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一解相思酒入喉
“宇文轻衣?”
吴珂依旧记得那一袭白衣,还有白衣之下,比衣服还白的人。
她跟所有人都能很快的熟悉起来,哪怕刚刚见面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也能熟稔的好似青梅竹马的故交。
可惜啊,她是诸葛玉楼的徒弟。
诸葛玉楼是一个正邪难定的人物。
说他是正道人士,偏偏他行事怪异,一言不合就会提剑把对方杀死,哪怕对方是他好友,哪怕对方是名动江湖的大侠。就算杀不死也会暗中下毒,毒不死也让你心难安。而如果对他的胃口,哪怕那人作恶多端,在江湖上千夫所指,他也会视为知己,毫不忌讳,甚至还会对追杀之人刀剑相向。
说他是邪派人士,他又杀了许多江湖恶徒,包括几个江湖巨盗。
正道中人一般会一刀毙命,他却喜欢用各种手段来折磨对手,直到自己再无兴致。曾经他碰到了关外刀魔,愣是在他身上试验了二十七种剧毒,直到刀魔中毒倒毙。
这种做法是正道人士所不齿的。
吴珂自然听说过诸葛玉楼的名头。
只是他想不到恶名昭著的诸葛玉楼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徒弟。
脑海中那袭白衣驱之不散,他的思绪很乱。乱到连击败了血屠夫余逢也没有什么快感。
深夜,弯月如钩,夜凉如水。
月下,风吹松动,树影摇曳,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影影绰绰,又似鬼影,让人心底生凉。
吴珂静静的坐在屋顶,从缕缕凉风中细细的捕捉难得的剑意。
白天与余逢激斗的一招一式在脑海中慢慢的回放,所有的招式串联起来,似乎有一股隐隐的感觉从心底生起,只需要再来一两招,就能够抓住那种感觉了。
可惜,最后关头,一袭白衣,一抹香气,一声低语,将这个感觉驱散了。
可恶啊,就差那么一线了。
吴珂扼腕长叹,要是再走上两招,余逢不提前终止那就好了。
只怪她。
香气淡淡的传来,耳边似乎有一声低语。
“宇文轻衣?”
吴珂蓦然睁眼。
芙蓉暖帐,鸳鸯锦被,碧笼纱窗,淡香入鼻,伊人独立。
“你醒啦!”
声音熟悉而欢快。
“我就知道这点毒毒不倒你。”
吴珂定了定神,恍然回到了梦中,梦中的晚春,梦中的苗疆,梦中的人。
白衣依旧,容颜如故。
十年不见,一如昨昔。
“果然只有你的毒才会这么霸道,差点让我也折在这里了。”吴珂提了一下气,内息荡然无存,一身功力似乎消失得干干净净。
“胭脂扣,女人心,便是世间最毒物。”宇文轻衣笑了起来,“可是再毒的毒药也依旧毒不倒鬼剑客。你先休息一会儿,余毒还得两天才能消呐。乖乖的躺两天,保证你又会生龙活虎了。”
吴珂笑道:“在你的床上躺两天,只怕是龙虎都得变蛇猫了。”
宇文轻衣噗嗤一笑,“你这嘴还是那么逗。”心中却想:只要你肯乖乖的趟着,就算是让我自己变成猫儿蛇儿,我都愿意,可是,你真的愿意长久的躺在这里吗?
“喝吧,这蛇胆酒能解毒。”宇文轻衣斟了一杯猩红的酒,浅浅的一杯,酒未至,浓浓的药味就已经扑面而来了。
吴珂皱着眉头喝下酒,一股剧痛陡然从腹中传来,好似有千把尖刀在胸腹中乱刺,似乎要把肝肠一寸一寸的斩断。
大口的黑血从吴珂口中喷出,宇文轻衣明知这是解毒的正常反应,依旧紧张的抱住吴珂,任由黑血将一身白衣染得污浊不堪,腥臭难闻。
趟回床上,吴珂宛如身体被掏空。但是一缕内息却慢慢的从心底里生了起来,用不了多久,他果真会跟宇文轻衣说的那样,恢复如初。
宇文轻衣温柔的擦拭着吴珂的脸,心里泛起了一丝温暖。
尽管她碰过许多人的脸,但是却从未碰过他的脸。
人真是奇怪,越是在意的人反而越是疏远,而且是刻意而为。
现在,宇文轻衣不想再伪装了。
她吃够了刻意的苦,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反思了,也足够让一个人改变了。
“砰!”
门被人粗暴的推开了。
宇文轻衣厌恶的回了头。
吴珂也看到了来人。
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人,脸上满是戾气,但是却掩盖不了他五官。每一个器官其实都不算出彩,可是放在一起却自有一股气度,吴珂想到了一个词:英俊。
但是他不是一个肤浅的只看外表的人。
宇文轻衣的门是栓着的。
此人一把推开门,门闩齐齐断开,而且并没有落下,这份力道的把握可谓是炉火纯青。
宇文轻衣看到了身后的胡二,语气冰冷的说:“不是说我身体不适吗?怎地,胡二,你是忘了还是聋了?”
胡二诚惶诚恐的说:“是……我……没办法……”
南宫问剑自动忽略了宇文轻衣的指桑骂槐,爽朗的笑道:“在下听闻姑娘身体不适,特意备了百年老山参。不想原来不是姑娘不舒服,而是这位……病夫。”
宇文轻衣轻笑了一声,“公子有心了,奴家确实身体不适,没想到公子如此体贴,奴家先行谢过了。胡二,把山参拿去煲个汤吧,我正好口渴了。”宇文轻衣一边说一边握住了吴珂的手,手掌粗糙,满是老茧,但是却很温暖。
南宫问剑将这一切瞧在眼里,怒从心起。
在外面他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他很容易就能猜到,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现在一看,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是何人?”世家子弟的涵养让南宫问剑并没有像个莽夫那样粗暴和冲动。
吴珂却说:“寸劲断岳,原来是南宫家的人。”
寸劲断岳是南宫世家的一门绝学。
一般挥拳打人,蓄势的距离越远,积蓄的力量越强,因此很多拳法往往要将拳头收回到肩部,甚至还要侧身,这样才能击出力量极大的一拳。但是南宫世家的寸劲断岳却不需要这一个明显的蓄力,方寸之间就能爆发极大的力量。
吴珂见南宫问剑举手投足间,似乎在可以显示出潇洒,而且门外的胡二也没有示警,想来就是出手极快,极为隐蔽,让胡二没有察觉,也来不及反应。
“不知阁下是?”
能够凭借这一手就叫出自己的来历,南宫问剑可不是傻子。他固然自负和张狂,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智商。
在江湖上,一个没有智商的人是不可能活这么久的,即便是世家子弟。
“无名小卒而已。”
宇文轻衣说:“南宫公子,既然山参已经送到,就请回吧,我家郎君该休息了。”
一瞬间,南宫问剑脸变了色,如同猪肝一样。
郎君两个字好似毒蛇一般撕咬着南宫问剑的心,如果是其他人他手中的剑从来没有,也不会犹豫。
但是他没有动手,他知道宇文轻衣的手段。
如果连自己追求的人的身份和手段都没有弄清楚,那只会死得很惨。
南宫问剑向来只会让别人死相难看。
男人最大的本事不是拳头是否硬、刀剑是否锋利、内力是否精深、荷包里是否满是金银,而是能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不是君子,但是他也能等待时机。
要对付毒仙子,除了要有一口利剑,还得有足够的耐心。
而这两样他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