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普京访谈录:这灾难绵绵的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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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普京访谈录(代序)

最近20年以来,除了很少的间断,我们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对话:对每一个年头做出总结,盘点每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在这20年里,俄罗斯经历了太多太多——又是炮击议会,又是总统权力更迭,又是别列佐夫斯基[1]和古辛斯基[2]王朝的统治,又是金融风暴,又是政府走马灯似的更换,又是颁布土地自由买卖法,又是“库尔斯克号”失事,又是寡头们在世界首富俱乐部的“T台秀”,还有没完没了的选举、选举、选举……选举已经成为始终贯穿我们这个时代的主线,“只有选举不会背叛我们”[3]。在这20年里,地上地下都喷涌着烈火;南方和北方、西部和东部的大江小河都以前所未见的疯狂涌出堤岸,向居民点发起冲击;庄稼连年歉收;酷寒的冬季钻进供暖极差的房子里;飞机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再加上车臣一直闹个没完。再看看世界吧,世界上又怎么样呢?俄罗斯的民主典范——美国,轰炸了南斯拉夫,征讨了伊拉克,在原来俄罗斯的边陲地带驻扎下一个个军事基地,将俄罗斯团团围住。美国打着民主的幌子满世界吆五喝六,终于,一个“9·11事件”,自己在自己后背上狠狠地挠了一把……

一句话,这20年承载了太多的悲剧性事件,就这一点而言,其容量足足抵得上一个世纪。因此我们才有那么多话要讲,目之所及,耳之所闻,都是值得我们探讨的话题……而今,我们把这些谈话录汇总到一起,做成一个集子,用时间作为主线将所有的谈话串联起来,让读者和我们一起,一年一年地,从旧的一年迈入新的一年,这时读者们就会更加清楚地发现:这些谈话,与其说是在谈论事件本身,不如说是在探讨事件背后的道德层面。炸弹夺去了数千无辜人的生命;而秩序,蔑视诚信和良心、歪曲人民所有道德准则的秩序,则残害了数百万人——他们很不幸地赶上了俄罗斯最不适合生存的时代。而炸弹,追根究底,也是这种秩序的产物。

我们还记得,俄罗斯第一任总统在将权力亲手转交给第二任总统的时候,开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第一任总统在卸任之后仍具有不可被侵犯的权利。议会将这种权利连同其他如沙皇般的待遇以专门的法律予以确定。事实上,任何人——不管是第一任总统,还是第二任总统,不管是议会,还是社会——都不会怀疑一点:申冤在我,我必报复。无论是遵从良心的法律,还是依据文字的法律,都应如此。可事实上,整个事情却是按照交易的法律操作的。正是交易的法律成为我们这个国家的主宰,而且短时期内它根本不打算易位。

读者朋友们一定会注意到一点,那就是我们所有的谈话都揪着电视不放。有什么办法呢,因为这恰恰就是我们的病灶和病因。如果说选举,就像之前说过的,是所有脆弱政权的标志,那么电视恰恰就是降临在可怜的俄罗斯头上的、已经持续了20年之久的鼠疫和霍乱。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也不可能再有比俄罗斯更肮脏、更罪恶的电视业,因为再没有哪个国家会像俄罗斯这样,用国家的钱养活着一支庞大的、装备精良的、合法化的、有组织的犯罪大军,不分昼夜地对人民群众进行道德和文化的洗脑。其效果是很显著的,是让执行者喜不自胜的:俄罗斯气息越来越淡,文化气息越来越淡,俄罗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我们的谈话到底有没有意义呢?它们会不会被当成耳边风,会不会是徒劳无功的呢?我们并不奢求太大的成效——很有可能,它们比预期的要小得多,但是,即便这点微不足道的成效也可以作为一粒沙,聚沙成塔——俄罗斯强大之希望便在于此。

瓦连京·拉斯普京


[1] 鲍·别列佐夫斯基(1946~2013),俄罗斯寡头政治家,自2000年至死流亡英国。——译者注

[2] 弗·古辛斯基(1952~),俄罗斯传媒大亨、俄罗斯联邦金融七巨头之一。——译者注

[3] 此处拉斯普京套用了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在长诗《列宁》中以列宁的口吻说出的一句话——“只有党不会背叛我”,意在讽刺。——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