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虫行(二十六)
寒雁十八岁那年,寒弥心法大成,他无意掀起湖中之水,竟见湖底有一个枯洞,湖水瞬间被冰冻,他纵身一跃,飞落洞中,洞中狭窄,只能容下十余人,他手握火折子,借着灯光,查看洞中事物,却被脚下一个冰冷坚硬之物绊住了脚,他持火一看竟是一具枯骨,枯骨之上还被人刻下了文字,又不像文字,更像一种奇怪的图画.....这个时候,他脑海里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和仇恨越发猛烈......群魔乱舞嘶吼着雪国,血海沉沦哀嚎着幽海,枯骨癫狂怒指着天瑄......寒雁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他仔细观察着这骨上符画,似有些印象,又完全陌生,但是他对这奇特之物是好奇的,他在洞中寻了许久,未找到一趁手之物抄写着奇怪的图画,索性,他拔下头上雪焰簪,以血为墨,以白衣为纸,认认真真抄下骨上所刻。待他抄写完毕时,他才看到枯骨掌中握着一片棱角分明的白玉,那白玉有半掌大,有很多微小划痕,上面雕琢着简单的鳞片。这人是谁?又是谁在他死后在他身上刻下这些奇怪的东西......这个问题寒雁至今都没能查明白。
他从枯骨手中拿走白玉,眼前枯骨骤然化尘,头上湖水滚滚而来,他抱紧写满文字的衣裳飞出洞口,上了岸,他一身狼狈,但怀里的衣服丝毫未湿。自此他便好好研习这个中奥秘,他发现这是一种毒香的配方,云煞香。那白玉片上他反反复复研究很久,依旧一无所获,直到他挖取卫昭的眼睛,得到无相心法,他才看见,那上面隐藏着奇怪的咒法,似巫,却不可通天地,似符,却不可驱鬼神......他给这奇怪的图画起名巫图,这个名字似在脑海固有的一样。他每每想起巫图,脑海里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就开始肆虐“沐以血,慰以尘,雪御城中,三丈井。”那句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雪御城,三丈井......”寒雁揉了揉剧痛的头,这些年,他找遍了雪御宫所有的洞口,找不到一个叫三丈井的地方,说明,雪御城与雪御宫定不在一处,也许曾经有重叠,如今,定是削减许多......这雪御宫建在雪山之上,刻意避世,有没有可能,雪御城就在他处,人们刻意隐藏起来?可为什么要隐藏呢?他越想头越疼。
这时,他忽然看见脚下干枯的花瓣,猛然想起,忘了许久的幽虫之事,上次他问四海幽虫的味道,那腐朽血腥的气味,很有可能来自一个地方......他起身,整理好衣着,出门寻四海而去。
埙曲婉转悲凉,再配上这无底深渊,漫天风雪,宛如神之忧思。此时的四海头发已经长出来,从后面看,宛如一个黑色的兔子尾巴。
这时,雪衣亲卫出现在寒雁身后,递给他一封请帖。
“新洪鬼帮初立,鬼王请国主前去主持。鬼侯......也在。”
四海一听鬼侯二字,乐曲戛然而止,四海垂目,轻轻抿了抿唇,紧紧握着手中埙。
寒雁接过请帖,他想起上次永夜刺归来,与寒雁说明了龙盘山埋伏的情况,百余永夜刺死于龙盘山,死于悯天司的心魔兵和幽海的天工兵器。永夜刺说,悯天司早已与幽海余孽勾结……寒雁知道,在二十年前,悯天司收留一个叫毕方的男孩,那个时候,悯天司的宗主是石云衣,也就是寒非……寒非收留他,教他道行逆施心法抑制融血化骨毒,后又在飞雨阁灭后,收留身份可能是幽海王之子的毕方……那个毕方就是鬼侯,一定是。他以毕方为名,就是想燃起复仇大火……如此说来,寒非早就与鬼侯勾结,早就有不臣之心。本来寒雁心中对寒非的死还有一丝愧疚,如此想来,便一点也没有了。
淡淡说了句:“假鬼侯变成真鬼侯了......”洪鬼帮新立......鬼侯就是在讽刺寒雁,即便他知晓了鬼侯的心思,鬼侯依旧能堂而皇之的与他对抗。
寒雁缓缓停在四海身后,微微皱眉,将邀请书交给了她。
“师伯的东西,不是应该师伯自己拆开吗?难道你害怕这里面装着害你的东西吗?”四海低着头面无表情,不去接那请帖。
“鬼侯之物,你不是要第一个看吗?”寒雁并未收回请帖。
四海眼睛突然很烫,眼泪涌上来,在睫毛上颤颤巍巍的,她轻声对寒雁说:“师伯,你,你能,抱抱我吗?”
寒雁收回请帖,站在四海身后,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四海脚下的万丈深渊,冷冷的说:“你并没有原谅我。”
四海缓缓站起身,将手中紧握的匕首丢下了深渊......
四海转身冲进他怀里,她环抱着他的腰,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他的衣裳冰凉宛如他的心,可是他的胸口却不似初见那般凉了......
“你是我的亲人,可是你却杀了我另一个亲人!我心里长着刺,只要想起你杀了寒非师父,我的心就很疼!可我却不能杀你……师伯,你帮帮我!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她咬着牙在他怀里痛哭着,这是她的亲人,她放弃不了,更不敢再去伤害了,大山什么的,她一点都不喜欢。
“他死了,你还活着,你活着,时间就会不断的流逝,新的掩盖旧的,很快,你就会忘了他。”他的话还是那么冷,冷刺刺在心里,能把人刺醒。
四海抬头认真的看着他:“你能教我,怎么样把心变得和你一样冷吗?”
寒雁抬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说道:“不哭就好了。”
其实在他为她擦去眼泪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没有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