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海战1904—1905:侵占朝鲜和封锁旅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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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月20日至3月12日的行动

自战争爆发已过去一周,日军的进展完全超出了他们最乐观的期望:他们不仅遏制了俄军舰队的行动,并在地面战场取得了同样的胜利。2月23日,第12师团的骑兵抵达平壤,从汉城出发的步兵分队也在两天后抵达当地。占领平壤——元山一线后,他们事实上已经控制了至关重要的朝鲜南部地区,进而改变了整个战争的走向。此时,大本营的当务之急是守住并巩固初始阵地,同时让第1军的其余部队尽快推进到鸭绿江沿岸。

因为地面行动的加速带来了更多要求,舰队同样要为此忙碌。这不只是因为他们掩护陆军运输线的行动失败了,同时,俄军海参崴巡洋舰队在日本海的活动,也促使日军采取果断的手段。

第一次巡航结束后的10天内,施塔克尔贝格将军一直按兵不动。但2月底,日军还是不断收到情报,显示有军舰在朝鲜北部海岸出没,还有消息称,俄军已经从波西耶特湾附近的边境向元山开进。2月28日,日方又接到消息称,有4艘巡洋舰于4天前在元山现身——毫无疑问,它们就是海参崴舰队。

实际情况是,2月24日,即东乡将军封锁旅顺的当天,日军占领元山的报告也传到了海参崴。由于在施塔克尔贝格将军的特别任务中,阻止该港变成日本的海军基地是最重要的部分,因此他决定立刻出动。26日抵达当地后,他并没有发现预想中敌军先头部队的踪迹。因此,他选择沿着海岸向北一路搜索。到27日清晨夜幕降临时,他再次回到了元山,但同样没有发现敌人。于是,他重复了之前的行动,对敌军所有可能藏身的海湾进行了彻底检查,最终于29日返回了海参崴。1

虽然行动本身不值一提,但结合俄军从陆路进军的情报,日军大本营还是决定采取措施,趁着黄海海域局势允许,让俄军的北方舰队不再制造动静。

相应地,2月29日,军令部向东乡将军发出了如下指示:“如可能,你应当从麾下抽调一支强有力的分队,派遣他们前往海参崴进行武装侦察。”根据现有的资料,东乡将军对这项命令的理解是:“通过在亚美利加湾译注:即今天俄国境内的纳霍德卡湾,位于海参崴以东。(America Bay)和波西耶特湾向敌方炫耀武力,对敌军地面部队实施牵制。”换言之,其主要目标是阻止俄军干预第1军的集结及其向鸭绿江推进的行动——这也清楚地体现在他次日发给上村将军的命令中。为此,他要求上村带领5艘装甲巡洋舰2,外加2艘第3战队的巡洋舰3,一路全速前进,经由最短的航线赶往海参崴,攻击和威慑当地的俄军舰队,同时在亚美利加湾或波西耶特湾实施佯动,牵制这些区域的地面部队,甚至诱使对方增派援军。但另一方面,舰队也不应在该地区逗留超过3天,并要随时通过对马的无线电台和位于元山、城津译注:即今天朝鲜东海岸的金策市。(Songchin)两地的电报站同上级保持联络。4如果可能的话,上村还应派遣部分舰船前往元山,安抚当地的日本侨民。最终,各舰会返回佐世保加煤,再回到八口浦接受后续指示。5

根据上述指示,上村将军拟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并得到了舰队司令的批准。3月2日,该舰队从八口浦启程。

虽然这次行动源于东京方面的直接命令,但其得到了东乡司令的全权同意。最近的情况让东乡司令相信,俄军主力舰队将不会大举出动。据了解,著名的马卡罗夫海军中将已被任命为旅顺舰队的司令官。在他抵达之后,日方感觉俄军的策略将以避战为主,并想方设法消耗敌人。如果日方将舰队全部集中在黄海,那无疑是正中了敌人的下怀。

这份局势判断符合实际——它也要求日军舰队必须继续忙碌下去。在日军大本营眼中,旅顺方面的局势已经相对缓和,这成了他们督促军队冒着更大风险加速推进的动因。对他们来说,平壤的价值不仅在于和元山构成了一道拱卫朝鲜南部的防线。同时,平壤湾内的镇南浦港也提供了一条捷径,让陆军能绕开平壤和首尔间长达150英里的崎岖道路。事实上,即使在路面封冻的情况下,行军通过这一路段都需要12天,如果遇到冰雪融化,当地就几乎无法通行。因此,在暂时确保了黄海的制海权后,日军大本营便决定:让第1军的剩余2个师团从镇南浦而不是济物浦登陆,进而从当地开赴鸭绿江。此举的风险其实相当大,因为旅顺的俄军驱逐舰仍然实力强大,而且行动活跃,同时,镇南浦离太平湾只有不到100海里,而太平湾又为俄军驱逐舰提供了一个理想基地。不过,尽管风险巨大,日军依旧有时间预先防备——当然,其前提条件是平壤附近的港湾没有结冰,不然正常的运输行动将遭到妨碍。从某种意义上说,冰情才是驻汉城日军当局最关心的问题。

战争爆发后,日本海军便已意识到,他们必须在陆军基地不断北移的过程中提供策应,只是需求可能不会来得太快。不过,他们还是对当前的情况有所预料。早在2月22日,瓜生将军就以私人名义,向济物浦方面咨询了镇南浦海域的冰情,以及是否会有部队在当地登陆的计划。他从济物浦方面的回复中获悉了未来的部署计划,同时还接到了一份来自陆军的请求,对方希望他派出人手前往当地检查海冰。鉴于阻塞行动刚刚开始,他只能答复说,他的所有舰船都奉舰队司令的指示部署在了济物浦,不能仅为了陆军的需求而擅自调动。直到3月2日,瓜生才收到东乡司令的指示,开始陆军想要的调查。

当时,东乡司令正在八口浦——自2月27日从荒串池抵达后,他便全神贯注地制订海上行动计划,以求加快地面部队的推进速度。日本海军最大的隐患是旅顺港的巡洋舰和轻型舰艇,为此,他首先要确保俄军没有在太平湾或里长山列岛设置前进基地。在战争开始前,不断有报告说俄军打算在当地设置鱼雷艇基地,据传,他们一直在太平湾忙碌,不仅设置了加煤站和通信站,还试图架设连接旅顺港的通信电缆。为此,在阻塞旅顺的行动结束后,东乡将军首先在2月26日重组了荒串池的舰队,并把出羽将军麾下的2艘巡洋舰、2艘战列舰同第5驱逐队分离出来,派它们单独前往岛屿附近,摧毁发现的任何通信设备。

27日抵达太平湾后,出羽将军的登陆部队很快发现,除了一座码头和空荡的燃煤仓库之外,这里没有一丝被俄军占领的迹象。事实上,在日军初次袭击旅顺的那天,远东总督便派了1艘船运走了当地的煤炭和原来留下看守它的小股卫兵。在第一次交战期间,该船幸运地溜回了旅顺,没有被日军发现。于是,出羽将军在烧毁部分燃煤仓库,留下码头供将来使用后,便心满意足地向八口浦返航,以便同舰队司令会合。

东乡将军的其余工作极为繁重。当大本营发出指示,要求上村将军前往北方应对俄军的骚扰时,为重组舰队,东乡必须废除位于对马海域的独立指挥机构,并将第3舰队(即海峡舰队)置于自己的麾下。通过这些举动,他能够同时调遣所有舰艇,而这些又至少在表面上是审时度势之下的最佳选择。为此,片冈将军将直接听从他的指挥,同时上村舰队也不会被正式从建制中剥离。然而,正如我们将在未来所见,大本营在关键时刻做出了一项令人不快的部署,并接管了上村舰队的控制权,这让上村将军认为,他们这是在绕过自己的上司越级指挥。6

依据新部署,日军舰队进行了重组,但让相关任务更加繁重的是,东乡将军根据陆上战局的发展,要求对前进基地进行搬迁。虽然牙山湾的锚地和防御设施的建设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但事实证明,自从日军拥有了局部的海上优势后,与荒串池相比,该地在位置上已展现出了种种不便。而在荒串池以东25海里,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凉海湾和群岛深处,有一个只有日本人和当地人才知道的大型海湾——海州湾。如前所述,一支日军部队曾从当地登陆向平壤推进。这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埃斯孔迪多港”译注:位于墨西哥西海岸,字面意思是“隐蔽港”。相传在一次劫掠中,安德烈·德雷克(英国著名海盗弗朗西斯·德雷克的兄弟)曾在此停靠,并躲过了西班牙围剿部队的搜索。(Puerto Escondido),宛如海盗们在西属美洲大陆(Spanish Main)藏身地的翻版。无论对旅顺展开行动,还是沿着朝鲜海岸支援陆军推进,其位置都远比牙山更好,不仅如此,敌军的鱼雷艇也很难渗透。东乡将军当即选中了这个地方,并尽快接通了通信电缆。2月28日,他致电瓜生将军,表明海州将成为联合舰队未来的前进基地,并取代瓮岛成为第二集合点,届时,瓜生在牙山湾的行动将终结。

当天,东乡司令还正式获悉,片冈将军的舰队已被纳入他的指挥,他也由此得以继续推进具体的部署。首先,八口浦不会被放弃,因为它是日军内线阵地的中心、监视黄海入口的要冲。为此,日军设置了一支常备的警戒部队,该部队包括细谷将军第7战队所属的1个水雷艇队和2艘炮舰。至于第7战队的主力,则部署在镇海湾外的巨济湾(Cargodo Gulf),以守卫靠近本土的一段运输线。同时,以巨济湾为基地的还有2艘辅助巡洋舰,它们将轮班巡航镆铘岛周边海域,截断敌军的海上运输线,并拦截在中国沿海运送违禁品的中立国商船。

关于地面部队的支援、护航和掩护任务,日军的具体安排如下:

当大军北上时,细谷将军将承担最关键的支援任务,因为其麾下的海防舰战队特别适合近海作战。为此,他将从巨济岛出发前往海州,只在当地留下1艘海防舰和1艘炮舰,并在八口浦部署2艘炮舰作为常备警戒单位。同时,他的舰队还将得到瓜生将军麾下的2艘炮舰、4艘辅助巡洋舰和2个水雷艇队的加强。凭借上述部队,细谷将军将配合陆军在镇南浦的登陆行动,并在陆军突向鸭绿江期间与之协作。

至于护航任务,则交给了片冈将军的2个巡洋舰战队。在接到命令之前,他们将继续在竹敷港守卫朝鲜海峡。这一安排也意味着,随着事态发展,除了轻型舰艇和镇海湾的警戒部队外,日军最终将不会在这一关键海域上遗留其他保卫兵力。

在东乡司令的直接指挥下,位于黄海的其余日军舰队将充当掩护部队,当然,由于一支分队已开赴海参崴方向,日军的兵力实际遭到了严重削减。3月2日,上村将军带领麾下6艘装甲巡洋舰中的5艘,和出羽战队的2艘巡洋舰一道离队(俄军舰队实际是成功吸引了近2倍于己的敌军),第6艘装甲巡洋舰则被派给了出羽本人,以补偿刚刚调走的舰艇。同时,瓜生战队内的4艘巡洋舰将继续跟随主力在黄海执行掩护任务。舰队最主要的工作是继续完成对旅顺的全面封锁,在前一次进攻失败后,东乡将军便致电请求再调派4艘阻塞船,将它们自沉在港湾入口左右两边。7

但船只的准备需要时间,部队也无法即刻启程。平壤湾的入口已被浮冰封闭,预计还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才能消融。为在这段间歇期有所作为,同时继续威慑敌军,东乡司令决定再次进行一次驱逐舰袭击,并从老铁山的死角区对敌军发起炮击。8这次行动原定与上村将军在海参崴出现的时间同步,但受恶劣天气的阻碍,东乡舰队到3月6日还滞留在八口浦——此时,上村将军已经到达了目标附近。

受前一天浓雾和暴风雪的影响,直到6日上午7时,上村才发现阿斯科尔德岛(Askold Island),该岛位于广阔的彼得大帝湾远端(即东部),湾内则坐落着海参崴。岛上的信号站立刻报告了日军舰队的行踪。由于当天是星期天,俄军水兵全部在岸上,他们立刻被召回,舰艇则开始升火。同时,日军则继续向着港湾的东部入口前进。海参崴坐落在一个半岛的末端,该半岛向西南伸入了彼得大帝湾,并将内部分成了两片更小的海湾,即西部的阿穆尔湾(Amur Bay)和东部的乌苏里湾(Ussuri Bay)。在半岛的尽头,另一片凹陷的海湾又将陆地分开,这片海湾就是金角湾(Golden Horn),而海参崴港便坐落在其沿岸。在远海方向提供掩护的是俄罗斯岛译注:原文“Kozakavitcha Island”是该岛在英军海图中的名字。当地隔海峡与海参崴、金角湾遥相呼应。(Kozakavitcha Island),此外,还有一连串较小的岛屿向外一直延伸到大海湾中,并进一步分离了阿穆尔湾和乌苏里湾。而在最靠外海的岛屿和大陆之间,是阿穆尔湾的入口,该海湾同乌苏里湾由一条海峡相连。这条海峡位于海参崴半岛的尽头与俄罗斯岛之间,被称作“东博斯普鲁斯海峡”(Eastern Bosporus),该水道也通向金角湾的入口。在其东部或所谓的乌苏里湾口(Ussuri mouth),则布置着主要防御工事,这让敌军很难从海上实施攻击。同时,由于拥有两个进出口,海参崴港也很难被彻底封闭。

随着上村将军沿着西北偏北(N. N. W.)航向驶入乌苏里湾。他看到几股烟柱从积雪覆盖的低矮山丘背后升起,这些山丘也能隐藏金角湾的俄军舰队。尽管它们充当了良好的参照点,但烟柱很快就消失了,日军再也看不见船只的踪影。到了中午,日军舰艇抵达了覆盖港湾的冰层边缘。虽然他们开始破冰前进,但行动相对缓慢,为寻找冰层较薄的地方,他们不得不多次改变航线。当时天气极其冷,舰船被冰覆盖,但在12点42分,他们还是取得了足够的进展,将军于是派出了2艘无装甲巡洋舰,让它们在炮台射程外监视港口的入口地区。上村将军又继续往港湾深处行驶了45分钟,并来到离东博斯普鲁斯海峡还有8海里的区域。然后,他直接向海峡方向转舵,并在14点前不久译注:原文为13点,这似乎和前面“行驶了45分钟”的记录相悖。进入射程后右转,使航线与海岸平行,8英寸炮也开始间接射击。由于地面要塞没有还击,他决定转舵并继续靠近。到14点10分左右,他驶近到离海岸约4000米(4400码)的距离上,然后再次朝向东北,与海岸平行前进,同时重新开始射击。在6英寸舰炮从5000米(5500码)到8500米(9300码)不等的距离上轰击地面要塞的同时,他的8英寸舰炮则从10000米(11000码)—13500米(14800码)外朝着曾有烟柱腾起的金角湾船坞不停射击,期间俄军依旧没有回应。10分钟后,上村将军朝东南偏南(S. S. E.)方向掉头,并于14点27分停止了射击。

期间,日军造成的破坏几乎可以忽略。由于日本舰队受到了海冰的阻碍,俄军刚好有足够的时间起航,并在日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从金角湾驶入了东博斯普鲁斯海峡。期间一场严重的撞船事故险些发生,他们又被迫停下脚步,这导致日军始终在向空空如也的港内倾泻弹雨。

大约14点30分,他们开始朝阿斯科尔德岛的方向撤退。半小时后,已恢复秩序的俄舰开始行动起来,这让日军看到了烟雾。不顾短暂的白昼即将结束,上村中将决定掉头查看。然而,他们最远也只抵达了东博斯普鲁斯海峡,此时天色已经昏暗,陆地的阴影让日军什么也看不见。最终,上村把他的舰队撤至外海过夜。在此期间,他似乎仍在怀疑俄舰是否真的在港内。因为就在他北上时,他从海峡舰队的先头巡洋舰那里收到了一份报告,称俄舰已经再次出动,而在浓雾中,他又截获了一封俄语的无线电报。因此,在第二天清晨时分,他决定让舰队分散开来,前去侦察亚美利加湾和阿斯科尔德岛东临的射手湾(Strelok Bay)。一无所获后,他决心再次进行一次威慑行动,并于中午时分又出现在了入口附近。

这一次,他们看到了港内的俄军舰队,但现场没有烟柱,对方显然不打算出港迎战,岸炮也没有开火射击。鉴于求战无望,上村决定执行计划的其余部分,并转移到波西耶特湾。下午,他们对此地进行了细致的搜索。第二天,他们沿着朝鲜海岸航行,在当天晚上与驻城津的日本领事交换了情报,并于9日进入元山停泊。在几个小时的逗留期间,他们发现此地风平浪静,于是起航前往佐世保,准备在那里加煤后重新与主力舰队会合。

就干扰俄国的军事部署而言,这次行动的影响微乎其微,然而,它却在士气上给敌人带来了巨大影响:大量海参崴的平民开始返回俄罗斯内地,而且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连纳维奇将军译注:尼古拉·连纳维奇(1839—1908年)出身在圣彼得堡的一个乌克兰裔家庭,1855年入伍,他在高加索山区对抗当地人的战斗中积累的经验,在俄土战争中成就了他的名气。后来,连纳维奇被派往远东,参加了镇压义和团的行动。1903年,他被任命为阿穆尔省省长和外贝加尔地区的军事总督。在日俄战争中,他最初担任第1满洲集团军的司令,1905年库罗帕特金被撤职后,他接过了后者的职务。1906年,连纳维奇退休,不久之后去世。他的战时日记则于1925年被匿名出版。(Linevich)开始强烈抱怨(如果之前不曾有过的话),日军一旦登陆,自己指挥的舰队将面临兵力严重不足的问题。9

这一行动完成于东乡原计划袭击旅顺的日期之前。直到上村将军于3月9日回到元山时,日军主力舰队才抵达圆岛的最终集合点。当时,东乡的整体想法是,让驱逐队在夜间出击,并让2艘通报舰“龙田”号和“千早”号译注:原文为“Chitose”,即“千岁”号,但按《明治三十七八年海战史》的说法,参战的实际是“千早”号,英文为“Chihaya”。提供支援。其中第1驱逐队将负责解决在老铁山守夜的敌军驱逐舰,第3驱逐队将前往旅顺,对发现的一切目标实施攻击。如果在港外一无所获,它们可以布设安装自燃信号灯(Holmes lights)的诡雷,阻止俄军在清晨出港,并消耗他们的弹药储备。翌日,东乡会指挥舰队开始炮击,同时,他还向整个舰队发出敌人可能会出港的警告,所有舰只都必须做好迎战准备。

为何日方做出了这种推测?相关资料没有给出理由。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显然与马卡罗夫中将有关,他已经在前一天抵达了旅顺。在与库罗帕特金将军同日接受任命后,他便以最快速度向遍体鳞伤的舰队赶去。在此期间,他还做出了一些必要的安排:2月14日,他向一个由海军部高级军官组成的委员会提交了自己的需求,该委员会也是海军大臣应他的要求专门组建的。委员会主要负责补给和情报,其首要任务是成立一个情报机构搜集敌军的动向和作战意图;同时他们还要做好准备,以便在旅顺陷入孤立后用芝罘的邮政系统传递消息。17日,马卡罗夫动身前往远东,并预计在18天内到岗上任,同时他还相信,途中耗费的时间,足够他和新参谋班子制订出命令和组织规范。

最初的成果是马卡罗夫中将在19日向海军部提出的一份报告,上面表示应大幅增加轻型舰艇的数量。具体内容包括将8艘新竣工的驱逐舰拆为零件,通过铁路运往旅顺,另外,还应当建造40艘小型鱼雷艇,并以同样的方式将它们运输过去。他写道:“这些小艇将负责夜间的港口警戒,在天黑前两小时以16节航速出港,于晚11点抵达离港口100海里外,而这一区域也将成为它们的活动范围。夜间,这些小艇将成为各自辖区内的主宰。”在报告的第三部分,他还督促说,目前最有必要采取的措施,是让维伦纽斯舰队继续航向旅顺港。10之前,在听说有从红海召回该舰队的打算后,他便向圣彼得堡方面提出过建议,表示自己愿意主动肩负起会合的责任。现在,他再次强调了这一举措的重要性。他写道:“如果这支由3艘正规军舰和7艘驱逐舰组成的舰队无法在战区现身,那么,我将根本无法抽出一支类似规模的分队,以执行必要的作战任务。我认为让该舰队前往远东是绝对必要的,否则,这会对士气带来极为严重的负面影响。”尽管寸步不让,但他的建议几乎都未能得到落实,唯一的例外是小型鱼雷艇,它们的建造工程已经开始。

即便如此,司令部还是希望马卡罗夫完成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他上任时,司令部刚刚得知上村舰队在海参崴港外现身,因此,一份建议书立刻摆在了马卡罗夫将军面前。建议书这样写道:“我们认为,敌军舰队之所以在海参崴港外出现,主要是为了阻止我军巡洋舰队出击,或是截断其与基地的联系。鉴于敌人的活动正愈发放肆,我们认为,这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有利的机会:我军舰队可以从旅顺出动,将敌人赶出辽东海岸。”

从这个角度,东乡对俄军舰队出海的猜测是正确的,他最新收到的情报是:俄军有5艘战列舰和4艘巡洋舰依旧可以出港。另外,当时还盛行着一条看似可靠的传闻:俄军新司令一上任就将指挥舰队出动。不过,就当时而论,马卡罗夫将军并没有这种打算。期间发生的唯一大事,就是在他抵达的当天,“列特维赞”号被拖进了港内。鉴于舰队的士气普遍低迷,因此,马卡罗夫将军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各舰降下已飘扬了一个月的战旗。11

随着马卡罗夫的到来,舰队上下的气氛确实变了。他带来了一些熟练的船坞工人,这可以加快舰只修理的速度,同时随他到来的还有一支舰队将从波罗的海出发赶来救援的消息。他的人格魅力发挥的作用更大,昂扬的斗志取代了之前的冷漠和沮丧。在一次高级军官会议上,他对与会者宣布,他的策略是在增援抵达前谨慎利用舰队和资源,但同时也会尽其所能打击敌人,消耗他们的力量。“每个人,”一位在场的军官回忆道,“都感受到了他蕴藏的巨大能量。谁都知道,他会驱使大家工作,永不停歇,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工作狂。”

马卡罗夫言出必行,就在东乡开始进行一系列新行动的当晚,一场战斗爆发了。战斗期间,俄军首次展现出了主动精神。夜间,俄军无线电传回了日本舰队逼近的消息,此时,马卡罗夫将军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只让少量的警戒舰艇迎战,而是命令驱逐舰全体出击。当时,俄军适合出海的只有2个驱逐舰分队,其中还有2艘遭遇故障,因此只有6艘具备出海能力。由“果敢”号(Ryeshitelni)和“守护”号(Steregushchi)组成的较弱分队奉命对太平湾进行侦察,另一支由4艘驱逐舰组成的分队译注:即“强力”号、“留心”号、“坚强”号和“无惧”号。负责巡航旅顺港水域。12结果,当日军的第1驱逐队抵达老铁山时,立刻被当地不明数量的敌军驱逐舰所震惊。同时,敌人有昏暗的海岸线作为掩护,而日本人则背对着月光,并在接近时不慎打出了灯光信号。现在,日军的身影完全暴露,日军自己的视野中则是一片模糊,而且一度相信,他们当时遭遇了至少6艘敌舰的攻击。

当敌人冲进视线时,这些日舰正在转舵,队列骤然变得混乱不堪。当时双方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而且对方的行动是如此突然,碰撞几度难以避免。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混战,有时,双方距离甚至可以近到互掷手榴弹。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当时的情况。此时的日舰全都离开了阵位,并不断闯入友舰的火炮射程,但也有几分钟,双方都卷入了狂暴的近战。战斗中,几乎所有日舰都多次被击中、击穿,但幸运的是,没有一发俄国炮弹爆炸。随着2个驱逐舰分队开始背向而行,一段时间后,他们最终驶出了彼此的射程。战斗中,虽然没有一艘日军驱逐舰失去机动能力,但第1驱逐队没能完成摧毁敌军警戒舰只的任务,而且他们付出了24名官兵伤亡的代价译注:另一份报告与这一数字有出入,其显示“霞”号有1死3伤,“朝潮”号1死3伤,“晓”号4死3伤,共计6死9伤。,只能驶向主力舰队寻求庇护。而俄军驱逐舰同样遭到了严重损坏,其中2艘主机失灵,1艘被友舰的鱼雷击中,只能勉强漂浮。译注:按照俄方资料,这一说法有误。在当天的战斗中,“无惧”号安然无恙,“留心”号只受到了轻微损伤,“强力”号被多枚炮弹击中,其中1枚来自日舰“朝潮”号的76毫米炮弹在舰首附近撕开了一个较大破口,但不影响航行,只有“坚强”号受到重创,最终被“留心”号拖回了旅顺港。根据受损报告显示,在战斗中,该舰水线以上部分有7处破口,水线以下也有1处,但这些破口都是炮弹造成的,并不存在文中所述的被己方鱼雷命中的情况;另外,在战斗中,俄方只有“坚强”号试图发射鱼雷,但未能成功,其余3艘舰船均没有使用鱼雷的记录。在人员伤亡方面,俄军有2名军官身负重伤译注:按照俄方资料,当天其实际损失为2死19伤。其中“坚强”号舰员1死11伤,“强力”号舰员1死8伤。。各舰直到黎明时分才全部回到旅顺港。

另一支日军驱逐队译注:即第3驱逐队。同样由4艘舰只组成,并得到了通报舰“千早”号的支援,他们的运气更好一些。在靠近港湾入口处时,他们最初一无所见,甚至看不到“列特维赞”号的踪迹。于是,他们便依照指示布设了诡雷和自燃信号灯。后者曾遭到了短暂的轰击,但很快,对方就停止了开火,其他手段也没能让驱逐舰再次吸引来炮台的火力。虽然他们不断处在探照灯的照射下,但火炮始终保持着沉默。事实上,现在俄军炮台有了更好的开火纪律,并因为害怕误伤己方驱逐舰而特意没有炮击。直到天明前,日军都在进行尝试进攻,但最后还是只能撤往老铁山与主力舰队会合。

随后,他们发现了被派往太平湾的2艘俄军驱逐舰。在返回时,俄军2艘驱逐舰先后遭遇了1艘日本巡洋舰和若干驱逐舰的拦截。为躲避这些舰船,俄军被迫返回外海,现在正试图从东南偏南方向驶入港内。日军立刻转向以切断俄舰的航线,并将对方赶向老铁山附近主力舰队的射程内。俄舰见状迅速向右转舵,并试图驶入大连附近的水雷区躲避。日军则穷追不舍,由于速度占优,他们很快逼近到了300米内,一场激战随之爆发。虽然2艘俄舰顽强抵抗,但还是被多发炮弹命中,并陷入了困境。其中,第二艘驱逐舰“守护”号开始急剧减速。到破晓时分,追逐的双方已经进入了俄方岸炮射程,于是后者开始射击。虽然领头的俄舰有1座锅炉被炮弹命中受损,舰长也受伤无法指挥,但它仍然保持着一定的航速,并在轮机长的指挥下向旅顺驶去。看到无法阻止该舰撤退之后,所有4艘日军驱逐舰转而包围了“守护”号,并向该舰发射着压倒性的火力。

现在天色已经大亮。为实施炮击,日军的各个战队正前往各自的位置,出羽将军的任务是观测港内的炮弹落点,并因此来到了交战区周围。他注意到了附近的情况,并发现俄军岸炮正对驱逐舰猛烈开火,导致“千早”号这样的通报舰无法上前支援,于是,他派出了麾下的装甲巡洋舰“常磐”号——战斗的高潮就此到来。日军可以看到,“新贵”号正驶离旅顺港前来救援,俄军的新任舰队司令就在该舰上坐镇。一得知战斗爆发,他立刻在舰上升起将旗,在命令“巴扬”号尽力跟随后便乘舰出海了。与此同时,俄军驱逐舰“守护”号已经沦为了无法动弹的残骸,战旗也不再飘扬。其中一艘日舰试图靠近和俘获它,而其他日舰则聚在周围,以展开紧急修理,并将伤员送往装甲巡洋舰,但俄国人根本不打算投降。当日舰靠帮时,日军发现甲板上有大量尸体,还有一些俄军水兵奄奄一息,所见之处没有一名军官,也找不到一名尚未挂彩的俄军水兵。其中有一两人被活捉带走,还有几个在日舰靠近后便游向了救生艇译注:最终,该舰仅有4名乘员被日军救起。。舰上的金氏通海阀(Kingston valves)打开了,但日军无法接近其所在的位置。为确保该舰不落入敌手,2名忠诚的水兵把自己反锁在机舱,登舰人员用尽手段,都无法劝诱他们走出这个活棺材。最后,日军准备对受损俄舰进行拖航。

期间,出羽战队始终在附近值守,但俄军的岸炮火力渐渐变得猛烈而精准,不仅“千早”号,甚至“常磐”号都只能在接走伤员后撤出射程。马卡罗夫将军见状立刻掉头,而在另一边,下沉的俄舰已由待命的日军驱逐舰拖走。然而,拖曳的钢缆很快断裂,同时,日军还看到“新贵”号正在“巴扬”号的伴随下再次赶来,意图搭救友军。战斗一触即发,但此时,瓜生将军的战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并向预定战位径直驶来。他的任务是从旅顺港正前方通过,并摧毁大连湾外三山岛(San-shan-tau)上的信号站和其他建筑——日军认定它们是一处水雷敷设站。获悉战况后,瓜生立刻升起战旗,并前来迎战俄军巡洋舰。马卡罗夫见状便停止了行动。出羽此时也打出信号,要求放弃战利品,于是所有日军驱逐舰撤向了安全水域。瓜生将军见俄军巡洋舰不会脱离陆上要塞的掩护,便前去执行之前的命令。在他离开后,马卡罗夫将军第三次起航,前往残骸所在海域,但并没有发现驱逐舰的踪迹。该舰已经载着所有乘员沉没。就在这时,一些日军战列舰出现在远方,当时正值低潮,俄军战列舰无法出动,马卡罗夫将军只能无奈回港。

此时出现的战列舰来自东乡本人的战队,它们正赶来救援被孤立在老铁山海域的第1驱逐队。意识到它们的困境后,东乡决定将炮击任务交给副手指挥的“富士”号(Fuji)和“八岛”号(Yashima),自己则率舰提供掩护并接走伤员。至于驱逐舰,则需要离开战场,并在各自通报舰的护送下前往新基地——海州,当时已有2艘工作舰抵达了那里。

东乡将伤员收容完毕后立刻驶向了港湾前方的一片水域,从当地可以看到炮弹的落点。在实施炮击时,日舰沿着老铁山南岸航行,从海角灯塔一直行驶到了老铁山高角(Rotetsu Tau)附近水域。在这一区域,它们可以免遭俄军岸炮轰击,但假如驶过了老铁山译注:原文为“Rotetsu-zan”,即日语“老铁山”的发音。,黄金山炮台就将可以全力射击,为避免中弹,日舰将只能后退。在副手发射了预定数量的炮弹后,东乡将军代替进入了炮击阵位。其开火距离为13000—15000码,由于要塞的火力和沿岸的雾气,观察弹着点实际非常困难。尽管如此,这项任务还是小心地进行着,由于有海角的山顶作为参照物,炮击精度似乎相当准确。大部分炮弹落入了航道和内港的部分区域,其中几乎没有哑弹。但仿佛奇迹一般,虽然日军消耗了150发弹药,俄舰中却只有“阿斯科尔德”号中弹,而且受损相当轻微。瓜生将军则对三山岛发动了猛烈炮击,这让俄军极为错愕,虽然在开战初期,这里曾设置过瞭望哨,但哨所已被撤空,只剩下了一个检疫隔离所。在耗费了相当的弹药后,由于浪涛汹涌,日军无法登陆,只能带着未完成的任务暂且撤走。

尽管日军再次击沉了1艘驱逐舰,并宣称完成了“在港外羞辱敌人”这一精神层面的目的,但根据俄国方面的说法,在士气上,其影响实际和日军的期望完全相反。他们认为,马卡罗夫将军的行动不仅让日军无法有效开展炮击,而且当“富士”号和“八岛”号撤退时,士兵们更是爆发出了阵阵欢呼——他们相信,日舰已被己方的炮火击退了。而东乡按计划大举返航时,又赶上俄军战列舰驶出锚地,这给人带来了一种印象:日军正望风而逃。于是,我们看到了以下这样的描述:“当天的战斗极大振奋了士气,俄军舰队的士兵们明白,在马卡罗夫的领导下,这支舰队已成为一支真正的战斗力量,让日军不敢轻易来犯。”13

对日军的战斗意志来说,这次战斗的结果如同当头一棒。随着头脑冷静下来,他们开始意识到,俄军的开火纪律和准确性得到了极大提升,因而他们更不敢对岸炮阵地轻易发动进攻。舰队上下一时难以适应这种谨慎心态。3月12日,所有战队集中在海州的新基地时,一条小道消息不胫而走,说旅顺舰队已不再是他们要对付的目标。按照传言中的说法,东乡司令已经接到命令,把旅顺和被困于此的俄舰交给陆军解决,在陆军迫使俄舰出海前,他将不得从事任何冒险行动。

根据初战获得的经验,马卡罗夫将军对战况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在这里,我们将引用他的记述,其内容则来自他从斯塔克将军手中接过指挥权后,对后者乐观指示的回信。马卡罗夫将军认为这些指示的唯一意图,就是“在西朝鲜湾和渤海湾发动攻势”。为检验进攻能力,日军离开后,他带领舰队进行了一次短途巡航。虽然所有舰船趁着一次涨潮便全部出海(这是一项前所未有的功绩),不过这次最简单的演习表明,在得到更充分的训练前,他们完全不适合开展任何形式的积极作战。针对司令部的奢望,他根据亲身所见,对局势进行了坦率和全面的评估,并以报告的形式交给了远东总督:


我原本确信旅顺有24艘驱逐舰可供调遣,并在今天命令可用的驱逐舰和舰队共同出海,但最终,只有8艘驱逐舰和2艘鱼雷艇可以出动。而这8艘驱逐舰中,有1艘在离港时报告锅炉破裂,还有1艘引擎无法修复,只能返回港口。巡航从8点持续到16点,当我们回到外港锚地时,我希望这些驱逐舰能留在外面。这样当舰队转移锚地时,他们就可以全程伴随。但驱逐舰分队的指挥官报告说,他们已没有淡水,因此,3艘驱逐舰只能立即入港。如果驱逐舰只可以携带供航行12小时的淡水,那么,它们将无力参与任何远程作战。对这一问题,我将展开全面研究。

我还必须向您报告,舰队内有许多舰船在战前才服役,因而它们的舰长都缺乏编队航行的经验。今天出港变阵时,这一问题很快在我面前得到了印证。

舰队之前没有训练过快速出港和返港,当天,虽说9艘大舰首次成功利用涨潮一次性出港,并在下次涨潮时一齐回港,但港口的条件不适合船只出入。与此同时,我发现,如果有船只在外部锚地过夜,它们将遭遇极大的危险,何况敌人还完全掌握了制海权。

可取的做法是挖深入口,这样,不仅在正常吃水时,甚至在船体破损进水时,船只都可以随时进入。只要有时间,我就会着手准备此事。

我们和敌人相比,在许多方面都存在差距,比如说当天我军以12节速度航行时,所有船只在转向时都表现良好,但当我发出以14节航速前进的信号时,队列就开始散乱。“新贵”号的无线电在航行时根本无法工作,我还无法向5海里外的“月神”号发报。我也将设法解决此事。

驱逐舰动力设备频繁的损坏尤其让我担心。它们每次在夜间执行任务,都会出现一定的故障。

“智慧女神”号的维修进展令人欣喜,“列特维赞”号则被带入了内港锚地,但中雷舱室的积水依旧无法排净。在港口司令和舰长的要求以及我本人的首肯下,它目前被安置在浅滩上,但由于潮汐的作用,淤泥开始在舰身下方出现并沉积起来。此外,我担心它的破洞内会充满泥水,导致自身重量增加。总之,“列特维赞”号的情况令我非常担忧。

之前,我已经向您汇报说,我希望按照营口的样式,在旅顺建造一座简易泥码头,以便供小型舰船停泊,港口司令官和普列斯廷(Prestin)中校认为这非常可行。虽然这项工作对本地的挖泥船来说可谓轻而易举,但在过去4天中,除了选址钻探外,还没有展开其他任何工作。

其他待办事项由于内容繁杂,我不打算向您一一汇报。一个有代表性的例子是煤炭的日常消耗,有些舰船甚至入港锚泊时,每天也会用掉23吨煤炭。除了种种杂事外,令我担忧的还有舰长们对作战指令的熟悉程度——这些指令是作战时需要遵守的。为此,我已经同将军和舰长们进行过谈话,并计划于次日对今天演习中我做的评估文件进行研讨。正如您所看到的,除了应对当前的战事外,为能让舰队胜任当前的任务,我们还有大量问题亟待解决。尽管问题丛生,而且驱逐舰表现不佳,但我认为仍有冒险尝试夺取制海权的必要性。虽然从谨慎的角度看,这种做法也许为时尚早,但之前瞻前顾后的举措无疑更不可取。另外,拥有远程无线通信能力的敌人更容易集结力量,即使其某些分队兵力相对较弱,也可以利用速度逃离。目前,敌军的航速通常能达到14节,而我军只有10节。

关于侦察,我认为有必要向您汇报的是:开赴强大敌军控制下的海域进行独立侦察可能是一种得不偿失的行为。在这方面,我的计划是让驱逐舰冒险前往朝鲜诸岛一带攻击运输船,但除非找到修复的办法,否则各舰的舰况根本无法完成该任务。


对这份文件,俄国官方的海军杂志做出了如下评论:


上述文件阐释了马卡罗夫所处的战略困境。从马卡罗夫将军与总部之间的其他通信中也可以看出,无论如何,日本人都企图在营口或辽东半岛沿岸打一场决定性战斗。因此,马卡罗夫将军会首先致力于训练舰队、修理受损舰只,然后再转入攻势,并与日军主力进行决战,一举夺取制海权。如果日军冒险在辽东或者渤海湾登陆,马卡罗夫将会不等战舰全部修复完毕,便投入阻止日军登陆的关键一战中。

因此,我们可以认为,新舰队司令正确地理解了当时的局势,并为自己设置了一个妥当的战略目标。

收到马卡罗夫的报告后,总督在原则上表示同意,但依旧增加了两点建议:首先,他要求马卡罗夫只在战况紧急,如日军在辽东半岛大举登陆时,才与日军舰队全面交锋;如果这种状况没有出现,总督的希望是,等到俄军越过朝鲜边境时再发起作战,届时,增援部队也将从波罗的海开抵。其次,他建议马卡罗夫在转入全面交战前,调来海参崴的巡洋舰队增强其实力。

总督的建议与马卡罗夫的看法完全契合,因此海参崴迅速接到了一条命令,其中规定:在舰队司令亲自通知后,巡洋舰支队应和旅顺舰队联合展开攻势,其指挥官将离开海参崴开往日军的登陆场,并和来自旅顺的舰队主力一起迎战敌军。

因此,马卡罗夫作战计划的核心思想其实是,让两支舰队分进合击,与日军进行决战。如果日方开始在辽东半岛大举登陆,俄军更将不顾兵力劣势,立即主动出击;假如日军在一段时间内没有登陆,那么,旅顺方面将采取各种各样的阻滞行动积极防御关东半岛周围的水域。面对后一种情况,海参崴舰队将以短期巡航为主,并为主要任务做准备,即在发动进攻时为主力提供支援。

针对舰队总司令需要解决的战略问题,这一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关于他的战术思想,我们有一套完整的《航行和战斗指导》可以参考。14像东乡将军和同僚们制定的规范一样,其中也反映了当时流行的战术思想,并意味深长地展现了制订者的个性。值得注意的是,第14和15条有依靠缩短战列来集中火力的内容,但对一支训练不足的舰队来说,这种机动不仅非常困难,而且可谓危险重重。另外,在转舵16个罗经点后让副手占据先导位置的想法也非常有趣。此外,为下属赋予行动自主权的倾向也值得关注,因为条目中规定,如果巡洋舰队司令发现有机会包抄敌人,那么,他可以脱离战列独立行动。但需要指出的是,无论是派出巡洋舰对敌军的非交战面实施攻击,还是抢占“T”字阵头或包抄敌军后路,这些思路实际都和东乡相同,但其中存在某些缺陷:比如没有意识到海战的交火距离已变得很远。另一方面,在现代的战斗条件下,假如当面之敌航速与己方相当,甚至更快,并且训练更充分、火力更精准,那么,己方要想实施横越或包抄实际上很难。同时,由于敌军巡洋舰队实力占优,马卡罗夫交给巡洋舰队的任务会让他们陷入被切断后路或是被歼灭的险境。总而言之,马卡罗夫可能低估了对手的战术技巧和机动性,还相信能在战斗中通过大胆部署驱逐舰的战法干扰当面之敌。虽然我们无法确定,在这位能力出众、精力充沛的领导人手中,这种部署最终会如何破坏日军的行动,但双方作战训令的对比表明,其结果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双方以分队/战队为单位,集体陷入混战;另一种是战列舰和巡洋舰各自保持阵列,成队展开交锋。

注释:

1.参见《日本战史极密版》第2卷第9页。

2.即“出云”号、“吾妻”号、“浅间”号、“八云”号和“磐手”号。“常磐”号和“千早”号(通报舰)则和东乡舰队共同行动。

3.即“笠置”号和“吉野”号。

4.亚美利加湾和波西耶特湾分别位于海参崴港所在的彼得大帝湾的两侧,这次佯动会让俄方误以为日军试图在当地登陆,进而从背后夺取海参崴。城津是一处通商口岸,在元山东北125英里、舞水端西南偏西25英里处,坐标为北纬40度40分、东经129度15分。

5.关于后续指示的详细内容,可参见《日本战史极密版》第2卷第3页。

6.为保障近卫师团登陆,日军舰队的部署如下:

掩护舰队

黄海方向

司令官:东乡海军中将

第1战队(6艘战列舰),第3战队(出羽海军少将,1艘装甲巡洋舰及2艘二等巡洋舰),第4战队(瓜生海军少将,3艘二等巡洋舰及1艘三等巡洋舰),2个驱逐队

日本海方向

司令官:上村海军中将

第2战队(5艘装甲巡洋舰),第3战队一部(2艘二等巡洋舰)

护航舰队

指挥官:片冈海军中将

第2战队(“镇远”号及3艘二等巡洋舰),第6战队(东乡正路海军少将,4艘三等巡洋舰)

支援舰队

司令官:细谷海军少将

第7战队的2艘海防舰,6艘炮舰以及4艘辅助巡洋舰

八口浦防区

2艘炮舰,1个水雷艇队

镇海湾

1艘海防舰,1艘炮舰


7.此命令的详细内容可参见附录E及本章附图。

8.参见《日本战史极密版》第2卷第168页附注部分,及《俄国陆军战史》俄文版第9卷第4部分第181页和第184—186页。

9.该舰队包括战列舰“奥斯利亚比亚”号、巡洋舰“曙光女神”号、“迪米特里·顿斯科伊”号和7艘驱逐舰。

10.参见《海军文集》,其内容转引自俄国海军参谋部历史委员会(Historical Commission of the Naval Staff)提供的资料。

11.参见《海军文集》。

12.参见《海军文集》,1912年9月号。

13.参见《海军文集》,1912年7月号。

14.具体内容可参见本书附录C。

海州湾锚地位置示意图

当时日军测绘的海参崴地形和防备工事位置图

前去袭击海参崴的日军装甲巡洋舰

从一艘日军装甲巡洋舰舰首拍摄到的海参崴近海的浮冰。它们给日军的行动带来了很大麻烦

日军炮击海参崴行动示意图

俄军新任太平洋舰队司令马卡罗夫将军。他一上任,便采取了一系列旨在扭转不利局面、提高舰队战斗力的举措

正在被拖入港内的“列特维赞”号,当天正值马卡罗夫将军到任

反映3月10日,旅顺港外驱逐舰交战的日本宣传画,虽然场景不无夸张,但日本水兵确实在白刃战中登上了俄军的“守护”号

这张模糊的照片展示了“守护”号驱逐舰沉没前的景象

3月10日,日军击沉“守护”号战斗示意图

经过英国报纸《泰晤士报》的报道,“守护”号2名无名水兵的壮举逐渐为俄国公众所知。1911年,俄国政府在圣彼得堡为他们树立了雕像

日军第四次攻击旅顺行动示意图

第四次攻击旅顺期间,日军间接炮击行动预定计划示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