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楚辞篇
楚辞又称“楚词”，是战国时期大诗人屈原创造的一种诗体。作品运用楚地（今湖南、湖北一带）的文学样式、方言声韵，描写楚地的山川人物、历史风情，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汉代时，刘向把屈原及宋玉等人的作品编辑成集，名为《楚辞》。成为继《诗经》以后，对中国文学具有深远影响的一部诗歌总集，也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浪漫主义诗歌总集。
《楚辞》中除了收录屈原、宋玉等人的作品外，还有唐勒和景差的作品，但唐勒和景差的作品大多数没有流传下来。屈原创作了《离骚》《九歌》《九章》《天问》等不朽的佳作。
《楚辞》中有关爱情的名篇不多，本书选取了《九歌·湘君》《九歌·湘夫人》等经典篇目，供大家欣赏传诵。
九歌·少司命
屈原
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
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
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
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
孔盖兮翠旍，登九天兮抚彗星。
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
作者简介：
屈原，名平，字原，战国时期楚国人，任三闾大夫、左徒，伟大的爱国诗人。他主张对内举贤能、修法度，对外力主联齐抗秦。后因遭贵族排挤，被流放沅、湘流域。忧国忧民的屈原在长沙附近汩罗江怀石自杀，据说端午节就是他的忌日。他写了许多不朽诗篇，成为中国浪漫主义诗歌的奠基者，在楚国民歌的基础上创造了新的诗歌体裁——“楚辞”，对后代诗歌创作产生了积极影响。
赏析：
少司命传说是主管人间子嗣生育的神，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女神，因为主管儿童，所以称作“少司命”。这是一首祭祀少司命的歌舞辞，采用自白的方式展示内心世界，诗人用对方眼中的人物形象，变换角度，内外结合，互相映衬，抒发爱情。
全诗大意：秋天的兰草和蘼芜，遍布在堂下的庭院中。嫩绿的叶子夹着洁白的小花，香气扑鼻。人们自有好儿女，你为什么忧心忡忡？一片片秋兰，青翠茂盛，嫩绿的叶片中，伸出着花的紫茎。满堂都是美人，忽然间都与我致意传情。我来时无语，去时也不告辞，驾起旋风，树起云帜。悲伤莫过于离别，快乐莫过于新结了好相识。穿起荷花衣，系上蕙草带，我匆匆而来，又匆匆远离。日暮时在天帝的郊野住宿，你在等待谁？久久停留在云端。和你到日浴之地洗头，在日出的地方把头发晾干。远望美人，你仍然没有来到，我迎风高唱，精神恍惚。用孔雀的翎毛制成车盖，用翠鸟的羽毛装饰旌旗，和你一起飞到九天。一手紧握长剑，一手横抱儿童，只有你最适合主持公正。
九歌·湘君
屈原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
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
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
桂櫂兮兰枻，斲冰兮积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
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
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
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赏析：
这是一篇祭湘君的诗歌，以湘夫人的语气写出，表达了她对湘君的思念。在屈原根据楚地民间祭神传统创作而成的《九歌》中，《湘君》和《湘夫人》是两首最富生活情趣和浪漫色彩的诗歌，可以欣赏到独特的南国风情和艺术魅力。这首《湘君》描写了湘夫人因湘君没有前来赴约而产生的失望、怀疑、哀伤、埋怨的复杂感情，展现了一幅望断秋水的思人图。
全诗大意：你犹豫不走，是为谁停留在水中的沙洲？为了你，我打扮好美丽的容颜，在急流中驾起桂舟。下令沅湘风平浪静，让江水缓缓而流。我盼望着你，你却没来，吹起排箫，为谁思情悠悠？我驾起龙船向北远行，转道去了优美的洞庭湖。用薜荔作帘，用蕙草作帐，用香荪为桨，用木兰为旌，眺望遥远的水边，大江也挡不住我飞扬的心灵。飞扬的心灵，无处安止，多情的侍女，为我发出叹息。眼泪纵横，滚滚而下，想起你啊，悱恻伤神。用玉桂制长桨，用木兰作短楫，划开水波，似凿冰堆雪。想在水中把薜荔摘取，想在树梢把荷花采撷。两心不相同，空劳有心人，相爱不深，情易断绝。清水在石滩上流淌，龙船掠过水面轻盈快捷。不忠诚的交往，使怨恨深长，不守信诺，却说没有时间赴约。早晨在江边匆匆赶路，傍晚把车停靠在北岸。鸟儿栖息在屋檐之上，水儿回旋在华堂之前。我把玉环抛向江中，我把佩饰留在水畔。在流芳的沙洲采来杜若，把它送给陪伴的侍女。流失的时光，不能复得，放慢脚步，逍遥盘桓。
九歌·湘夫人
屈原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
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
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
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
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
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赏析：
这是祭祀湘水女神的诗歌，《湘夫人》和《湘君》是姊妹篇。全篇以湘君思念湘夫人的语调，描写了那种祈之不来、盼而不见的惆怅心情。楚国民间文艺，有着浓厚的宗教气息。诗人以神为写作对象，寄托的却是人间真情。这首诗以等人约会没来为线索，在思念中表达了深长的哀怨，但彼此之间的爱情却始终不渝。
全诗大意：你降临在北洲之上，我已忧愁满怀，望眼欲穿。凉爽的秋风阵阵，洞庭湖波浪汹涌，树叶飘零。踩着白纵目四望，与佳人相约在晚上。为何鸟儿聚集在水草间？为何渔网悬挂在大树旁？沅水有白芷，澧水有幽兰，想念你，却不敢明言。放眼望去，一片空阔苍茫，只见清澈的流水潺潺。为何山林中的麋鹿觅食于庭院？为何深渊里的蛟龙搁浅水边？早晨我骑马在江边奔驰，傍晚渡水到了西岸。好像听到美人把我召唤，多想立刻驾车与她一起向前。在水中建一座别致的宫殿，上面用荷叶覆盖遮掩，用香荪抹墙，用紫贝装饰庭院，四壁撒满香椒啊用来装饰厅堂。用玉桂作梁，用木兰为椽，用辛夷制成门楣，用白芷点缀房间。编织薜荔做个帐子，剖开蕙草做成帐顶。拿来白玉镇压坐席，摆开石兰让它芳香四散。白芷修葺的荷叶屋顶，用杜衡草缠绕四边。汇集百草，摆满整个庭院，让门廊之间香气弥漫。九嶷山的众神一起相迎，簇簇拥拥，像云一样。把我的衣袖，投入湘江之中。把我的单衣，留在澧水之滨。在水中的绿洲采来杜若，把它送给远方的恋人。美好的时光难以得到，我姑且悠闲自得地徘徊游逛。
九歌·山鬼
屈原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赏析：
这是一首祭祀山鬼的诗歌，写一位多情的女山鬼，在山中采取灵芝和约会恋人的情景。
全诗大意：仿佛有人经过山隈，是我身披薜荔，腰束女萝，含情脉脉，嫣然一笑，容貌姣好，你会羡慕我的姿态婀娜。驾着赤豹，后面紧跟文狸，用辛夷为车，用桂花饰旗，披着石兰，结着杜衡，折枝鲜花，聊寄相思。竹林深处，暗无天日，道路险峻。我孤身一人，伫立山巅，云海茫茫，浮云卷舒。山色幽暗，白昼如夜，东风狂舞，神灵降雨。我痴情地等你，忘却归去，红颜容易凋谢，怎能永葆花季？我在山间采撷益寿的灵芝，岩石磊磊，葛藤四处缠绕。惆怅茫然，忘却归去。你想念我吗，难道没空来？你就像杜若般芳洁，口饮石泉，头顶松柏。你想念我吗，是真是假？雷声滚滚，细雨蒙蒙，猿鸣啾啾，夜色沉沉。风声飒飒，落木萧萧，思念你呀，我徒然横生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