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燚瞳的力量
吱呀一声门扉轻启，一袭白衣长裙的琴柳款款走出，明眸皓齿，气质清冷，眼神平静无波，顾盼众花失色。
“琴柳！”林珏开心地向琴柳挥手。
望向灿烂笑着的林珏，琴柳眼里的平静荡起一丝涟漪，她向林珏轻轻点头，又向一旁的翊王行礼。
这丝涟漪不为其他，实在是短短几天，林珏身上的变化却如几年。她每次修炼出来，林珏都要有大的变化。单论身高，以往林珏要矮上她半个脑袋，如今却已几乎与她一般高了，而且似乎还有继续往上窜的架势。
林珏修炼是“窜天猴”功法吗！
想到这里，琴柳就忍不住又向林珏投去目光。
“桑斯坦尼家的小姑娘，过来坐着，饭菜就来了。”翊王笑着颔首受礼，指向林珏身边的木椅。
琴柳从容答谢，上前落座。
“哇！感觉琴柳又强了好多！”刚刚修炼结束，内力还未完全平息，一挨近，林珏便真切感受到琴柳美好娇躯下蕴藏着的充盈内力，忍不住出声赞叹。
“小姑娘天资很好，只是印灵特殊，限制了修炼。”翊王笑道，“不错，短短三天修炼到川境八段，整整跨了一个段，确实是天才呀。”
翊王又望向林珏：“一个碧原就已经无敌天下一甲子了，后面还缀有一位玉公主，再后面，就是你我面前坐着的这位雪公主。你们人族还真是奇怪，连续三代都是女子扛鼎。”
林珏不以为意，道：“这又如何，天分阴阳，人有男女，二者相生，自古平衡道。一时男强于女，一时女强于男，终究是要回到阴阳平衡之道，如此天下才能存续。”
翊王轻笑，道：“这必然是碧原之论。不过本王看来，碧原此论只在修炼者中成立，你觉得呢？”
林珏摊手，表示他不了解这件事，无法评价。
翊王想知道林珏的看法？
一边的琴柳端起桌上的水杯默默喝水，白金色长发垂下几缕。
虽然来到火武台时间不长，但她还是在相处间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不知为何，林珏并不惧怕这位几十年前就已凶名赫赫的灵族天王，甚至后者还很尊重他，关心他的想法。几天相处下来，琴柳对林珏的好奇也更加强烈了。
一个修武世家私生子，不仅遇险时可以那般勇敢地冲上前搏斗，还能坦然自若地和一位灵族天王平等交流。这种年少者难得的勇气、凡人少有的定力，还有那神奇的功法，这些东西，真的是一个普通私生子能够拥有的吗？
在琴柳的思考中，负责饮食的灵族端着鲜美食物从火武山下而来，恭敬摆放在三人面前矮案上，听见林珏的声音，他们偶尔也会忍不住悄悄抬头，瞥一眼这位让火武台热闹起来的少年。
时光啊，悠闲而又美好。
午饭过后，林珏与琴柳在小河边漫步，边交谈。翊王在后面双手抱胸，邪异红瞳倒映出四周景色。
“估计还有多久可以修炼到申境呀？”林珏轻声问。
“即便有卷轴的帮助，可能也要一个月。”琴柳答道。
“一个月？这么快。”林珏震惊，“不是说川境入申境很难吗？琴柳你今天刚入川境八段，一个月后就可以进入申境的……这也太厉害了！”
“今年我就满十五岁了，如果没有卷轴帮助，可能到时都还是川境。而那些修行天才，早在十四岁时就已是申境了。”琴柳表情平静，喜忧不形于色，“虽然腾岐学院近年名声渐弱，但学院里十四岁的申境也有几位。比起他们，十五岁才堪堪步入申境的我算不上什么。”
“我们学院里也有吗？我都没见过诶。”林珏摸了摸脑袋。
琴柳看了林珏一眼，道：“会见到的。”
忽然她似乎是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蓝色清冷眸子注视着林珏。
“怎么了？”林珏挠头。
“腾岐学院分为春秋两次招生，春季招收十六岁以下学子，标准川境以上；秋季招收十六岁以上的学子，标准申境以上。”琴柳眼中难得浮现一丝好奇，“你是什么修为呢？”
虽说与林珏一起修炼了几月时光，前后也有过几次比试，但琴柳仔细回想一番，却发现自己居然连林珏的修为是何程度都不知。
第一次比试林珏一拳就倒，第二次两人比试的外武术与印灵，但林珏并未使用印记，第三次也就是离开学院的那一次，林珏还是没有使用印记。琴柳回忆了一下，似乎在以往比试中，林珏都未动用过印记，而且不止印记，似乎连内力都很少用。
“我的话……应该是川境六段吧。”林珏估摸着回答。
“这样啊。”琴柳轻轻点头。
如果她没记错，林珏要比她小一岁。十三岁的川境六段，不出意外，那今年他满十四岁时，应该就会进入申境吧？十四岁的申境……
琴柳看向呵呵傻笑的林珏，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原来自己面前这个傻小子，这个每次都被自己海扁的小沙包，还是个修行天才吗？难道他以后修为还会超越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如若不是印灵原因，她十四岁时也该是申境了，怎么可能比不过林珏？
只是心中一下子有些不平衡，琴柳还是不开心了。
有句古话，既怕朋友过的苦，又怕朋友坐象辂。
“我记得，我们有一月没有比试了。”琴柳淡淡道。
“是有一个月了。”过年嘛，大家和和气气地玩就很快乐了，确实没有比试。
“择日不如撞日，”琴柳忽转身往后拉开距离，清冷的声音传来，“就今日吧。”
“这么突然？”林珏愕然。
“没看出来吗？好胜的小姑娘不开心了，”翊王在旁一脸坏笑，“明显是被刺激到了。”
“可我什么都没做啊！”林珏郁闷摊手，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向翊王。
我什么都没做啊！
翊王憋住笑，拍了拍林珏肩膀，微微俯下身子安慰道：“也许什么都没做也是一种做了。”
？？？
林珏错愕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准备好了吗？”
琴柳清冷的声音遥遥传来。
林珏看去，才发现就他和翊王说话这阵功夫，琴柳已在二十步外站定，白色宫裙飘飘，玉手按剑，漂亮的蓝色眸子燃烧着昂然战意，投在林珏身上，似乎要将他给烧成灰烬。
林珏打了个寒颤。
琴柳你是有多想揍我啊！
“放心啦，你已经修炼了九盘九宫，我相信你的各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提升，”翊王鼓励道，“包括挨揍！”
话罢他就灿烂笑着，抬头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对琴柳高声道：“林珏说他这次进步很大！可以打爆你！”
林珏目瞪口呆！翊王怎么能这么狗！
他连忙就要解释，就发现表情平静的琴柳，嘴角忽然微微上扬。
“是吗，我可是很期待。”琴柳绝美俏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在拂过青草的微风里闪着光。
林珏艰难地咬牙，重重点头。
琴柳的美色害人啊！
林珏痛心疾首地在心中感叹，上前几步站定，看着琴柳，有些紧张道：“琴柳，咱们讲究的是个以武会友、交流情感……要手下留情啊。”
这话听得翊王就不乐意了，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立刻举手。
“你们全力出手！全力！有本王在一旁护应，安全！”
然后他就带着一脸看戏的满足，伸手一招就有席垫飞来，优哉游哉坐下，准备看戏。
在绝望的林珏对面，琴柳收敛笑容，左手按剑，右手置在胸前准备结印，凝脂般的手背上印记亮起，内力牵动发丝飘飖，声音清冷：“我会的。”
绝望的林珏已经没有时间去和翊王斗嘴了，他缓缓吐息，调动川宫中的水滴，注意力高度集中，注视着琴柳的一举一动，严阵以待。
四周的鸟雀似乎也感受到这里的紧张气氛，都敛翅止声，立在枝头静静望向琴柳和林珏。
两人对峙片刻，琴柳气息如常，还未行动。然而严阵以待片刻的林珏气息已有些浮躁，已然沉不住气了。
林珏深吸一口气，燚功运转，引动水滴加速旋转，能量在体内川宫奔腾如长河，双眼再度浮上碎裂图案，燚瞳开启。
同时右手空中虚划，有血珠自指尖飘出化为晶莹长枪。
是的，自修炼出水滴后，林珏变出的物体都不再是血色之物，而是变成了晶莹剔透之物。
林珏顺手握枪，腿部力量爆发，身体如箭一般向琴柳激射而出。
“锵！”琴柳面不改色，一手拔剑，一手捏印，黑火印灵轰然释放，三团蕴含侵蚀之力的黑火浮现身后。
与以往不同的晶莹透明长枪虽然出乎意料，但琴柳动作依旧不急不缓。
其实很多时候，缺乏情报的修炼者对战，讲究的就是一个做好自己的事情。若是慌乱出手干扰敌人，反而只会让自己被动。
二十步距离不短，然而林珏冲刺的速度亦是不慢，身形如电般疾奔到琴柳身前。
这速度远超以往！
琴柳目光一凝。
林珏直接逼近琴柳两臂距离，身形骤然低伏，以半蹲之姿迅猛出枪！
梦中枪第一式，吐信。
寒芒由下至上突至，琴柳身形岿然不动，手背上印记亮起，一手结印，而后在林珏骇然目光中，琴柳背后一团黑火大炽，一圈肉眼可见的黑圈以琴柳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荡开，沿途接触到的青草瞬间枯萎，就连林珏迅猛刺出的长枪，在进入琴柳身周一臂距离后，居然也被这股侵蚀之力挡得咯吱作响，不能前进！而且枪身还在不断地被侵蚀，发出琉璃破碎之音！
第一印记，盛火。
林珏眼中惊骇，他见琴柳拔剑，满以为会以剑格挡，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直接用印记反击！
而且还这么好用！
记得上次这个印记没这么强吧？
晶莹长枪为林珏寒术所化，感到长枪被侵蚀得越来越厉害，他心中更惊讶了。
琴柳淡淡道：“还不退去，我便扩大印记范围了。”
这还留手了？
林珏微微皱眉，抽枪后跳站定，舞了个枪花，血珠从掌心滚出迅速修补长枪。
琴柳也收回印记，饶有趣味地看着林珏，很期待他接下来又会使出什么招数。
“小姑娘的黑火不仅可以侵蚀周围，而且还能形成能量罩迟滞进入其中的武器，这样一来，内武的手段就被完克了。”一边的翊王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那林珏，你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翊王望向眉头紧锁的林珏，嘴角含笑。
“你不攻过来的话，我便攻过去了。”琴柳长剑负手，语气平淡。
林珏微吸一气，目光紧锁琴柳，双手持枪，弓步下压，枪尖前朝斜下，身形微微一顿，身周青草便层层叠叠地向前倒伏，而后风声才起，他已如电疾奔而上。
梦中枪法第四式，龙抬头。
林珏再度突至琴柳身前，双脚踏地，腰间双臂同时用力，长枪迅猛上挑，带起枪身在“呜呜”劲风声中微微弯曲。
琴柳不闪不避，盛火再度释放，侵蚀的黑圈就要扩散。
但就在这时，林珏猛然抬头望向琴柳，燚瞳中的图案缓缓流转。
林珏突然望来，琴柳下意识去看，然后视线接触的瞬间，脑海如翻江倒海般一阵难受，印记盛火的释放被打断。
盛火引起的黑圈不仅不再扩大，反而迅速消散，脸色骤然苍白的林珏见此眼中一喜，于是强忍眩晕感，转身再进一步长枪继续上挑。
第二技·神乍
“嗯？这是……精神？灵魂攻击？”关注战局翊王眼中精光一闪，下意识回首遥望湖中竹屋方向。
就在此时，场上本该因精神被攻击而失去反击能力的琴柳蓝眸忽然就恢复了清明，然后在林珏震惊目光中，抽剑斜撩，唰地一声格开了林珏这倾尽全力的一枪。
“铛！”
好大的力气！
雕花长剑上传来巨力，长枪挑空脱手，林珏整个人在惊骇中身体向后仰去。
强撑着恢复的琴柳微微眯了眼，眸子里透出恼怒的眼神。不待林珏站稳，她挥剑下斩，将温暖的太阳光反射得寒冷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寒芒。
林珏汗毛倒竖，顾不得脑袋的眩晕，迅速看向琴柳，咬牙又是一发神乍，琴柳身形果然一顿，他则趁此时机向后连滚带爬离开攻击范围。
琴柳晃了晃脑袋，收剑站好，皱眉望向半跪在地上揉脑袋的林珏，声音微怒：“林珏！”
“我不会再用这招啦！”林珏拼命揉着脑袋缓解眩晕感和恶心感，苦笑道，“一点儿用都没有。”
场外，翊王深吸口气，看着琴柳的眼神愈加深沉，这一刻，他似乎懂得了为什么那位居住在竹屋中的火武，要他假借和碧原晴空的约定，把这个女孩也带来了。
场上，林珏重新起身站好，右手挥动间血珠飘出化为长枪，重新摆好姿势，然后燚瞳第三技尽流释放，于是随着枪尖舞动，一道淡淡的紫光浮现在晶莹枪尖上。
林珏第三次进攻，身形如箭射出，手中枪式变换不定，舞动间隐有紫色光华流转。
林珏长枪攻来，琴柳持剑处于弱势，立刻释放第三印记同化，一团黑火下附剑身，使剑身延伸出黑色侵蚀之火，吞吐不定，不仅连连挡下林珏的进攻，还经常凭借侵蚀属性逼迫林珏变招。
两人一枪一剑，一紫光一黑火，一黑衣一白裙，整个火武台都是他们的战场，他们在青色的草地上如跳舞般身形交替，刀枪接触的金铁之声便是奏响的乐章。
“你还用毒！？”两人高速来往对拼中，忽然响起一道惊怒女声。
琴柳一个剑劈逼退林珏，后跳几步拉开距离，沉下心神感受自己体内如燃烧般迅速消耗的内力，不由向林珏投去震惊的目光。
“哦，原来这一招是毒啊，”林珏杵枪而立，一脸的恍然大悟，他满头大汗地望着琴柳，道，“琴柳你中毒……不严重吧？还有就是啥感受啊？”
他是真没想到尽流这个技能是毒！
不过也幸好琴柳中毒了，否则依着琴柳那股子气力，再打个几回合他一定会招架不住！
真不明白了，自己力气之大也是被碧原晴空称赞过的，如今却比不过琴柳，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力气就这么大呢？
“投降吧，琴柳。”林珏抹去额上汗珠，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喉咙火辣辣的疼，喘着气道，“这毒什么效果我都不知道，咱还是别打了，叫翊王看看。”
琴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收剑回鞘，安静注视林珏，身上内力依旧升腾。
见此情形，本想收回寒术的林珏小心肝一颤，立马站好，继续保持着寒术的释放，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琴柳你别怕，你先收了印灵，我马上就叫翊王给你解毒。”
琴柳面无表情地摇头，然后她身形骤然如鬼魅般接近，白色长裙猎猎作响。
林珏脸上笑容瞬间僵硬，不待他说话，琴柳素白的拳头已在他眼前不断放大。
林珏慌乱间举枪格挡，琴柳一个下蹲近身双掌拍开长枪。
林珏面如死灰。
“啊！”
接下来的场面过于残忍，以至于观看了全过程的翊王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珏被琴柳按在地上一通爆锤，最后目瞪口呆地目送一脸平静气质清冷的琴柳回到木屋。
“痛痛痛……”躺在地上的林珏苦兮兮的，不断发出呻吟。
不得不说琴柳还是很有分寸，虽说把他暴揍了一番，却没下多少死力气，按她估计，顶多让林珏痛个几天罢了。
所以当晚上结束修炼后，心情舒畅的琴柳看见又能在河边活蹦乱跳的林珏时，多少是有些惊讶的。
见他恢复力这么强，琴柳不仅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对林珏和她自己都很有趣的想法。
于是当晚，翊王再次目睹了一场“残忍”的比试。
比起中午那一场，这一次的琴柳熟悉了林珏的招式，所以林珏的那些招式效果无一不是大打折扣，比试完全一边倒。
翊王看得直呼勾起了他的不好回忆，力劝林珏拒绝琴柳的比试邀请。林珏也不是没有提出过抗议，但只要最后琴柳展露笑颜，那他就会坚强地像头牛一样，以一种让翊王感受到绝望的勇敢奔向琴柳。
就这样，时光晃晃悠悠往前迈。
（名词解释：
天王：灵族等级制度有两种区分方式，血脉，力量。血脉划分支脉嫡脉，力量由下至上划分为三个阶级，众、长、王。
天王即嫡脉王，乃灵族中地位最为崇高、力量最为强大者。
象辂：用象牙装饰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