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北伐时期的外交

周雍能

一.北伐期间的外交措施

“打倒帝国主义”原是北伐军的一个响亮口号，但也因此使国民政府与英、日两国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北伐军一入两湖，长江中游一带的富豪大户为逃避战祸，均纷纷将财物迁入汉口与九江的租界内，为此颇惹引某些人的觊觎，常生事端。当时，由于北伐政工人员的宣传，一般民众反英情绪也甚为高涨。我身为江西交涉员，何尝不想利用此大好时机收回九江租界，但我身兼五职，每天为筹措军饷繁忙，实无暇多顾。为此，我特请保君建(既星)兄帮忙。保君建，江苏南通人。民国五年，我在北京汇文大学读书，他在北大攻读，我住在船板胡同，他住在马神庙宿舍，两地相距四五里路。那时，我常去马神庙宿舍看望一位同乡张泽熙，张与君建同住一房间，且是好友，因此我们得以相识。在交往过程中，我发现他勤奋用功，成绩优良，且品行端正，有志向上，对朋友非常热诚，并且晚上还兼夜课，这许多优点，令我对他由敬佩而产生好感，因此同张泽熙三人，成为亲密的朋友，情谊如同兄弟。民国九年，君建考取留美，入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政治经济，张泽熙则经康奈尔大学攻读工程，我适奉国民党本部之命，前往古巴去办党、办报，彼此各奔前程，但音书未断。他们学成返国在北京教书，我则追随总理在广州工作，彼此通信遂少，以后渐渐失去联系矣!

这时，君建忽然来到九江。他说回国以后在北京从事教育工作，曾任民国大学教务长，并在顾维钧的国务院挂一个秘书名义。以他滞留北京数年体验，总觉得北方军阀官僚没有前途，而个人在那种环境工作对国家也没什么帮助，所以一旦知道革命军进入江西，又发现报纸上有我在九江活动的记载，遂立刻动身到九江来。那时九江关监督照例兼江西交涉员，因为九江也有英租界与日租界，庐山业主有许多外国人，常须与他们接触，这是江西交涉员设在九江的原故。我既日日筹款忙，交涉事难于全神贯注，只能主持大体。在君建不辞老瘁与高明的建议下，终将九江英租界收回，这在中国外交史上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大事。

民国十六年一月六日，有一个工人在九江码头遭英国水兵殴击，因此惹出一场风波。英领事立即前来恐吓说，若革命军进入租界，英舰一定开炮轰击。我一面敷衍英领事，并利用英方的间谍，一面发布假情报，扬言革命军将放火烧毁九江英租界，布置了若干疑迹。英领事是个大少爷型的官员，经不起惊吓，当晚即下令将人员撤至军舰上，我进驻租界后，他放了一次空炮示威，我劝其明哲保身，他的华籍秘书惧怕祸到自己，奔走期间，我即改编警察，晓以民族大义，他们悦服，遂告成了既成事实，视同英人自愿放弃矣。外交部据报，即任我为外交部九江租界管理员，可惜在外交记录上，第一次收回的是汉口租界，九江反列第二。因为民国十五年冬，国民政府自广州迁至汉口后，外交部长陈友仁乘九江收回之际与英使交涉，要将汉口也收回自管。又因汉口租界被占在先，其他面亦较九江为大，且更因为当时外交部长驻在汉口，故外交大事记载中硬说汉口是第一个收回的租界，如此反掩盖了江西交涉员的奋斗，而保君建的辛勤与智谋，更全被埋没矣!保先生做了无名英雄，从无所愿，偶尔有人谈及此事时，也仅付之一笑耳!