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特务
雨来他们出了高粱地,借前面一座苇塘的遮掩,往前蹭。
雨来在前面,把一只手伸到背后,往下一按,后面的人都张着嘴巴,眨着眼睛蹲下来,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后都站起来弯着腰,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扫视着四周。他们悄悄地迈着脚步,不让脚底下发出一点声音,沿着苇塘长满薄荷草的斜坡,往墙根下绕去。
靠墙根,有一棵笔直的白杨树。因为雨来爬树爬得快,他决定先上去瞧一瞧。
雨来爬到树半腰,迈到墙头上,向院里张望。其实,那特务就隐藏在院里他脚下墙根的草垛里呢,雨来哪里知道。只见院里和大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院里粪堆旁边的猪圈门敞着,门口有一摊血,圈里的猪已经没有了。大车旁边,有一件粉红色的花褂子,一卷白线,大概是从敌人抢走的包袱里掉出来的。街上一团一堆带血的鸡毛,空纸烟盒子,摔碎的瓷瓶。雨来向站在墙外树底下的小伙伴们大声说:“鬼子走啦!你们等着,我把旁边那个角门开开!”
雨来用胳膊抱住墙头,先把两腿悬空地伸下去。下面正好有一个不大的草垛,他想踩着草垛跳到院子里。突然,他哎呀惊叫一声。他感到脚下踩的不是草,低头一看,正踩在一个人的脑袋上。雨来想要把脚收回,那人伸手一拉,雨来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雨来急忙向墙外喊:“快跑,快跑!里头有敌人!”
铁头、三钻儿他们反身跳进苇塘里。路北墙里的特务朝苇塘砰砰打了几枪。因为有芦苇和高粱遮掩,他们都安全地逃了出来。只有雨来落在敌人手里了。
这个特务,身穿白布小褂。瘦长的脸上,满是小红疙瘩,分头像女人一般油光光的,满口金牙。两眼上下打量着雨来,他那份高兴的样子,就像得到了一件宝贝。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干草,一边得意地说:“逮住一个也就够啦。要不是你这小兔崽子踩着我的脑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雨来坐在地上,四下里瞧瞧,再没有别的特务了,心里说:“我得跑,不能叫他这么把我逮了去。”雨来见这特务只顾拍打身上的干草,他一翻身起来就跑。特务一伸腿,绊住雨来的脚腕子,扑通一声,雨来又趴倒在地上了。
特务抓住雨来的后脖领,往上一提,叫声:“给我老实地走!”
雨来在前面走,心里想:“这可怎么办呢?叫他带到据点去,非没了命不可。还是得跑。”雨来走着走着,突然一伸腿,特务没提防这一手,四爪着地趴倒在地上,雨来上去就夺枪,可是那特务已经翻过身来,把枪对着雨来的胸口,叫起来:“别动!开枪啦!”
特务把枪口直对着雨来,站起身,吐出嘴里的沙土,翻动着眼珠,恶狠狠地拉长声调,说:“嗬!——小兔崽子,你也会这一手!”
特务上去就是两个嘴巴子,打得雨来直趔趄,然后用枪口在雨来鼻梁的地方指点着,说:“老实地给我走!你再这么着我可就不客气啦!”
特务把雨来带到村西北河边上。二百多个敌人在堤岸旁边坐着。一个特务说:“去了半天,就逮这么个小崽子来啦!”
逮雨来的特务回答说:“别看他人小,胆子可不小呢——敢夺我的枪!”
鬼子和特务吃惊地瞧着雨来头上的八路军军帽和腰间扎着的牵牛花藤蔓。一个紫黑脸膛宽鼻子的特务在雨来的胸脯上打了一拳,瞪着眼珠子,咬着牙,说:“就欠拿刀子把你肚子里的八路气放出来!”
这个特务又把雨来的军帽使劲往下一拉,遮住两眼。那些鬼子兵,露出大黄板牙,哈哈大笑。
雨来用手猛力地把帽子往上一推,戴得端端正正,一声不响地挺直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