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言

在当代，走向复兴的辩证法是契合于时代的。无论是古希腊作为对话逻辑的辩证法、中世纪经院哲学中的程式化辩证法，还是德国古典哲学中的概念辩证法，都需要历经当代人的审视和建构，方能重新获得历史意义和现实力量。对于马克思辩证法来说，把实践辩证法作为其当代合理形态并未打断人们对辩证法起源、本质和使命的追问，也未终止人们对马克思辩证法的概念、内涵和价值的质询，反而更进一步激发了处于焦虑、疑惑和不安中的人们追求智慧的激情。

实践辩证法是当代中国思想进程中的重要篇章，它的出场是与当代中国的思想解放和哲学变革关联在一起的。长期以来，人们主要把实践辩证法看成是一种思想议题，而忽略了它也是一种哲学议题。将实践辩证法置于哲学视域中，以反思和批判的态度加以考察，不仅能够诠释它的思想内涵，还能澄明它与辩证法史及生活世界之间的关联。于此，我更愿意把实践辩证法理解成以实践哲学为理论载体和诠释方式的辩证法，也可称之为辩证法的实践哲学阐释，它可以在以下两个层面得到界定：其一，辩证法的实践哲学阐释是相对于辩证法的理论哲学阐释而言的，二者是诠释辩证法的两种异质性解释框架。后者的理论进路在于从西方传统知识论视角考察辩证法的演变进程、理论特质和基本职能，而前者的理论进路主要是在现代实践论视域中重构辩证法的当代形象、理论旨趣和历史使命；后者的演进方向是理论智慧，而前者走向的是实践智慧。其二，在澄明实践哲学与实践理性、实践智慧及实践之间的差异的基础上，便能对辩证法的实践哲学阐释获得更清晰的印象。其中，实践哲学和实践理性在理论内涵和学术底蕴上都存在一定的差异，因而不可混淆；实践哲学所揭示的是实践智慧的道理，二者不能相互替代；实践哲学是以探讨实践问题为核心的反思性和批判性理论，因而实践哲学和实践这两者之间的差异或张力不可消除。由此，辩证法的实践哲学阐释便有了明确边界。

以实践哲学诠释辩证法的意图在于突出辩证法与实践的关联，揭示辩证法所蕴含的价值维度，从而展现辩证法的人文关怀意蕴。通过以下四个层面可以澄明这种意图：第一，重释实践辩证法，通过考察唯物辩证法的中国化及其问题，辨析实践辩证法在当代中国思想境遇中的出场、形象和遭遇，并以马克思语境中的实践辩证法为切入口，揭示实践辩证法的两个维度即异化辩证法和历史辩证法或科学原则和价值原则及其内在关联。第二，再释辩证法和实践之间的关系。一方面，在康德、黑格尔和马克思的辩证法脉络上，展现实践在这些辩证法中的思想位移，从而突显马克思以实践为根基的辩证法与现实生活世界的关联；另一方面，通过考察道德实践与作为一种政治哲学概念的辩证法、技术实践与劳动辩证法、生活实践与回归生活世界的辩证法这三组相互对应的概念，进一步阐明辩证法的演变是以实践概念的嬗变为基础的，从而推进辩证法向生活世界回归的进程。第三，将辩证法指认为一种实践哲学，主要有三个理论依据，即辩证法是一种人的生命活动逻辑，价值作为辩证法的内在规范维度，超验性作为辩证法批判社会历史的本性。于此，辩证法的实践哲学意蕴彰显出来。将阐释《资本论》辩证法的视角转向实践哲学之后，可以呈现从抽象上升到具体方法的实践论基础，同时也把马克思辩证法的人文关怀意蕴描述出来。第四，审视辩证法的话语历史及建构辩证法的实践话语方式。一方面，阐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内部的科学规律、革命策略和社会历史三种话语方式，突显辩证法话语变革的紧迫性；另一方面，阐明经验批判与辩证法话语的可理解性、生活实践与辩证法话语的可公度性之间的关联，厘清辩证法的实践话语在当代的建构途径和生成情境，意在为当代辩证法建构一种具有可理解性和可公度性的实践话语方式，从而使其深入历史、切近生活、观照生命。

全书以问题式而非体系式、文本分析与现实关怀相照应的方式展开对实践辩证法的阐述，进而把突显马克思辩证法的实践哲学意蕴的过程与建构当代辩证法的形象、内涵和特质的进程结合起来。简言之，辩证法的实践哲学阐释意在澄明辩证法的实践本质，彰显辩证法的价值维度，激活辩证法的当代功能。

黄志军

2015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