最后。

他很期待划掉这个名字啊。

“不过按照这次来看,这个家伙绝对不同寻常,而且她说自己死过一次?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瑞博温从包里拿出之前找到的那本日记,回想起以前画家的所作所为,又想起自己当初为求一画卑躬屈膝的样子,越想越来气,她恶狠狠地翻开了日记本第一页:“我到要看看你还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映入眼帘的字却令她吃了一惊:

“僵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