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铁匠铺
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青年湖边的铁匠铺。对于我来说,那是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非常神秘的地方。那里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场,吸引着我的注意力,可以把心底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发挥出来,探讨人生的真谛。
每天一大早,就会响起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这样的声音会断续一整天。我们对此早已习惯,那声音听起来,不仅不吵闹,还非常动听。仿佛听到了佛堂里的钟声,不仅悦耳还很有节奏。
我对此并不满足,常常去亲自观摩。打铁的准备工作需要极其充分,炉子的风箱比家里普通的风箱要大很多,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都是这个道理。风助火势,煤碳燃烧的温度需要恰到好处。这拉风箱的活儿看似简单,其实却是硬功夫。打铁铺的徒弟们,往往都得先拉上几年风箱,才被充许摸锤。多大的风,使多大的劲儿,“拜”拉多长,都有特别的讲究。放多少煤,烧什么颜色的火,则更难以把握,这里面修炼的不光是技艺,还有耐心。最好的火是看不到烟的,像火山爆发时的岩浆;那颜色,又像极了初升的太阳,充满了活力与朝气。把生铁放入这样的炉火中,才能得到最佳的历炼。一段时间后,炉膛内红透的焰火,已经与铁条成为鲜红的一体,这时候可以出炉了。
从这里又可悟出恰到好处和莫失良机。烧过了不容易成型,火候不足则铁打不动。打铁需要的是真功夫,没有花架子可学。有句话说得好:“打铁还需自身硬”,就是说打铁需要硬锤子。其实言外之意,也必须得有足够的力气。打铁并不容易,一般来说,打铁一人难以完成,都是两个人配合,通红的铁条从炉火中夹出来,就开始了趁热打铁的过程。打时都是先重后轻,徒弟抡圆了大锤猛砸,师傅用小锤修正。叮当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铁条就变成了所需的形状。
最普通常用的是马蹄铁,非常有技术含量,这需要绝对的经验。铁匠铺设在河边,那是有缘故的,因为这是去往牲畜市场的必经之路。高高耸立的四个大木桩,吸引着八方来客。牛马骡驴,都需要拴在里面,被穿上一套铁鞋,以应对各种崎岖坎坷的道路。这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由来。若无这套铁掌,再好使的役畜时间久了也得废掉;有用没用看看磨成薄片、磨断脱落的蹄铁就明白了:那是必须的!马蹄铁有各种型号,一般也是均码,碰上类似于人类姚明那样的巨脚,就需要现场订做,直到大小合适为止。
其实订马掌并不会痛,都是在蹄壳上下钉,但反应绝对不同,这时候就能看出马的年龄大小。老马们知道穿鞋比光脚丫子好,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是在足疗店里修脚按摩。初次钉马掌的小马驹子就不行了,它们都会躁动不安,担心人们要把它如何。这时候就需要捆绑得当,主人也要在一旁轻声细语地抚慰,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钉过几回,小马驹日渐成熟,尝到了“穿鞋”走路的甜头,也就不怕了。钉马蹄铁时,要用刀片把蹄缘修好,就像人类剪指甲一样。削下的薄片成了我们的收获,据长辈们说,这东西是上好的肥料,可以拿回家放在花盆里。
来铁匠铺的,也有打家庭用具和农具的,这就比较新鲜复杂了。有时候人们还会订制各种各样合手的器具,这时候就显出铁匠的本事了。这活计看似简单,其实不然,需要的是真本事。最难的是打刀,好钢、好炉、好锤,缺一不可,我们这里的铁匠,是远近闻名的好手艺。我和小伙伴们都被这种场面刷屏,都快看会了,很想伸手试试,却总没有机会。打铁的师傅逗我们:“我把你们收了作徒弟吧,干不干?”我们会回答:“我们还得上学呢。”师傅又说:“我有闺女,和你们差不多大,谁愿意招了作女婿?”大家一听这话,都红了脸一轰而散了。
其实我相信,小伙伴们中间,真有想招女婿的。不管铁匠的女儿是否如花似玉,他们的梦想是绚酷的,都想着学了本领,打上一把如意金箍棒,把天捅个窟窿;至少也得要把青龙偃月,抑或是丈八蛇矛,把这个世界上的妖魔鬼怪、恶棍歹徒,都杀他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