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寻求光明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强烈渴望把自己的思想情感表达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几种单调的手势已经越来越不能满足我交际的需要了。每当和别人交际,手语无法让别人了解我的意思时,我都要大发脾气。那时候仿佛觉得有许多看不见的魔爪在紧紧地抓着我,我拼命地想挣脱它们,烈火在胸中燃烧,却又无法表达出来,只好疯狂地踢打、哭闹,在地上翻滚、吼叫,直到精疲力竭。如果那时候母亲在旁边,我就会一头扑在她怀里,大声痛哭,哭过以后,有时候甚至连为何发脾气都给忘了。无法顺利表达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郁闷,表达思想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以致我每天都要发脾气,有时甚至每隔一小时就折腾一次。
在我们居住的塔斯甘比亚镇附近根本没有聋哑学校,而且也没有人愿意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来教一个又盲又聋又哑的孩子。父亲和母亲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怀疑,我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接受教育吗?然而母亲从阅读狄更斯的《美国札记》中看到了一线希望。
在《美国札记》中,狄更斯提到一个又聋又盲又哑的少女——劳拉·布里奇曼,她成功地接受了教育。但母亲又记起,发明教育聋哑人方法的豪博士已经辞世多年,他的教育方法很有可能随着他的去世而失传。即使没有失传,像我这样一个在亚拉巴马边陲小镇上的小女孩又将如何从中受益呢?
我六岁时,父亲听说巴尔的摩有一位著名的眼科大夫,他已经成功地治愈了好多看似无望的病人。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父母立即决定带我到巴尔的摩去治病。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次愉快而有意义的旅行,在火车上我结交了很多朋友。一位太太送给我一盒贝壳,父亲则把这些贝壳都穿上孔,让我用线一个一个串起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些贝壳带给我无限的快乐和满足。列车员和蔼可亲,他每次来查票或检票时,我就拽着他的后衣襟走来走去。他让我玩他那个检票用的打孔机,我高兴极了,那时,我就趴在座位的一角,在一些零碎的卡片上打些小孔,玩几小时,也不厌倦。
姑妈用毛巾给我做了个大娃娃,可是它却没有眼睛、耳朵、嘴巴和鼻子。这么个临时拼凑的玩意儿,即使有孩子的想象力,也说不出那张脸是个什么样子。而最让我遗憾的是它没有眼睛,对我而言这是一个莫大的打击,我坚持让身边的每个人想办法,可是最终还是没有人能为布娃娃加上眼睛。我灵机一动,溜下座位,找到姑母缀着大珠子的披肩,扯下两颗大珠子,指给姑母看,让她把珠子缝到洋娃娃的脸上。为了核实我的用意,姑母拉着我的手去摸她的眼睛。我用力地点头。她缝上了珠子,我高兴极了。但没多长时间,我便对布娃娃没有了兴趣。整个旅途中,吸引我的事层出不穷,好奇心占据了我的身心,我竟然忘记了发脾气。
到了巴尔的摩,来不及休息,我们直接到了奇泽姆医生的诊所,那位著名的医生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经过一番检查,他表示无能为力,不过他鼓励我们,说我可以接受教育,并建议父亲带我去华盛顿找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博士,说他也许会给我们提供有关聋哑儿童学校以及师资的资料。依照奇泽姆医生的建议,我们全家人又立刻起程去华盛顿找贝尔博士。一路上父亲忧心忡忡,而我却对父亲的这种痛苦浑然不知,只是感觉这样来回奔波好玩极了。
那时,虽然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我一同贝尔博士接触就深深感觉到他的温厚和热情。也正是他的这种温厚和热情使无数的人觉得他和蔼可亲,并且赞美他高超的医术。他把我抱在膝上,让我玩弄他的手表。他让手表响起来,让我可以感觉表的震动。博士不仅医术高明,并且还懂得我的手势,我立刻喜欢上了他。我根本没有想到这次会面竟会成为我生命的转折点,最终使我从黑暗走向光明,由孤独走向温情,并拥有了开启知识的钥匙。
贝尔博士建议父亲写信给波士顿柏金斯盲人学校校长安那诺斯先生,请他为我寻觅一位启蒙老师。柏金斯学校正是《美国札记》中豪博士为盲、聋、哑人孜孜不倦工作的地方。父亲立刻给安那诺斯先生发了信。几个星期后就接到了热情的回信,告诉我们一个令人愉快的消息:教师已经找到了。这是1886年夏天的事,但等到莎莉文小姐来到我们家时,已经是第二年的三月了。
就这样,我像摩西那样走出了埃及,站在了西奈山前。灵感一时涌遍我的全身,眼前呈现出无数奇景。仿佛圣山上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知识给人以爱,给人以光明,给人以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