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命太沉重，你背负不起
夏天走了，秋天来了，阳光暖和了，树叶渐落了。
宋浪拿着扫把，看着满地落叶，来了句“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顾朗风几扫把就把落叶扫了，他破坏了眼前这悲戚的浪漫。
“你……”她指着他说。
“你是不是偷懒偷惯了，这满地树叶，全让我一个人扫了。”顾朗风说。
突然，一股风，将他好不容易扫成一堆的树叶吹散。
宋浪想象那是满空的枯叶蝶，正在策划一场逃亡，而风就是它们的帮凶。
“喂，你还不快帮忙扫，快迟到了”顾朗风一脸不悦，用扫把戳了戳她。
“阿风”好几个女生喊着，手里拿着扫把，看样子是来帮忙的。
“阿～风，哎，她们是在喊，喊我”顾朗风这是明知故问啊，宋浪转头看他，像看一个傻子“不然嘞，是喊我？”
她们推开宋浪，围住他，满脸笑容，满目花痴。
宋浪走到一边，靠着树，看着热闹。
“阿风，我们帮你一起扫吧”
顾朗风一脸嫌弃，甩开她们凑上来的手，用扫把和她们保持距离，冷酷地说“你们干嘛帮我扫？你们也没考好，被老师罚了？”
“没有啊，我们就是想帮你”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谁要你们帮，滚开，哦，还有，我叫顾朗风，不叫阿～风”
“那不是显得亲切些吗？”
“亲切，我认识你们吗？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啊，有时间，还是多读点书吧，无知”
宋浪想，这家伙，真是占了脸和学习的优势，就这性格，有人喜欢才怪呢。
没想到她们竟然一点也不生气，还十分热情地帮他扫着地。
“烦死了”顾朗风看着她们说道。然后甩掉扫把，拍拍屁股走人了。
“喂，顾朗风，你去哪”宋浪大喊。
“教室”他回答。
“你不扫地了，喂，哼，你不扫，我也不扫了”她刚想扔掉扫把，就被她们围住了。
“你们干什么？”
“他不扫可以，你不扫，就不行”
“对，你不行。你要是不扫，我们就向老师举报你”
宋浪满脸问号。
最后，她一个人与蝶奋战了许久，回到教室，看到顾朗风悠哉悠哉的听着音乐，她就很生气。
图书馆里很安静，大家说话，都是很小声很小声。
宋浪做着数学题，顾朗风做着语文阅读理解，谁也没理谁，还挺有默契，一个小时后，自觉交换试卷，没回都是如此，除了讲题，并没有过多交集。
有时候，顾朗风也不认同她的看法，会吵起来，最后都是不欢而散。
“顾朗风，我要收回那句，我不讨厌你了的话，我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讨厌的男生”她站在阁楼顶上大喊。
“大半夜喊什么喊，抽风了”底下传来一声谩骂，她赶紧说不好意思。那人还一直骂着，有病啊，怕是有病咧，有病，真是有病……
这人还没完没了了，这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呢，她在心里想着。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第二次月考，他们去图书馆的次数更多了。
远远的，她看到顾朗风，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眼睛闭着，是在睡觉吧，那些女孩正拿着手机对着他拍照，还在抿嘴议论什么。
宋浪赶紧跑过去，拿书挡住他的脸，那些人轻声咒骂着，满是出不悦，宋浪给了一个你能把我咋滴的眼神。
她们无法，只好在生气中退场，她收回目光，落在顾朗风身上。
这家伙，睡着了都能这么好看吗？她在心里想。
他脸蛋泛红，睫毛很长，长得干净帅朗，宋浪不由自主，也发了花痴。
她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蛋，本来微笑着的，在触碰那一刻，神情严肃起来，微微皱起眉头，然后把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正巧他醒了，他们的隔得很近。
宋浪被吓了一跳，往后快速一退，重重撞到椅子上。
“啊”她捂着自己的头，喊了一声。顾朗风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在干嘛。
“顾朗风，你头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他没回答，从书包里拿出试卷，埋头做了起来，他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一定是生病了，却强撑着。
下午的课，他也是显得很没有精神，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
放学后，她快速跟着他一起上了出租车，看着他惊讶的神情，她只说“刘妈说，今天教我做菜。”
他也懒得理她，闭起眼睛，睡了起来。
宋浪看着顾朗风，想着，他这怪异的性格到底是像谁呢，好像经常看他一个人在家，叔叔阿姨似乎很少回来。也是，有钱人都是这样，忙于工作……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眉头皱起，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宋浪戳了戳顾朗风，他眼镜没有睁开，只说了句“干嘛”
“我看你，好像很难受，要不要去医院啊”
他往窗边侧身，回了句“不去”。
活该，这么难受都不去医院，那你就忍着吧，看你能忍多久，宋浪轻声说道。
他下车的时候，没站稳，差点摔跤，他走到家门口，看到纸条，然后拿给宋浪看，是刘妈留给他的，说家里有事，回去了。
他开门，宋浪跟上，他便停了下来，“你可以回去了”
“刘妈不在，谁来照顾你啊，算了。我吃点亏，照顾下你吧”
“不用”
“有本事，你就把自己也丢掉，因为，我这也碰了，那也碰了”她摸了摸顾朗风的额头，签了签他的手，然后先他一步进了家。
她从包里掏出狗狗体温计，先朝着北小八的窝走去。
“北小八，张嘴，姐姐给你量下体温，嗯，体温正常，没有被传染哦，也看来不是你传染给他的”从包里掏出一包狗粮，放在它的盘子里，摸了摸它的脑袋。
顾朗风叹了一口气，不理会她，直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先是去洗了个澡，将她碰过的地方，全洗干净，洗完澡就吃了药，睡了。
宋浪仿着妈妈当年她生病时做的一些清粥小菜，想端给他吃，又害怕打扰他，在门口徘徊了好久，等了好久，想敲门，又不敢敲。
最后还是没敲，将清粥小菜炖在锅里，自己坐在餐桌前，做卷子，做着做着就趴着睡着了。
隐约中，她梦见一位老人，他满目慈祥，只笑着，不做声，坐在大门前，看着宋浪。
宋浪只是哭着，哭着，那老人逐渐模糊，一阵响雷把她惊醒，外面漆黑一片，下了小雨，她擦了擦挂在脸上的泪。
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八点了，沈琪欢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她回了个电话，那边立刻传来沈琪欢急促的语气。
“宋浪，你现在在哪？不管你现在在哪，你都别回来”
她听出那边好吵，像是出了什么事，听到了砸门声。
“怎么回事？”
“你别管，反正没事，你先别回来，去同学家待一会也行。我挂了”
“喂，沈琪欢，沈琪欢”
哐当……
楼上传来什么声音，她放下手机，立刻跑上楼，推开顾朗风的门。
此刻，他趴在地上，旁边一地碎玻璃，这场景，像极了那年……
初一那年，她一人在家，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学校，出门的时候，看见自己刚出院的爷爷，也是这样趴在地上。
医生说，如果可以早一点发现，或者，早点把他翻过来，给他心脏复苏，他就不会死。
因为她的贪玩，错过了救治爷爷的最佳时间，爷爷就这样走了，因为医生的话，她一直内疚着，每隔一阵，就会梦到爷爷，爷爷总是慈祥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她知道，爷爷定是怪她了。
她跑过去，手脚开始颤抖，心里开始慌乱，她尝试把他扶起来，可是他太重了，他全身都很烫。
“顾朗风，顾朗风，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她使劲扶起他，然后拿他的手机，准备打120，却被他一把抢下，见他醒了，她稍稍放心了。
借着她的力，他努力起身，重新躺回床上。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你全身都好烫，一定是发了高烧了。”
“不去”
他依旧是这句不去，宋浪担心的看着他，拿他没办法，她立刻跑到下面，从冰箱里拿出柠檬，泡了一杯柠檬水，拿给他喝。
然后又包了几个冰块，给他冷敷，煮了一些姜糖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又给他喂了一些清粥。
“喂，我吃的这么杂，不会闹肚子吧”
“应该不会，你别说话了，快睡一会”
他睡着了，她一直不停给他冷敷，又怕他太冷，时不时还得换。
她就坐在地上，趴在他的床边，也睡了过去。
生命太沉重了，你背负不起。
这是老师当初劝她的时候，说的话。
难道，你要将爷爷的死，背在身上一辈子吗。这是妈妈安慰她时说的。
这跟你没关系，爷爷老了，又生了病，而且，人都是要死的，他不会怪你，你看，最后只有你，送了他最后一程。这是爸爸说的。
她又梦到了爷爷，他趴在那里，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个，她跑过去，扶起爷爷，爷爷虽然因为生病，已经很瘦了，可对于刚上初中的她来说，还是重的，他清楚的看到，爷爷的嘴巴乌青发紫，鼻涕流了一嘴，显然是呼吸困难导致的，额头有撞伤，手里全是泥巴，他想喊，却喊不出声来，他想起来，可是心脏病犯了，也起不来，他定是挣扎了很久，他该多绝望，可是唯一在家的宋浪，却是毫不知情。
她便更内疚了，她亲眼目睹的至亲的死亡，在那样小的年纪，从那以后，她便开始流浪，今天去姑姑家，明天去外婆家，后天又去舅舅家。
“爷，爷，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她抓着顾朗风的手，喊着。
清晨，风吹起浅蓝色窗帘，第一缕光照着阳台上的仙人球，格外温馨可爱，风带着它的柔情，正在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