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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戏评

生书熟戏,因为戏曲唱词有理解难度,大多数人第一次看一出戏,多半只能理解个大概内容,想要品味戏曲唱词的精妙,往往需要多次观看。

《捉放曹》就是一出值得反复观看的戏曲,正月里大家都没事可干,许多人都选择多次到鹏程社的勾栏中观看《捉放曹》。

接下来三天,鹏程社的《捉放曹》场场爆满,而且因为有了许多二刷的观众,加上口碑加成,排队购票的人数还越来越多。

常山野的曹操和白鹏飞的陈宫也成了临安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人物,特别是常山野的曹操,因为人设极其精彩,加上常山野演出水平确实高,得到了观众一致喜爱。

第三天的演出之后,白鹏飞将陈宫的角色交给鹏程社班底里的一个老末出演。

他可没时间每天演一场,这时提前预备替补班底的作用就出来了,白鹏飞准备如果以后有要自己演出的角色,他都只演最开始的几场,打响名气,后面的陆续演出时只会零星出演。

城西,兽头班勾栏,二楼雅座,杨奈儿好奇的看着白鹏飞一手拿本子,一手拿着蘸了墨的鹅毛笔,全副准备的等待开戏。

“你看戏时还要如此准备周全吗?”

白鹏飞笑道:“我怕忘了。”

杨奈儿温柔一笑,心道白鹏飞果然认真,每次看戏都详细记录学习,怪不得能写出那么好的剧本。

其实如果她看到白鹏飞笔记本上的内容,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白鹏飞记下的根本不是这些戏曲的优点,而是大段吐槽。

从初四开始,白鹏飞就奔波于临安各大勾栏,观看每家班社的开箱戏,而且每次看戏都会随时做笔记,几天下来,他的看戏笔记也做了小半本。

他是在为下一期《春鸣新报》的专栏文章做准备。

《春鸣新报》上那个分析临安时新戏曲优劣的临安戏叟其实就是白鹏飞的笔名,是他为了抢占评论员阵地而开的马甲。当然,这事白鹏飞没有告诉别人,甚至《春鸣新报》的主编陈彦超都不知道,白鹏飞可不想给大家留下一个自己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的印象,所以每次供稿都是用自己不常用的字体写好后装在信封里送到报社去的,然后和陈彦超说临安戏叟把稿子寄到了他家里。

这次之所以大费周章,就是为了以临安戏叟的名义写一篇品评各班社新年开箱戏的文章。然后在文章里点出鹏程社的《捉放曹》,说白了,就是《捉放曹》的软文。

白鹏飞也不想自己动笔,可这年代报纸都是新生事物,根本没人会写软文,他想找人帮他写都找不到。

两天戏看下来,除了积攒了小半本素材外,白鹏飞也对此时的戏曲水平有了个大致判断。

申朝的戏曲经过几十年的大发展已经比较成熟,许多文戏都已经达到白鹏飞前世折子戏的水平,缺的仅仅是皮黄腔这样完善的唱腔体系。而武戏上,申朝的武戏就比前世差很多了,许多武打动作还是胡乱翻几个跟斗应付过去,显然在武戏编排的早期阶段。

不过前世中国戏曲的武行在全世界都是独一份,编排的打戏潇洒漂亮,前世中国的传统戏曲武行,如香港的七小福等,接触电影后直接造就了武打片这种东方特有的影片类型,漂亮的武打动作在全世界都有拥趸。

这也让白鹏飞确定了他以后戏剧的发展方向,一个是武打戏,一个是声腔完善的京剧,另一方向却是舞台剧。

前世各种动漫的真人舞台版,能把信息时代的人都从视频游戏中吸引出来,让他们愿意买票进入剧场,放到申朝,效果只会更好。

白鹏飞脑海里那么多前世的电影电视剧,总不能白白浪费了,除了写成小说版以外,改编成剧场版也是不错的方向。

根据白鹏飞的观察,申朝人对于不怎么唱、只用对白的剧场表演接受度还是挺高的,必竟仅仅几十年前申朝的杂剧也是念白远远多于唱段。

何况舞台剧配上合适的伴奏和背景音效后效果也并不比戏曲差。前世莎士比亚的戏剧就没有唱,照样是上座率极高,养活了“国王供奉”剧团,还让莎翁挣得盆满钵满。

白鹏飞觉得,如果他把《英雄本色》这样的电影改编成戏剧,效果应该也不会比《罗密欧与朱丽叶》差。

至于改编难度,白鹏飞丝毫不怕。他前世的影视公司操刀过许多跟风剧,拿一句歌词改成六十集长篇网剧这种事白鹏飞都干过,把一个有故事的电影改编成戏剧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

看完一出兽头班的杂剧后,白鹏飞和杨奈儿告别,各自坐车回家。

杨奈儿看着白鹏飞远去的马车,莫名哀怨,她很抱怨白鹏飞对她的情义全然无知,像块木头,但又庆幸白鹏飞的愚钝,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和白鹏飞相处。

她默默看着白鹏飞的车子离开,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叫何干娘赶车离去。

白鹏飞回到家,挑灯夜战,一直写到傍晚,终于将一篇《临安各班社开箱戏大比拼》写完,连忙将稿纸装入信封,趁着还没宵禁,直接上车让周永年送他去《春鸣新报》编辑社,今晚却是又要在编辑社熬夜了。

第二天,最新的《春鸣新报》上市销售。

《春鸣新报》发行到第六期,已经积累了一批固定读者。他们大都是临安及周边的中高收入阶级,有钱有闲,有着旺盛的娱乐需求,《春鸣新报》这样的综合性报纸,很符合他们的胃口。

随着读者养成买报习惯,《春鸣新报》的发行数也稳定在了每期四千份。而随着鹏程社开始做广告,许多商家也发现了《春鸣新报》这个宣传自己的好地方,广告位卖的非常火热,卖报加上广告,《春鸣新报》每期都能带来二百多两的纯利。分账之后,每发行一期报纸白鹏飞的利润都有一百三十两左右。

这天早上,许多人翻开最新一期《春鸣新报》,目光便被临安戏叟那篇《临安各班社开箱戏大比拼》吸引。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迎来大年初一,可知许多人迎新年所定之活动,都有看戏这一项。而今年临安各班社的开箱亦都是好戏连台,讲古、公案、才子佳人等各类戏曲争相登场。且道阁下今年又看了哪出戏,佳或不佳?不若便同老叟一道纵览今年临安各班社的开箱大戏,一家之言,不为标准,若有不认同处,望君只做一笑。”

就像前世白鹏飞每次过年时在电视上看到《第十放映室》的年终盘点,都会饶有兴趣的放下遥控器观看一样。

无论他有没有看过那些盘点的电影,听人吐槽讲述电影情节总是愉快的。

翻开《春鸣新报》看到这篇文章的许多人,无论是不是喜欢戏曲,此时大都饶有兴致的看下去。

“第一出《好酒赵元遇上皇》

类型:喜剧,家庭

班社:洪喜班

地点:南门瓦舍洪喜班勾栏

主要内容:赵元恋酒贪杯生活落魄,被妻子刘月仙与岳父岳母讨厌。刘月仙私通东京府尹。为了能和刘月仙成其好事,东京府尹让赵元送文书去汴京,料定他延误三日,按法律必被处死。赵元在送公文的路上,却偶遇微服私访的宋太祖,宋太祖见识了赵元的仗义,认他作义弟……

评价:一出好戏,只是选人不当。刘月仙实在太俊,赵元实在太老,若我是刘月仙,我也不要他。”

许多读者原本以为临安戏叟写的是正儿八经的剧评,看到这里,瞬间喷饭,这才明白,白鹏飞的戏评戏谑成分居多。一下理解了他开头专门写“若有不认同处,望君只做一笑。”的目的。却因此更加忍不住想看下去。

白鹏飞这篇文章写了足足两版,为此《春鸣新报》专门加印。文中他嬉笑怒骂,风趣的点评了临安各大戏班的开台戏。说是讥讽,其实白鹏飞笔下还是很有准的,基本维持在公正的水平。只在写到鹏程社的《捉放曹》时加了不少私料,虽然没有直接夸奖,但也点出了《捉放曹》的许多优点,最后写道“新班社能做出如此一出戏,可知此社有底气在临安存活下去也。”

而对于吉庆班的《关大王月下斩貂蝉》,白鹏飞也不是什么君子,对于竞争对手自然暗绰绰使绊子,评价道:“貂蝉甚媚,眉宇含春,演的她与关大王像是有私情一般。”

观众的思想是会被灌输的,许多观众看完他的剧评,不知不觉间就对鹏程社和吉庆班的戏剧留下了印象,而且随着时间久远,甚至会把这些印象当做自己对两出戏的评价。

白鹏飞掌握着传媒渠道,居然靠一份发行量仅仅四千多的报纸就左右了舆论导向,饶是杜妙隆看完对她所演貂蝉的评价气的火冒三丈也没用。

《临安各班社开箱戏大比拼》刊出的第二天,鹏程社勾栏外等待买票看《捉放曹》的观众直接增加了三分之一。而《关大王月下斩貂蝉》的排队观众则微微减少,鹏程社的排队观众第一次超过了老牌班社吉庆班,效果立竿见影,这就是舆论工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